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也许,在她们面前单纯无邪又百事皆通的王子衿才是真正的她,而掩在夜色中为皇后筹谋算计的她才戴着假面。
  更何况,有时候,她换的面具比王子衿的还要多还要厚。
  她叹了一声,歉然问道:“这么大的事,那你可曾怨我瞒着你?”
  “我知道你与我的初衷向来都是不谋而合的,睿王妃的手中握着你父亲能够沉冤得雪的唯一证据,你别无选择。”见外面并无他人,云宣站起来沿着桌案绕到了她的身后,微微弯腰从背后抱住了她,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我与你不仅心意相通,而且命运相似,你此生所愿与心中之苦旁人不知,我怎会不懂。莫说你为了你父亲的案子不得已改投在了睿王府门下,即便你因此而与我反目成仇,我也绝无半分怨言。我不在你面前提及此事,是不想你在东宫与睿王府之间左右为难,但你放心,无论将来大周的天下是谁做皇帝,我都会尽我所能达成你此生夙愿,让你父亲与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声音愈加温柔:“毕竟他们是我未来的岳丈与岳母,他们将这么好的你留在了我的身边,我做什么都不足以报答他们。”
  头轻轻地倚在他的胸前,苏蔷几日来的疲倦似乎突然袭来,她不仅全身轻松,而且在如此炎热的夏日,他的话有如一股清凉,从她的皮肤浸入到了骨子里,让她从心底感受到了这世间与红尘除了生离死别与无能为力的痛苦之外,还有一种让她足以留在这里不愿离开的美好。
  门外响起了张庆的干咳声,他叩了叩门,道:“将军,睿王殿下到了。”
  没想到洛长念也会亲自来这里瞧热闹,云宣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一眼,都深觉来者不善。
  果然,洛长念不仅来者不善,而且还带来了一直都对云宣没有善意的丞相向东灼。
  因为向东灼几乎不曾入宫,苏蔷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外能令敌军闻风丧胆内能助皇帝匡扶社稷的当朝丞相,但许是因为他与他的兄弟曾为了一己之私,不仅丧心病狂地滥杀大尔村所有百姓,而且还嫁祸坑杀同僚并借机排除异己将云宣父亲置之死地的缘故,她潜意识中一直都认为他是个面目丑陋又穷凶极恶的人,却不想他虽然年纪大写,但看起来比他那个长相粗犷的弟弟不仅要文气许多,而且肃然的眉目间难掩几分武将特有的英气,足见他在年轻时应该也算得上是个俊朗男子。
  毕竟向之瑜是个美人坯子,她的生身父亲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他这次虽然随着皇帝也来到了琉璃别宫,可一直都是与其他官员一起住在不远处的官府别院中,除了去皇帝办公的太极殿上朝之外便与在宫城时一样,从未因为其他的原因出现在内宫中,所以这次在明镜局现身的缘故定然非同小可。
  方才还被闹得鸡飞狗跳的明镜局在他们被羽林军左拥右护地一前一后踏入时很快便安静下来,只是因为有闻名于天下的丞相突然来访,得知消息的宫人为了一睹其风姿而都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不远处一探究竟,甚至连为了替自家都统出口恶气而来此搜证的轻衣卫也都不能免俗。
  在众人在施礼之后,睿王命所有人起身,也不在意他们是否有必要在场,便对苏蔷平静道:“本王方才正在太极殿与丞相向父皇奏事,突然听闻轻衣司与明镜局因为之前的两桩命案起了冲突,近日别宫本不太平,父皇担心宫里因此而再生出其他事端,所以特意命本王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虽然他听起来是在轻描淡写,但既然皇帝都已经被惊动,连向东灼也一起来了明镜局,足见皇帝对他们在太极殿听说的事颇为重视。
  看来洛长念其实一直都在等将事态放大的机会,也许他早已断定若她按照他的吩咐去轻衣司拿云宣回来问话,轻衣司与明镜局的冲突难免会有冲突,所以便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推测虽然来龙去脉甚是清晰,但毕竟没有云宣便是杀人真凶的的真凭实据,若是立刻让他束手就擒也并不合理,最多也只是让他背着嫌犯的罪名在明镜局待上一段时日,但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证据,到时还是会不得不将他放走。
  难道洛长念是担心云宣会拒绝留在明镜局,所以特意来为她撑场子的吗?
  云宣的目光从向东灼身上轻飘飘地扫过,对洛长念微然一笑道:“睿王殿下多虑了,苏姑姑所言并不无道理,这两件命案发生时都没有人为我证明我并不在杀人现场,而凶器又是出自轻衣司的,故而明镜局怀疑我也在情理之中,我虽为轻衣卫,但这两件案子既然都已经为明镜局查办,自然也要配合她们。不过我既与那两位嬷嬷无冤无仇,又从未生过害人之心做过害人之事,明镜局定然会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殿下不必介怀。”
  洛长念神色未动,让人瞧不出半分喜怒情绪来:“原来如此。虽然本王也绝不相信云都统与这两件凶案有任何关系,但既然明镜局有此疑虑,那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向东灼的语气却比洛长念的重了许多:“既然你愿意配合明镜局,又为何大费周章地让轻衣卫搜查明镜局,还说她们窝藏凶器?不仅弄得整个别宫都乌烟瘴气,而且还惊动了圣驾,岂非自相矛盾?”
  “向大人只怕是道听途说了,下官并未心存不满,也愿意来明镜局自证清白,若非如此,那只怕除了皇上的圣旨外,无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来到这里。”云宣仍然面含笑意地对向东灼道,“因为下官疏忽,以至轻衣司专用的麻绳流散在各处,而我又听说近日宫里有流言四起,说那个杀人凶徒留在现场的蛛丝马迹其实是其使用的障眼法,而凶手并非是个男人,她的目标正是别宫已经上了年岁的嬷嬷,而且若不能将凶徒缉拿归案,她很有可能会以同样的手法继续犯案。众所周知,明镜局的武门也大有武功高强之人,她们有些人甚至不亚于任何一个轻衣卫,但她们既然身负查案重任,又怎好背负嫌疑,我之所以让轻衣卫搜查明镜局,也是为了还她们一个清白。只是还未行动时,又恰逢苏姑姑带人请我过来,所以我便顺水推舟地将命人将明镜局查个彻底罢了。”
  虽然宫里根本没有如他所说的那些谣言,但传言有人提起便是有人传,只不过范围大小受限罢了,更何况轻衣司本就消息灵通,所以就算他是信口胡诌的,也无人能够证实他所言是假。
  张庆也适时地在一旁附和道:“的确如此,还请睿王殿下与丞相明鉴。”
  听他将两方冲突圆得如此不留把柄,向东灼与洛长念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言。
  洛长念做出一副已经被他的话说服的模样,道:“如今别宫人心惶惶,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累得人心不稳,甚至还有可能上达天听让父皇和皇后娘娘平添忧虑,既然云都统早已有所安排,那下次应该将事□□先解释清楚才是。”
  云宣向他行了一礼,语气诚恳道:“殿下所言极是,这次是我疏忽了。但虽然本应立刻向皇上请罪,可如今我已经身在明镜局,若事情尚未查清,只怕不好随意离去,以免被人误以为我借机去做什么不轨之事。”
  洛长念顺着他的话道:“这倒不难,本王自会在父皇面前替你解释清楚,但你眼下要做的便是只需配合明镜局即可。”
  待他道了谢,洛长念也不再多留,对苏蔷微一点头后便与向东灼又一起离开了。
  他们来得突然,走得也极为平静,苏蔷一时间不明白洛长念究竟有何意图,毕竟若是只为了让云宣留在明镜局不能离开,只他自己前来便可,没有必要让几乎从不出现在后宫的向东灼也一同过来。
  难道向东灼只是顺便这么简单吗?
  见他们离开,云宣的神色微微一沉,但眸中的忧虑在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他平静地将目光转向苏蔷,语气冰冷而又肃然道:“我有些事情还未向苏姑姑请教,还请苏姑姑移步。”
  他的声音里显然含着几分不悦,似乎是在因睿王和丞相的突然出现而生了怒气。
  一直缩在胡西岩身后瞧热闹的王子衿听到了,连忙赶了过去,挺直了身板将苏蔷挡在了身后,质问他道:“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向你们明镜局自证清白,这不就是你们想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吗?”云宣微一挑眉,冷然问她道,“怎么,难道你也想旁听吗?”
  若是平心而论,只怕王子衿求之不得,但胡西岩也能听得出来云宣动了怒,她又已经投靠了皇后,虽然她并不知道王子衿是皇后的眼线,可也知道她是皇后的远亲,更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向皇后示好的机会,此时见王子衿自己往火坑里跳,忙自告奋勇地要将她拉出来:“云都统和苏蔷有正事要谈,你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做,别胡来添乱。”
  她以为王子衿此时出头是因为她担心苏蔷,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王子衿给拉了过去,容不得她挣扎半分。
  王子衿虽然不愿离开,但胡西岩毕竟是她的上司,她也不好强留,只好半推半就地随她走了。
  待周围都安静下来后,苏蔷才与云宣默然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又进了屋。
  已经没有必要再关门了,他们重新坐下后,苏蔷问他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宣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些:“是就要发生什么事。睿王担心我不愿任他摆布地留在明镜局,所以刻意请向东灼来制约我。他知道我不愿被向东灼抓到任何把柄,也知道我与他之间曾经有过一个约定。”
  苏蔷疑惑问道:“什么约定?”
  云宣的目光有些悠长,道:“当初他将我收在麾下时,曾让我答应他一件事,只要不违背良心与法度,但凡他开口,我须尽力为之。”
  苏蔷了然,又问他道:“可是,睿王这么做,虽然会让你留在明镜局无法及时应对外界的变故,但也会让你心生警惕,难道他不怕太子会有所准备吗?”
  “这只能说明,与东宫和我的戒备相比,让我困在这里更为要紧。”云宣剑眉紧蹙,道,“看来睿王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一次也许是他占了先机。”
  苏蔷也心中一沉,倘若洛长念当真还有将云宣困在此处的目的,那他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她,而且还借着她的手困住了云宣。毕竟这件事如今已经传遍了别宫,连皇帝都已经知道了,他既然已经到了明镜局,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只怕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了。
  “但若是睿王的确是在筹谋什么,而且还如此有把握,即便我仍在外面,应该也无法阻止他,最多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见她情绪低落,云宣知道她是在懊恼自己没有预先察觉睿王的意图,便安慰她道,“再说,太子那边除了我之外还有那么多能人志士,太子妃也会竭尽所能,少一个我并不算什么大事。”
  苏蔷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迟疑了片刻后问他道:“那我可以做什么?”
  “和之前一样,做睿王府的线人,做明镜局的女史,”云宣的声音轻柔,让她原本充满忧愁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怀了几分,“你不必为了这件事而为难,太子与睿王之争本是皇权帝位,无论他们谁胜谁负,大周还是大周,你也仍是你,于你而言,谁做皇帝并没有什么要紧,泉姨的冤案和父亲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第222章 君子好逑(十七)交情
  云宣被幽禁在了戊子院后面的丁子院, 因为戊子院是明镜局的宫女办差的地方,所以内侍省专为他配了两名内侍来看守。
  但好在张庆还可以自由行动,在他的暗中帮忙下,苏蔷很快查到吴隐之的徒弟小福子在泉姨被害那日除了给她送过一盒点心之外, 还曾去找过琉璃别宫护卫队的刘叔。
  那日吴隐之曾给十来个琉璃的故人送点心,分别由三个内侍去派送,只有小福子只跑了两趟, 而其他两个内侍都是送了五六份, 如此看来,他的确有可能借着去给泉姨送点心的机会给泉姨捎带了什么消息, 毕竟他也在朝阳宫,若是他看似无意地对泉姨透露了有关年妃的什么事, 泉姨一定会放在心上。
  虽然有人的确看到他与泉姨闲谈了片刻, 但只可惜没有人听见他们之间究竟说过什么话, 所以苏蔷在左右思量之后决定亲自去朝阳宫见一见那个小福子。
  听说有人找自己, 不过多久, 身子微胖的小福子笑呵呵地便出来了, 见了苏蔷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只是在听说她是为了泉姨的案子来见他的时候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哀伤之情, 甚至连声音也都哽咽了起来:“我虽然与泉嬷嬷只有两面之缘, 但早就听师父说她是琉璃别宫中心肠最好的人, 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有什么人如此恶毒,竟会对泉嬷嬷下次狠手……”
  说着,他竟还挤出几滴清泪来。
  虽然苏蔷并未从他的一言一行中瞧出半点哀痛之意, 但还是回他以同样哀伤的神情,道:“福公公说得对,那个凶手的确丧心病狂实在该死,不过想为泉姨报仇雪恨,我可能还需要福公公的帮忙。”
  小福子边哭边疑惑地问她道:“不是说已经抓到嫌犯了吗?再说,我虽也想让凶手绳之于法,但的确有心无力,毕竟我与泉嬷嬷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又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听他虽然在演戏,但却还是有所顾忌不敢提到云宣的名字,苏蔷心下感慨皇帝御前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一边对他道:“云都统不过只是嫌犯,如今并未有真凭实据能够证明他便是真凶。至于我来找福公公的目的,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想知道泉姨在那日都与福公公说过什么话,福公公当时又是否发现泉姨有何异常之处?”
  小福子细细思量了片刻后,犹犹豫豫地道:“我与泉嬷嬷也没甚交情,最多寒暄几句而已,不过,她倒是问了我师父最近如何,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苏蔷流露出几分失望神色,摇了摇头后又不甘心地继续问他道:“就只有这些吗?泉姨有没有向你打听其他人的近况?”
  小福子又仔细地想了片刻,肯定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了呀,泉嬷嬷的确只是问了师父近日可还好,还说最近天气时晴时雨,师父的双腿曾经受过伤,叮嘱我要劝师父要当心些,其他的便什么也没说了。”
  见已然问不出什么来,苏蔷道了谢,正准备离开时又突然问他道:“我听说那日福公公只给泉姨和刘叔送了点心,但奉命去送点心的其他两人却跑了许多趟,这是为何?可是吴公公这么安排的?”
  小福子不料她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愣后挠头讪讪一笑:“苏姑姑也看到了,我虽然比另外两位兄弟吃得多,但奈何跑得慢,所以能者多劳,他们也便比我多干活了。”
  虽然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可也算暗示那日他的行程只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与吴隐之并无什么关系了。
  苏蔷看起来接受并相信了他的这个回复,亦微然一笑道:“我也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随口一问罢了,福公公切莫介意。”
  这一次转身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回头了。
  所以小福子不曾看到她方才还失望的神情突然微微变了一变。
  她想,她的确有必要去找一趟琉璃的护卫刘叔了。
  她与刘叔上一次的来往,还是在洛长念被困在琉璃时,她为了去外面的镇子上为他买药,不得不利用他与邢姑姑的私情来要挟他放自己出去,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在危机重重时。
  刘叔显然已经不记得她的容貌,但在她表明身份后立刻警惕起来,应该还对她曾经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
  但她今日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与他旧事重提,故而只当自己与他之前并未有过什么交往,开门见山地问道:“那日福公公去给泉姨送点心时,曾经先将东西给刘叔送了一份,刘叔可还记得?”
  见她不提往事,刘叔暗自松了一口气,道:“记得,不过我虽然知道他的食盒里还有另外一份,却不知是给泉嬷嬷的。”
  苏蔷态度谦逊,又问道:“那刘叔可还记得福公公当时对你曾说过什么话吗?”
  刘叔虽然不明白她这么问有何目的,但也不敢问她,只能在细细回忆了之后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这些点心有多珍贵,吴公公是多么顾念旧情之类的话,我与一个内侍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在拿了东西听他说完后便道谢走了。”
  看来小福子对刘叔和泉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而刘叔和泉姨对对吴隐之师徒的态度也不同。
  苏蔷细思了片刻后又问他道:“刘叔当真确定他没有提起泉姨吗?”
  虽然确定地摇了摇头,但刘叔见她神色有异,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苏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泉嬷嬷的死和那个内侍有关?”
  苏蔷神色一变,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并四下里瞧了瞧,看样子是在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放下了心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道:“这些话刘叔定要慎言,切勿惹祸上身,毕竟福公公和他的师父吴公公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得罪不得。”
  刘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但还是听了她的话不再多说。
  见他果然瞧不起吴隐之师徒,苏蔷便趁热打铁地问他道:“听说刘叔与吴公公之前在琉璃别宫乃是故交,而且交情不浅,所以他这次才命最信任的徒弟为你送来上好的点心,可是真的?可依我之见,吴公公似乎并未特意在乎什么人,他之所以给泉姨或刘叔送东西,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他如今今非昔比的地位罢了。”
  刘叔嗤了一声,见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音人,便不吐不快道:“我与他在过去的确有过几分交情,他在不是内侍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日的护卫,与我恰在一组,只不过他心术不正,刚来几天便似乎得罪了什么贵人,然后便被人削了命根子做了内侍干苦活。我原本也不屑于他的为人,但后来见他实在可怜,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还得干活,便时不时给他送些吃的,也算接济过他一段时日。不过他在伤好之后虽然继续拿我的东西,但有一次被我发现他其实一转身便将我辛苦给他留下的口粮当做垃圾一般扔了,在那之后我也便不再与他来往了。所以苏姑娘你说的并没有错,他当初认为我接济他是因为可怜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内侍,对我并无半点感激之情,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又怎会真的想感激大家对他的包容与救助?否则,他怎么说也该亲自来与故人叙叙旧,不会只派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内侍来说尽风凉话。他那样的人品,不得势时尚对于他有恩的人心生嫉恨,得了势又岂会感恩。”
  苏蔷没想到刘叔竟与吴隐之有这么多恩怨,也稍有意外,她只听说他曾经在琉璃别宫是个默默无闻的打扫内侍,却不知他也做过这里的护卫。
  刘叔解释道:“他来这里没有几日便做了内侍,很多人都以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以内侍的身份入宫的,而他又不愿解释,毕竟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苏蔷想了想后又问他道:“那刘叔可知道他与泉姨曾经有什么来往?”
  刘叔想了想后道:“据说他得罪那个贵人的时候,是泉嬷嬷为他求的情,也算对他有救命之恩,至于他们之前是如何相识的,我也不清楚了。”
  原来泉姨还曾救过吴隐之一命,那也难怪小福子对她的态度比对刘叔的要恭敬多了。
  苏蔷思酌片刻后又好奇地追问道:“那个吴公公得罪的贵人究竟是何人?他又因为何事犯了错?”
  “这个在当时便是一个谜,不仅我不知道,几乎没有人听他提起过,大家听说那件事的时候,他已经被拉走受刑了。”刘叔琢磨道,“不过既然泉嬷嬷为她求了情,那她应该知道他究竟得罪了……”
  话还未说完,刘叔便突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再开口时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发抖:“难道,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将泉嬷嬷杀人灭口的?”
  第223章 君子好逑(十八)靠山
  刘叔说完这句话后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 毕竟他虽然瞧不起得势的吴隐之,但却也不愿轻易得罪他,所以慌乱地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 对苏蔷讪讪道:“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苏姑娘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刘叔且放心, 我与那位吴公公非亲非故, 但若他当真做了什么伤害泉姨的事,无论他是何人, 自会罪有应得。”苏蔷劝慰了他几句之后,又思量着道, “不过, 刘叔方才的推测虽然又有些道理, 但他在京城也已经得势了那么多年, 若当真因为十几年前的事他想要杀人灭口的话, 应该不至于会等到这个时候。”
  “这倒也是……”虽然并不敢再提及吴隐之身上是否有杀人嫌疑, 但刘叔还是忍不住道, “他那样的品行, 的确不会忍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