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真的?他们真去了?”
  “可不是吗,奶,别个人是不敢打我大姑的,但二爷爷跟二奶奶是不是可以打啊?”
  “他们敢!”许老太再也坐不住了,跳下炕去,撒腿就往大队部跑。
  “都走啦?我可得吃饭了……”许家妮说着,就从饭桌上拿起几个菜馍,又盛满一钵菜粥,小鱼儿也没忘捡了几条放在碗里,她端着这些东西,就回了小院。
  罗惠瑛正准备吃野菜汤。
  “妈,以后我不让您吃这个……只要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许家妮说着,就把那一盆绿瓦瓦的野菜汤端走了。
  “妮子,你奶会骂你的……”罗惠瑛有点胆怯。
  “妈,您就吃吧,她现在可没工夫管我……”许家妮说着,就拿起一个菜馍递给罗惠瑛。
  “哦,那张萍可不是个好惹的,这次看来你大姑有麻烦了!”罗惠瑛说道。
  “呵呵,那就看大姑的造化了……自作孽,不可活……”许家妮说了这话,脸色也变得很不不屑冷漠,罗惠瑛呆呆地看着她,“妮子,妈咋觉得你有点变了呢?”
  许家妮心一颤,暗道,难道是露出破绽来了?重生这事儿可怎么跟老妈解释呢?解释不通,估计老妈就会觉得她是神经病了。
  “那妈你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我的妮子自然是最好的,懂事,孝顺,知道帮妈妈,这样的好闺女我上辈子积德了才会生下你……”罗惠瑛说着,眼圈都有泪了。
  “妈,你相信我,咱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嗯,我相信妮子!”罗惠瑛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许家妮帮她擦拭掉,“妈,不哭,咱们以后都不会哭给他们看……”
  “我知道了。”罗惠瑛用力点头。“妮子,傍晚我遇着你憨子叔了,他说,他家里住进一个男学生,好像是你们学校的,你认识吗?”
  “啊?他住到憨子叔家里了啊?”许家妮有点吃惊,因为这张憨子家是村里数得着的破旧房子,只比许家妮娘俩住的这七八十年的老房子强一点,到现在还是泥巴和上了干草拖出来的泥胚建的院墙,大门都是用绳子把木棍绑起来的,时不时地有野狗就跑到他家里把他放在饭桌上的饭菜都给祸祸了。
  张憨子本来是被招赘进许家屯的上门女婿。
  老丈人在世时,待他还成,他媳妇也安分守己地家里家外忙活,后来老人过世了,他媳妇又有几分姿色,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勾连走了,只给张憨子留下了这栋老房子,还有一个傻小子叫傻柱,两三岁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后来虽然治好了,也瘸了,走路一撇一撇的不雅观。
  媳妇走后,张憨子是既当爹又当妈的好容易把傻柱拉扯大了,傻柱今年也有十岁了,但因为他的病影响了大脑,反应迟缓,说话也慢吞吞的,所以学校根本就不要他。
  “妮子,你憨子叔让我跟你说,能不能你跟那个学生娃说说,让他换一家住得了,他家的情况不太适合招待客人呢!”
  “他愿意,别人谁管?”许家妮把最后一口菜馍塞进嘴里,心里却想说,老妈啊,不是我不想管,实在是估计就算是校长也管不着他吧?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路上,她又意外地巧遇李朝阳了。
  他就斜靠在村头大槐树旁,看到她来就站直了,淡然一句,“许家妮同学,好巧!”
  巧?是巧吗?
  许家妮不置可否。
  两人一前一后地就出了村子,往庙豇中学走去,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快走两步到了跟前,“其实,昨儿个那小丫头抢小小子麻花的时候你就可以喊一嗓子的,那小子的妈跑出来抓个正着,就更热闹了!”
  “你……在监视我?”许家妮十分不高兴,转头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少多管闲事,不然我不客气了!”
  “许家妮,你如果不客气会怎样??”
  他在后头喊,许家妮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教室。
  刚坐下,他也进来了。
  “许家妮,你不客气会怎样?”
  “我会功夫打得你屁滚尿流的……”许家妮对于他这种追着问答案的作风很不待见,想了想,就照着某些现代言情电影里女主角的对白说了一句。
  “哈,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也有功夫,找个时间咱俩一起练练?”李朝阳嬉皮笑脸的。
  “……”许家妮无言以对。
  上课了,周学东抱着一摞本子就走了进来,再抬起头来,脸色很臭。
  “坏了,家妮,我今儿个没交作业……”丛美媛先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也没交……”许家妮来晚了,作业也没来得及交。
  “你不交没事儿,我不交就有事儿……”丛美媛这话刚说完,就听周学东道,“最近我们班上出现了那么一种现象,什么现象呢?大家说来听听?”
  额?
  这谁知道啊?
  众同学们是你看我,我看你,个个一头雾水。
  “我就知道你们不敢说……丛美媛,你给我站起来说说你为什么不交作业?!”周学东果然发威了。
  “老……老师,我知道错了,您就不要罚我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丛美媛是个识相的,赶紧说软话。
  但今儿周学东似乎没打算三言两语就把她放过了,他几步就到了丛美媛跟前,一伸手就推了丛美媛一把,本来对于老师来说,这种推推搡搡,只要不是太厉害,那就没人介意,但今天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因为有人不希望他推丛美媛。
  一只手从后头伸过来,攥住了周学东的手腕子,“老师,您消消气……别殃及无辜!”
  啥?无辜?
  周学东一惊,谁敢跟老师对抗,再一看原来是李朝阳,他的脸上表情立时就尴尬了,“哦,朝阳同学说的很对,这样做,是很容易殃及无辜!”
  他松开了丛美媛,转身回到讲台上,然后这一页就翻了过去,关于交不交作业的问题也就没了下文。
  丛美媛庆幸得了特赦,更高兴的是救她的是李朝阳。
  下课了就转头对李朝阳说,“李朝阳,谢谢你……”
  她是一脸笑颜如花,但对方似乎是漠不关心,或者说压根不想跟她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就站起身来径直出了教室。
  “家妮,他……咋这样啊?明明他不想让老师推我,可是,却又对我这种态度,啥意思啊?”丛美媛一脸的莫名其妙。
  “喂,丛美媛,你是不是白日梦发多了啊?谁说李朝阳是不想让周老师推你啊?人家那是怕老师推搡你的同时伤及了许家妮这个无辜,懂不?看你脑瓜子不小啊,咋就没长脑仁呢?这点意思,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看不出来?”隔壁座位上的卢小毛撇嘴说道。
  “啊?他……他不是为了我?”丛美媛恍惚被霜打了的茄子,神情沮丧。
  “媛媛,你甭听小毛的,他又不是李朝阳,咋就知道李朝阳咋想的?我觉得,他……就是对……对我没意思……”许家妮本来是想说,他就是对你有意思,但卢小毛都看出来了,李朝阳对丛美媛没意思,自己再那么说,就有点欺骗美媛了,她不想那么做,从小到大,她跟美媛都是最好的好朋友,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那怎样才算是对你有意思?”让许家妮没想到的是,她那话刚说完,李朝阳就从外头进来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家妮小脸一寒,就低头看书了。
  眼神落在书上,但她脑子里却在琢磨着,这是咋回事,前世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叫李朝阳的人啊,这一世,似乎因为老妈没有被许家人抓成,事情就发生了太多变化了。
  对了,还有她想起了二狗子变成黑狗那一幕,怎么想,都想不通,那是咋回事?
  正好周学东进来了,他絮絮叨叨地在说着什么,外头一只鸟在叫,许家妮心下一顿,而后就想,如果周老师是那只鸟……
  想完,她就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学东看,看了足足五分钟,周学东还是周学东,他说出来的话还是人话,不是鸟叫!
  难道那天是凑巧了?
  第8章 不再任人欺凌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家妮就跟丛美媛分开了。。
  应该说整个学校学生食堂都是一分为二的。
  在庙豇中学上学每个月都是要拿粮食的,拿来的粮食供学校食堂的师傅们给学生做午饭。有住的远的同学都是住校的,他们拿来的粮食就更多。学校的要求是每个学生每人每月呢要拿二十斤米或者是麦子。至于吃的菜,学校后面自己开辟了一片菜园,长出来的菜呢,足够给学生们吃了,但每个学生都得从家里带来一些花生油,每人每月二两半。
  食堂左边的诸如丛美媛等学生,他们都是拿够了学校要求的粮食跟油的,所以他们的饭菜都是正常供应,每顿都是有馍馍,有炒菜的。
  右边的这些同学呢,包括许家妮在内,都是家里没给够粮食的,或者是给的粮食根本不是细粮,就许家妮来说,许老太给她带到学校里来的粮食不单单是五谷杂粮什么都有,而且还品质很差,带着谷壳的,夹杂着沙子,食堂大师傅每次都要埋怨几句,把许家妮臊成大红脸!
  花生油就不用想了,许老太说了,家里人都没油吃呢,还给你拿学校去,没门儿。
  所以,跟许家妮一样情况的同学每天中午就只有黑面馍馍吃,这种黑面馍馍其实就是用各种杂粮推磨出来的面做成的,入口瑟瑟的不说,还干巴巴的,吃起来难以下咽。左边的同学们吃菜,右边的这些就只剩下喝菜汤了,用食堂大师傅不屑的话来说,给你们喝汤都是校长发慈悲,不然,就你们这样一滴油都可没带的同学,根本没资格吃菜喝汤!
  每每吃饭,许家妮都感觉如坐针毡。
  前世她很多次都不去吃,可不去吃的话,晚上回家也没什么吃的,往往也得饿肚子,结果比较来看,学校的粗粮馍馍竟是好的了,最起码能吃饱!
  此刻,坐在那里许家妮看着放在面前的黑面馍馍,想起前世所遭受的一切,她眼圈一红,险些落泪了。
  “许家妮同学以后你也到左边去吃饭,走吧,这就过去!”忽然,食堂里那个胖头大耳的大师傅过来了,对她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我这个月没拿油……”许家妮有些诧异。
  这个大师傅一直对他们这些不拿够粮食跟油的同学都是凶巴巴的,今儿个咋这样……不正常?
  “没事,你学习好,所以校长说了,你可以跟那些拿够了粮食的同学一起吃!”胖师傅这话让人惊讶了。
  “不,我还是在这边吃吧!”许家妮拒绝了。
  她不是要饭的,才不会舔着脸去那边吃呢,再说,这种情况下个月一定会改变的,她认定留下个月许老太一定会给她足够的粮食还有油。
  当然,这需要一点点小技巧。
  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丛美媛追上许家妮,“家妮,你干嘛不到我们那边吃饭啊?大师傅不是说了,校长决定的,谁也不能说啥的?”
  “你确定没人说什么?”许家妮冷冷地看了一眼周遭。
  “是%……是有说的,但说也白说,校长同意,谁也没脾气!”丛美媛一直希望许家妮能跟她一起吃饭,那样她们就能说好多的悄悄话了。“你奶也真是的,我妈都说了,你爹其实每个月给你奶不少钱的,你奶都给她闺女还有槐花她们花了,对你还那么抠门,真过分!”
  “呵呵!”许家妮冷笑。这一切她都知道。
  但她也很清楚,以后在许家,她不会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丫头了!
  放学的时候,周学东又来班上了,给大家交代了一项新的任务,因为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所以学校得储备用来生炉子的燃料,这个所谓的燃料其实就是乡下山上松树上长得松果,这种松果每年秋天以后都会爆开,把种子爆出去,松果本身就变成了一个貌似花朵一样的东西,这种松果用来生火烧炉子是最好的,甚至比一般的木柴都要好!
  周学东说了,家里有松果的就让家长给送松果来,没有的话,送劈好的小木头也成,最不济的就得交钱了,班里把钱收上来也好去买一些木头或者是煤块来,不然整个冬季教室里都是冰窖一般。
  回家的路上,丛美媛就吱吱喳喳地跟许家妮说,今年她上学要用的松果她爹前几天就给她准备好了,还说,她爹说,这上学是大事,爹妈就得支持,不然老师会以为父母不重视自己的孩子,那老师也会对孩子不好的。
  这些话都是大实话。
  许家妮听了却只有苦笑了。
  老妈倒是重视她的学习,只要一听到奶说不让许家妮上学了,那不管奶让老妈做什么,老妈都会去做的。
  爹呢,有跟没有一样。
  他只管城里那女人。
  “家妮,今年你又得自己去摘松果吗?”快到村子了,丛美媛问她。
  “嗯。”许家妮点头,不然怎样?还会有人帮她吗?
  “真不明白你奶咋想的,你学习那么好,她不稀罕,槐花她们每次考试都是最后一名,你奶就是觉得她们好,我真怀疑你奶是不是脑子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