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家柔妃我家妾
  宿州刚经历过战火洗礼,城内几乎没有平民,全是金国驻军。
  因有大宋使团到来,金国刻意修葺了驿站。
  从物质文明上来说,金国和大宋有着不小的差距,仅从驿站就可看出,在宋朝境内的驿站住起来那是相当的舒适,可宿州城内的驿站么……就好比三星酒店和快捷宾馆的差距。
  好在够大。
  一百多人的使团全部入住之后,李凤梧、卢仲贤和赵云兆还分到了一个小院子。
  天色不早,今夜将在驿站休憩一夜,第二日启程。
  吃过晚饭,李凤梧等三人正在院子里有一言没一语的聊着,当然,李凤梧是怀着心思的。
  自己要步入仕途,前有赵惇和赵愭两座大山,要想保得一生平安,赵昚这根大腿必须要抱,赵恺这条小龙如有必要也是可以扶持的,但不可绝对付出。
  那么自己还有一条路:培植党羽。
  大宋是读书人的天堂,天子是天下共主,但朝堂重臣达到一定境界,却能和君主在某种意义上分庭抗礼,比如那位背了千古骂名的奸相秦桧。
  他在朝时,高宗赵构对其也忌惮三分。
  无他,一方面有金国那边的支撑,一方面这货的党羽着实是太多了……
  而眼下就有这么个机会。
  卢仲贤此次出使,如果按照历史轨迹,自己不横插一脚的话,他必然要被革职,仕途落空,而赵云兆身为太宗后裔,如果此次出使捞不到大功,仕途恐怕也没多少起色。
  自己只要谋略得当,保下这两人,未尝不能建立起共同利益,成为一个小团体。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被天下人知。
  营私结党在哪个朝代都是重罪。
  因此李凤梧很是小心,在没搞清楚这两人的心思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出口出手,没有完全把握,自己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李凤梧有此想,卢仲贤和赵云兆也不是傻子,都看清楚了自己的境遇,是以聊天之中,三人都在相互试探。
  这让一旁伺候着官人的耶律弥勒心里暗自好笑。
  男人啊……谁说女人心思复杂,男人的心思更复杂才对。
  而对于这个有着孺人封号的女子,卢仲贤先前有些迷糊,不明白李凤梧为何要带着家眷出使,后来经过赵云兆私下提点,才悚然知觉耶律弥勒的身份,这让卢仲贤越发担心。
  咱们的官家和大宋雏凤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
  竟让使者带着金国废帝的妃子出使金国!
  是嫌事情不够大么。
  夜幕降临,六七个驿站奴仆过来在院子里掌上灯火,院子里瞬间辉煌起来。
  李凤梧盯着几个奴仆,叹了口气。
  那几个奴仆却不敢和李凤梧对视,皆是神情复杂的离开……这些奴仆尽是金国境内的汉人,苟且了几十年,如今看见大宋使团,心里的情绪之复杂难以形容。
  疆土不全,遗民有人望归,亦有人苟安。
  这些社会最底层的百姓,骨子里只想安居乐业,对于谁掌天下想的根本没有那么深远,直到此次看见大宋使团,才想起自己那层身份,是以心里终究会有点愧疚。
  苟且而麻木的活着,终究是忘本了。
  院门口出现两道身影,皆着便服,正是完颜永中和刘仲洙,其后跟着几位随从。
  完颜永中哈哈大笑走进来,“几位贵使着实悠闲,还有闲情雅致品茶,让我这个主人好生愧疚,未能尽好地主之谊。”
  话里带刺。
  卢仲贤笑道:“走马观花而已。”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众人却只笑笑,并没有觉得卢仲贤答的不好,相反,这番回答相当得体……走马观花,这片疆土的主人还说不准是谁的。
  完颜永中自顾自的坐下,“刘主簿素闻大宋雏凤才情卓然,锁厅试第二名在我大金境内也是如雷贯耳,天色尚早,便邀我一起前来讨教学问。”
  说起读书,两宋期间,宋朝一直是金辽的膜拜对象。
  辽国被汉化得极其厉害,金国也是,是以完颜永中虽然是位武将官职,但其本身还是有一定的学术素养,如果不是相貌和衣着,仅从谈吐上来看,和汉人无异。
  李凤梧笑了,刘仲洙这是要来找回场子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刘仲洙是大定三年的进士,不过金国的进士和大宋的进士比起来,似乎要差点意思吧?
  自己虽然是锁厅试第二名,但按理说应该不会差于他罢。
  若是那位历史上唯一一位四元状元孟宗献来,自己恐怕就要力有未逮了,四元状元那可不是说着玩的,翻遍史书也就金国出了这么一个孟宗献而已。
  刘仲洙施施然落座。
  李凤梧使了个眼色,耶律弥勒立即从奴仆手中接过茶壶,为完颜永中和刘仲洙倒茶。
  刘仲洙还好,毕竟没见过。
  但完颜永中是谁啊……
  他本就和耶律弥勒年纪相仿,当年礼部侍郎萧拱被杀之事闹得上京人皆沸腾,他虽然没见过耶律弥勒本人,但却远望过耶律弥勒那个替身。
  此时看见耶律弥勒,眼神顿时恍惚了一下,整惊得无以复加:“你……你……你是……”
  耶律弥勒依足汉礼,福了一福,“奴家张玉儿。”
  张玉儿!
  完颜永中见鬼一般,口瞪目呆。
  耶律弥勒的汉名就叫张玉儿啊!
  这个女子既叫张玉儿,又和那耶律弥勒长相如此相近,她究竟是谁?
  完颜永中确确实实知晓,在父亲即位之后,燕京皇宫里的那位耶律弥勒已经自缢身死,可此人却怎的如此相似,连名字都一样。
  李凤梧惬意的喝了口茶,“殿下是否觉得我这小妾和某位故人很像?”
  完颜永中大定元年封了许王,以殿下称呼确实没错,不过他的职位和其封位有点差异,这只能说明他并不被完颜雍看重,否则也不会让他来担任这个迎送使了。
  历史也是如此,完颜永中是有大才的,但却不被完颜雍看好,最终也只是封许王,之后进封越王、赵王,最后成为金国枢密使,光禄大夫。
  至于江山,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说完颜永中这个人其实挺悲剧的,到头来还争不过自己的侄儿。
  完颜永中愣了许久,才缓缓道:“很像。”
  李凤梧哈哈笑了,“像是一回事,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回事,殿下你说呢?”
  完颜永中心神震惊,一时间难以平复,“李使君此话何意?”
  李凤梧看了一眼耶律弥勒,示意她退后几步,这才惬意的道:“镜花水月的东西,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一切都在一念之间,我么,觉得她是。”
  自己来金国干嘛的?
  难道赵昚还真指望着自己给他谈下来?当然不是,他就是让自己带着耶律弥勒来显摆啊,我大宋士子睡了你家废帝的妃子啊,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有点羞辱感啊……
  既然有这个目的,当然得告诉别人了,没错,我身边的小妾就是你家原来那个柔妃耶律弥勒。
  你家柔妃我家小妾哦。
  完颜永中脸色瞬间发白,难看到了极点。
  这怎么可能,已经死了的人,此时怎么可能出现,而且还成了大宋士子的暖床小妾!
  完颜永中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直直的盯着耶律弥勒,着魔了一般问道,“李使君此话什么意思,你说她是?是谁?”
  李凤梧自己为自己斟上一碗茶,喝了几口,虽然不如家里的明前龙井,不过也就勉强凑合着吧,毕竟出使不是享受,还就怕你不问,笑道:“我说她是谁,殿下心里不是明镜着么,非得要我说出来。”
  而此时的耶律弥勒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双手微微发抖。
  心里有些害怕,不明白官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个金国皇室子弟,难道官人是要用自己去换取和谈利益?
  想到此处,耶律弥勒心丧若死。
  官人,你是这样的人吗?
  却接过李凤梧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耶律弥勒这才放下些许心来,想来也是,官人为了自己,连邓王赵愭和恭王赵惇都敢得罪,又怎会做出如此无情之事。
  完颜永中愣了许久,才道:“李使君意欲如何?”
  李凤梧放下茶盏,“我没什么意思啊,家有璧玉,难道就应该藏着掖着么,不让人知,岂非和被下赏珠一般无趣。”
  顿得一顿才道:“殿下以为呢?”
  完颜永中脸色变幻,终于醒悟过来,好家伙,原来这货是来金国显摆的,到了这一刻,完颜永中终于明白过来李凤梧的意思了。
  此时告诉自己耶律弥勒的身份,就是告诉金国,大家都和谈的时候悠着点啊,你给我留面子,我也给你留面子,不要到时候都没了面子。
  不过完颜永中很快想通一件事:耶律弥勒是金国妃子没错,但她是废帝海陵王的妃子,和父亲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当中有个节点:那就是海陵王。
  话是如此说,这件事还是不可小觑,必要要尽快禀报燕京那边,以免到时候失了主动。
  叹了口气,“耶律弥勒早就死了。”
  话音落地,便猛然感觉此话不妥,果然,刘仲洙猛然睁大双眼,那女子竟然是耶律弥勒?
  金国废帝海陵王的柔妃耶律弥勒!
  哎哟我去,耶律弥勒什么时候成了大宋官员的暖床小妾了?
  刘仲洙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李凤梧努努嘴,“殿下眼睛好像不好啊,珠圆玉润鲜活着呢。”你不承认那可不行,我就是要让金国人都知晓,耶律弥勒就是我李凤梧的暖床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