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江子玥还在震惊于“嫂子”这个称呼,是他哥已经结婚了?不能啊,这段时间他都是和她一起住在那个房子里的。
  那就是感情很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才这么叫她?
  行吧,现在也不是说这些问题的时候,江子玥小心翼翼的问,“那……嫂子怎么了啊,你怎么不进去陪着啊?”
  “她……”江琎琛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全是苦涩与难过,连声音都变得轻飘飘的,“她把我轰出来了。”
  这个表情可把江子玥可心疼坏了,这还是那个日天日地把谁都不当回事的她哥嘛。
  她也跟着蹲了下去,和他保持着平视,轻声问,“那你怎么惹嫂子了嘛?”
  江琎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惹的她?”
  “就你那个臭脾气,很少有人能受得了的,嫂子把你轰出来一定是被你气坏了。”江子玥想都没想的说。
  “我的脾气真的很差?”他茫然的问。
  “不爱说话,总是板着个脸,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江子玥掰着手一个个数着说,“人又倔又硬的,自己认定的死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撞个头破血流的都不一定会来,反正就……应该没哪个姑娘能受的了你吧。”
  “……”他一时间好像真的认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差劲,又问,“没人受得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有点骄傲的,可是程楚潇就能受啊。
  紧接着他就听到江子玥说:“受得了的可能是爱惨了你吧。”
  程楚潇爱他,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他就仗着这份爱,有恃无恐刻意伤害。
  “嫂子到底怎么了啊?”江子玥小心翼翼的问着,这可是妇产科啊。
  “她——”江琎琛眼中是化不开的沉痛,最后他艰难又麻木的诉说着这戏剧般的前尘过往,说到最后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江子玥听完已经完全呆了,后来他听到江琎琛试探着问题,“你愿意……原谅她吗?”
  他的神色复杂,可是在那复杂的情绪中,江子玥看出了期待。
  她没有回答,而是不可置信的问,“你就因为这样而做了之后这么多的事?”
  难道不对么,给你和妈妈报了仇,而她现在……也再无依仗,再也不能胡作非为了。
  江子玥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心中就有了大概,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段时间她才轻声的开口,“你喜欢过嫂子吗?”
  这个问题程楚潇那晚曾经问过他,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没有,从来没有。
  可是面对着自己的妹妹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他哑着嗓子,连声音都是极大压抑下的扭曲,“喜欢。”
  一时间江子玥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对劲,有些疑惑的去看江子玥。
  第63章 无措
  他抬头只见到她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还未等他问, 江子玥突然小声的说:“哥……你别哭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把脸,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哥,你这几年过的很辛苦吧。”
  “没她苦。”他的声音里带着强忍的哽咽。
  江子玥看了眼他哥,又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伤害喜欢的人和被喜欢的人伤害,究竟哪个更痛苦?
  她想, 这个问题直到宇宙毁灭, 都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哥——”江子玥拍了拍他的胳膊,也靠坐了下来,两个人就像是小的时候坐在家里的床上那样。“我在睡着的这几年,其实嫂子总会来和我说很多话。其实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当然哈不是嫂子过来告状的,她总是在说你的好话。”
  “她都说了什么?”江琎琛喃喃的问。
  “啊呀,那都是女孩子间的闺房话啦, 不能告诉你。”她才不会承认其实自己也记不清什么,她只是有朦胧的印象罢了。
  江子玥的声音温声细语的, 带着治愈的功能。“有一次嫂子和我聊完天,她突然问我会不会怪她,是不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来看自己。”
  江琎琛的心紧了紧。
  “其实那个时候我特别想告诉她——你总是过来陪我说话, 我就算是有一点点的怨气, 现在也早就没有啦。”江子玥叹了口气, 转头看向他,“怪我醒的太晚了,不然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一家人现在本来应该快快乐乐的坐在一起吃完聊天的, 而不是……”
  江琎琛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不怪你,怪哥哥,是我过分沉浸在仇恨里。忘记了你的善良和妈妈的慈爱。”
  “对啊,妈妈如果还在,现在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
  “是我活该。”他沉声说道。
  江子玥笑了笑,想让氛围变得稍微轻松点,“到时候嫂子该心疼了。”
  “……不会了。”他低着头,声音中带着颓败。
  江子玥抿了下嘴,“哥,我已经没了妈妈了,你可不能让我再丢了嫂子啊。”
  “我——”
  他刚想说什么,被江子玥再次打断,“你什么你啊,我不管这项任务多艰难,你都要完成的。有没有信心!”
  似乎是被江子玥的乐观给感染,他的情绪难得的不再那么紧绷。江琎琛慢慢的站起身来,伸手拉了把坐着的江子玥,说:“我进去看看她。”
  “我也想去!”江子玥请缨。
  江琎琛想了想,“她还不知道你醒了,等我问问她,我怕你突然出现她会情绪激动。”
  江子玥撅了撅嘴,“行吧,要不要给你们定点吃的啊。”
  他这次想起来,程楚潇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不过他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把自己喂饱就行,一会我让人来送。”
  江子玥走了以后他小心翼翼的推来病房门,走了进去。
  程楚潇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也是大片大片的血红,一会儿是那场车祸的血,一会儿又变成从她身体流出的血,腿间一片濡湿染红了地板。
  她醒的时候手上的液也快走完,抬手便将针给拔了。针头带着些残液滴在了她的手背上,湿湿凉凉的。
  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眼中一片死寂。
  忽然间她无关的眼神像是被什么吸引,眼中顷刻间充满了泪水。程楚潇慢慢的抬起左手,她的指缝间还带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唇间,轻轻的亲吻着。
  当嘴唇和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她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那是她孩子存在于世间的唯一一点痕迹。
  江琎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她是一直没有睡的哭到现在,还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崩溃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那个小心翼翼亲吻的动作,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轻声的走到她的床边,也不知道是程楚潇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压根不想理他。
  他看了眼已经被她拔下的针头,眼神沉了沉。随后默默的抬起手,将她还在流血的针孔处按了按。
  这下程楚潇终于有了反应,下一秒就将他的手甩开。
  江琎琛站在床边,默了默,哑声说道:“还在流血,要按一会儿。”
  接着他又拿起她的手,用拇指按住她的针孔处,程楚潇又扬起胳膊想将他的手甩开,可是他稍稍用了用力。
  程楚潇这次没有得逞,便也就放弃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放弃再将他甩开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更加的发紧。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已经不像再和他较劲,要彻底放弃了一样。
  这种放弃,不是说变乖了,要顺着他的意走。而是——彻底结束这场不死不休的纠缠。
  这种感觉让他很慌张,这样的安静让他很害怕,他真的从来没有见程楚潇这样沉默过。
  他亟需找个突破口,只要她开口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饿了吧,在等等。我让人送了鸡汤过来,一会儿就到了。”江琎琛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其实他 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程楚潇说话,而自己只做一个轻松的回答者就好了。
  现在主动开口了才发现,原来和一个明知道现在不想理自己的人说话,在心理上面承受的是多么大的压力。
  可是现在发现的似乎已经太晚了。
  他发誓,如果以后程楚潇肯主动和他说话,他一定好好答话,保证像春天般一样温暖。
  然而下一秒,程楚潇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背。像是用筑起一道坚硬的盔甲,用沉默在拒绝一切交流。
  其实即使到了现在,她对自己,也比自己对她要温柔的多。毕竟她只是沉默不言,不像他当时还冷嘲热讽,竟说些伤口上撒盐的话。
  随着翻身的动作,被子随之滑到了肩膀上。隔着一层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都能看到她隐隐约约肩胛骨的形状,看上去瘦弱又可怜。
  江琎琛单腿跪在床的侧边上,俯身向上给她掖紧了被子,同时上半身的胸膛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他能感受到程楚潇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他的手没再敢有多余的动作,过了会儿等到怀里的人稍微 有点放松时他才轻声开口问,“还疼不疼?”
  程楚潇的身体随着他的话落下再一次紧绷起来,比刚刚的更加厉害。
  江琎琛的心毫无征兆的颤了颤,随后他试探性的伸出手,缓缓的贴在她的小腹上。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抖的更加的厉害,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僵了僵,“还很难受是不是。”
  程楚潇把自己蜷缩的更紧,那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他把人彻底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就像是再哄小孩那样。
  虽然知道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自己,可是这样大抵能让她好过一点。
  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安抚让她平静了下来,还是她最终决定暂时的放过自己,最终竟然又在他怀里慢慢的睡了过去。
  江琎琛看着怀里渐进呼吸平稳的人,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鸡汤送过来的时候人给他发了信息,他有些不舍的从半倚半靠的姿势中起来,就那么一个窄窄不到二十厘米宽的一小条经让他生出了某种贪恋来。
  等他把鸡汤拿过来,却发现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淡淡的看着他。
  没有来的,江琎琛的心紧了紧,随后拿着被包装的十分高档的餐盒走回了她的床边。
  “醒了,刚好过来喝两口。”他低着头边说着,边把袋子解开,将饭菜全都打开,“在奥赛家订的,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他们家的。”
  江琎琛说完,用余光悄悄看着她的表情。
  程楚潇微微侧头,看了眼桌子上一大堆饭菜。新鲜的鸡汤却没有一点的油花,看上去就知道味道不错;软糯的饭团,旁边配着好几袋的沙拉酱,她向来最爱吃沙拉;用牛奶和黄油浸泡烤制的土豆泥散发着甜腻的香味;糖醋里脊大老远的跋涉,竟然还能看到上面的拉丝……
  她看着这些自己经常在他面前提及的,以前爱吃的东西,几乎全被他买了回来。这一桌子的东西大概够六七个人吃吧。
  可是越看到最后,她却越觉得凄凉,那种物是人非世事变迁的遗憾。
  “阿琎。”她轻声叫他,这是她醒过来以后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