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保姆
  “好,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说第四点,就是一定要本分!这家里面,除了我们两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就是我老公,你可以喊关哥。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分寸,自己的说话,自己的穿戴。在我们睡觉之前,你不能睡觉。在我们起床之前,你必须要已经穿戴好了。进卫生间之前必须要敲门,进去之后必须要锁门。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特别是内衣,要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晾晒,你关哥回来之前,一定要收好,不能污了他的眼睛,这些必须都给我弄得规规矩矩的。我绝对不希望看到有人在我老公面前卖弄风骚,对这零容忍你懂么?”
  朱丹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对这一条同样没有意见。
  事实上,我当然不会故意去男雇主面前卖弄风骚。
  我只担心男雇主不要在我面前挤眉弄眼,蠢蠢欲动。
  朱丹接着说:“乔欢喜,你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事实上,保姆勾搭男主人的事情我可听说了不少。就比如说在我这做了半个月的那个保姆,本来各方面我都是很满意的,可我没想到,她居然在我老公回家的时候,故意洗澡不锁门!这是什么行为?这是狼子野心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马上就把她辞退了,还告到了你们公司!”朱丹疾言厉色地说。
  我看着朱丹,眼神里全是震惊。
  原来是你?
  你就是那个极品女人?
  ……
  在家政公司上培训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件事。
  那个被辞退的保姆叫霞姐,已经干了七八年保姆了,勤劳本分,几乎到每一家都被夸赞。
  霞姐结婚了,老公是开出租车的,夫妻两个从外地来,依靠努力,已经贷款买房了。
  可以说是保姆励志的代表。
  唯一的例外就是在一个女人家。
  那天是工作日,家里没人,霞姐就想洗个澡。
  没想到,男雇主忽然回家拿文件。
  事实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没发生男雇主不小心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不该看的,那样的狗血事情。
  男雇主在家呆了一分钟,就匆匆走了。
  霞姐也没有觉得这事情有什么问题,还当做闲话告诉了女雇主。
  结果惹怒了女雇主,非得说霞姐行为不当,把霞姐辞退并投诉了。
  霞姐委屈得哭了好几天。
  本来公司是接到投诉,都要对保姆进行处罚的。
  但公司也没处罚霞姐,显然是也觉得她太冤枉,对方是无理取闹了。
  现在都对上号了,那个女雇主就是朱丹你啊。
  怪不得今天朱丹选保姆的时候,家政公司的经理那么恭敬。
  原来是知道朱丹太难搞,所以惹不起么?
  怪不得在我签约来这家干的时候,经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你辛苦了。
  原来那不是客气话,而是心里话啊。
  坦白说,朱丹的极品,超出了我的想象。
  但我又有点窃喜。
  显然,有一个爱吃醋的女雇主,对我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于是我保证:“丹姐你放心,我保证平时都不多看关大哥一眼的。”
  朱丹幽幽拿起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又笑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说我小题大做,但在我看来,这不是小事,这是品质的问题。”
  “我对我老公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因为我老公都不知道有多爱我,他的眼中只有我,心里只有我,从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别说保姆了,就是那些女明星主动投怀送抱,我老公也能做到坐怀不乱。所以我和你说这些,只是要规范你的行为,你懂吗?”
  当朱丹说起自己的老公的时候,本来刻薄的脸上,出现了温柔的光彩。
  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老公很有信心。
  她的老公一定很爱她吧?
  要不然也不会把她宠成了一个公主。
  “我不懂,因为我没谈过恋爱,还有,我对男人都不喜欢,我讨厌男人。”我很诚实地回答。
  “呵呵,你才见过几个男人?最起码,你没见过我老公那么好的男人。”
  朱丹笑了。
  看得出,她对我还是满意的。
  此外,朱丹又嘱咐了我一些其余的规矩。
  比如,她在家是不看电视的,她只看音乐会,听歌剧。
  在她欣赏歌剧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比如,我可以打电话,但最好在他们夫妻不在家的时间。
  比如,我不能把他们家的信息泄露出去。
  在她家里面,我不能和别人视频等等。
  足足又说了半个小时,这才算是交代完毕。
  然后就打发我去做饭,我的保姆生涯,刚刚开始。
  ……
  晚上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朱丹的老公。
  关震。
  关震是一个长得很儒雅的男人,皮肤白净,戴着无框的金丝眼镜,西装革履。
  他并没有朱丹身上那股城里人的骄傲与优越感。
  对我这个保姆的态度虽然称不上亲切,但态度温和,言语有礼。
  显得平易近人。
  所以我对关震的第一印象,要比对朱丹好很多。
  之前在关震回来之前,我已经知道,关震在银行工作,是银行的一个中层主管。
  而朱丹,则是在一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工作。
  也就是说,在公司,朱丹也是负责面试新员工的。
  想到这里,我都替那些要到朱丹公司面试的人捏了一把汗。
  希望你们不要和朱丹穿一样的衣服……
  我把饭菜做好,端上了桌子。
  保姆吃饭,可以自己单独吃,也可以和雇主一起吃。
  具体怎么样,要看雇主的安排。
  朱丹说,家里面一共就三个人,没必要麻烦,那就一起吃吧。
  我没有意见,于是饭桌上就我们三个人坐成了一个三角形。
  朱丹与关震距离得很近,我距离稍远。
  不抬头,闷头吃饭。
  泾渭分明。
  “亲爱的,你看这个乔欢喜怎么样?我已经把规矩都说了,她都知道了。”朱丹问关震。
  “小乔看着蛮不错的,咱家的事情都是你做主,我没有意见的。”关震温和地笑。
  然后又给朱丹夹菜。
  我虽然没有抬头,但我也注意到了,关震永远都是先给朱丹夹菜,然后再给自己夹菜。
  看来朱丹的炫耀是有道理的。
  他老公真的很爱她这个老婆。
  正吃着饭,关震的手机响了。
  是信息的声音。
  关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又递到了朱丹的面前。
  “老婆,这是我的一个客户,是个女的,要问我一些贷款手续的事情。等这单业务结束后,我就会把她删了。”
  朱丹笑:“你工作上的事情,无论接触男女,都不需要对我说,我相信你的。”
  关震却显得很严肃:“虽然是工作的事情,但毕竟是与别的女人打交道,我自然要和你说清楚的。我已经和经理说了,以后尽量给我安排一些男客户,我不想和女客户有过多的接触。但这段时间房市很火爆,所以业务量很大,我也是没有办法。”
  朱丹笑得更开心:“你啊,也不怕你们经理笑话你妻管严?”
  关震摇头:“妻管严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是爱,不是怕。我想不论是谁,娶了你这样的老婆,都会像我一样疼爱你,呵护你,不让你受委屈。因为你值得世界上更好的,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觉得和你在一起自惭形秽。”
  我早就看出,朱丹是一个很爱炫耀的人,但此时也不禁有些害羞。
  她看了我一眼,对关震说:“当着人呢,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关震却是看着我:“小乔,你不要笑,我的家庭情况你可能不了解,我和你丹姐是大学同学,当初追丹姐的人很多,但丹姐却是唯独看上了我这个穷小子,不嫌弃和我在一起。包括我的工作,能进银行,也是多亏了我岳父的关系,所以丹姐不但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恩人。”
  “好了老公,不要说这些了,虽然当初你能进银行是多亏了我的爸爸,但你能有现在的成就,也是你自己的能力。”朱丹纠正关震的话。
  “话不是这样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如果没有岳父的人脉,我可能就被分回老家那个小地方当老师了,一辈子拿着两千块的工资,没有出头之日。”关震说得很动情。
  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了。
  可显然关震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继续肆无忌惮地秀恩爱、撒狗粮。
  他对着我正色地说:“小乔,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里面人很少,没有什么活的,请保姆也可以。但我就是不想让我老婆受一点累,干哪怕一点活,所以才聘请了你。你记住,这个家,第一重要的是我老婆,第二重要的是我老婆,第三重要的还是我老婆。所以你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伺候好我老婆,至于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说实话,关震的话,听得我有些吐了。
  可能是因为我经历的关系。
  我并不喜欢看这些卿卿我我的桥段。
  但我不能吐。
  我只能配合他们的表演。
  于是僵硬地点头。
  “欢喜啊,以后你找男朋友,能找像你关哥一半的就好了。”朱丹对我说。
  我还是继续点头。
  可我知道,我就算是找男朋友,估计也不会找关震这样的。
  他太能说了。
  太肉麻了。
  不是说我的理想对象是一个渣男,而是我不喜欢嘴上像是抹油了一样的男人。
  那样本能地让我觉得有些不可靠。
  我更喜欢那些不善言辞,但是会用行动表示的男人。
  嘴笨一点也没关系。
  比如……
  算了,不比如了。
  因为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心中一动。
  按理来说,听到刚才关震的发言,我不是应该觉得这是一个舔狗么?
  我不是最嘲笑这样的舔狗么?
  可为什么,我却没有觉得关震与我哥哥,与严闯,与杨杰一样,是一只可笑的舔狗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
  忽然发现关震与那些人的不同。
  那些人在跪舔女人的时候,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充满了奴颜婢膝,甚至是摇尾乞怜,可换来的却是女人的不屑和白眼。
  但关震在恭维自己老婆的时候,尽管也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却始终打着爱情的旗号,让人觉得他的卑微不是下贱,而是一种宽容。
  是一种大度。
  而朱丹被恭维得也是如沐春风,并没有不屑,而是十分享受。
  看起来,关震的级别要比那几只舔狗高了不少。
  或许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可我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或许我的经历让我总是更愿意以冷静,乃至冷酷的眼光去看问题。
  之前的那几只舔狗,严闯还没有追上陈丹,杨杰追刘倩追的很辛苦,我哥哥刚把崔珍珍娶回家,却几乎没有碰的机会。
  所以他们对女人都很渴望,显得很迫切,所以才会在女人面前那么的唯唯诺诺。
  但关震呢?
  已经把朱丹娶了过来,夫妻感情也很和睦,朱丹对他没有任何的不满。
  他没必要如此卑微的。
  可他还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满嘴爱语,甚至连在外面与女客户正常的交往,都会主动上报。
  这到底是说关震太纯情,还是说关震太会演呢?
  毕竟,如果一个人太刻意表现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缺乏什么。
  如果两个人太积极秀恩爱,可能是因为他们本没有多少爱。
  我看着对面仍然在一脸宠溺地给妻子夹菜的关震。
  我的心更是一寒。
  在我心中,忽然涌出来一个很奇怪,或者说很邪恶的想法。
  这个关震,要么是我看到的一个难得的绝种好男人。
  要么就是一个真正的伪君子。
  朱丹要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要么就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她如今对老公的信任,对婚姻的满足。
  或许会成为几十年后,庆祝金婚纪念日的美好谈资。
  或者也会成为几年后,狂打自己的耳光。
  只是想到这里,连我自己都有些被自己吓到了。
  乔欢喜,你的思想未免也太偏激了。
  人家夫妻恩爱难道不是应该的?
  怎么会被你想出这么消极的东西?
  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人家的美满爱情,所以心里面刺激得有些变态了?
  我急忙摇头。
  把脑海里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
  吃完晚饭,在睡觉之前,我眼见着关震亲自给朱丹端洗脚水。
  亲手给朱丹擦脚。
  然后夫妻两人进房了。
  门关上了,一会儿灯也熄灭了。
  我也终于可以睡觉了。
  每到一个新环境,开始的几天,我总是睡不着。
  失眠。
  我之前不是这样的,头一沾到枕头就马上睡着了。
  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应该是缺少安全感吧?
  我迷迷糊糊,好不容易刚要睡着,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主卧室那边传出了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声音。
  我是一个有经验的女人,尽管那都是心酸的经验,痛苦的回忆。
  但我马上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
  朱丹光想着合理的利用空间,却忽视了隔音的重要性。
  我睡在走廊里面,没有门挡着。
  只有一个帘子。
  白天外面喧闹还不觉得什么。
  晚上万籁俱寂,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并没有觉得脸红。
  因为我不想装纯洁。
  我不会因为这声音而春心萌动,小鹿乱撞。
  更不会因此就想男人了。
  因为这种事,我只是觉得恶心。
  让我很不舒服。
  我用枕头盖住了耳朵。
  终于睡着了。
  ……
  次日。
  做好了早饭,招呼他们夫妻吃饭。
  朱丹看着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早饭是面包、牛奶和煎蛋。
  我之前背的菜谱起到了作用,把煎蛋做出了好多的花样,赢得了他们夫妻的一致好评。
  早上8点,这对夫妻分别上班。
  我开始打扫卫生。
  忽然在茶几底下,我发现了一叠钱。
  我捡起来,数了一下,有5张,500元钱。
  这是朱丹不小心丢的么?
  当然不是。
  在培训的时候,这样的例子我听过好几个。
  很多雇主,都会用这招来试探保姆的人品。
  故意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现金或者首饰,然后试探保姆会不会起了贪心,据为己有。
  但凡是智商正常的保姆,都不会动这些钱。
  有个别的蠢货,真的藏起来了钱,结果闹到了公司,甚至雇主选择报警的有。
  我还听说过最奇葩的一件事。
  不是我们公司,而是另外一家公司的例子。
  据说那个保姆是被女雇主用一条金项链试探。
  保姆没有上当,把金项链规规矩矩地还给了女雇主。
  女雇主心满意足,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诚实可靠的。
  哪知道,那保姆也是一个有个性的。
  心里面觉得自己受了轻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后来找了几个老乡,把雇主家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
  可谓是轰动一时。
  当然了,但凡被这么试探过的保姆,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
  觉得有些伤自尊。
  就算不会做监守自盗的事情,但也会心中对雇主有很多的不满。
  我对此却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受。
  毕竟大家萍水相逢,彼此不知根知底,有些提防和试探,都是应有之义。
  就像我故意扮丑,其实也是一种对别人不放心的表现。
  大家彼此彼此,都不需要太玻璃心。
  晚上,朱丹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茶几上摆放整齐的钞票,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