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所以,苏蔷才将事情说得如此复杂,她想知道胡典镜是否已经向皇后娘娘投诚。
  如今看来,事情应该与她预料的差不多,无论之前胡西岩如何做的墙头草,但如今她已经是东宫的人了。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最起码,若是云宣那里当真出了什么变故,她又无法抽身或背着睿王府做出一些对他有利的事情时,胡西岩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而且,王子衿那里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第220章 君子好逑(十五)缉凶
  但没有等胡西岩回来, 苏蔷便已经开始了部署,因为她知道皇后定然会明白云宣被牵扯到这件案子的嫌疑究竟有多大,到时自会阻止明镜局去轻衣司拿人,那睿王到时便会不依, 若是两方起了冲突,只怕受到损害最大的还是东宫,毕竟睿王早已有所准备。
  她带着李大衡及武门其他几个宫人一起去了一趟轻衣司, 并如实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大衡向来是风风火火且豪爽不羁的性子, 有她在,轻衣司上下立刻被惊动了, 在听说她们是来请云宣去明镜局问话时,无要事在身的轻衣卫几乎都凑了过去。
  虽说是请, 但没有人不明白她们此行的目的, 毕竟若是寻常小事, 大可如胡西岩所说, 在私下里问一问便好,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张庆见来者不善, 为首的又是苏蔷, 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 或者她有其他的难言之隐, 便在云宣从里面出来前走到她们身边, 低声问她道:“苏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苏蔷仍公事公办地道:“我们怀疑云都统与之前的两桩命案有关, 所以请他回明镜局问清楚。”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李大衡,张庆有些迟疑地又将声音压了压,“但有什么话咱们聊一聊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怎么连武门的人都过来了……”
  苏蔷还未答话,一旁的李大衡便义正辞严地蹙眉对他道:“我武门的人出马,不是找线索就是拿嫌疑犯的,怎么,难道你们轻衣司我们还来不得了?”
  她的话一出口,旁边不明所以在围观的许多轻衣卫便一阵哗然,谁都能听出来她是只指云宣便是杀人嫌犯。
  有人站出来怒斥她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小的女史而已,竟然敢口出狂言,把我们轻衣司当成什么地方,又将我们云都统当做了什么人?!”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大衡自然不为所动,哼了一声道:“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难道你们轻衣司就成了法外之地了吗?上次我们来拿人,你们可也是这么挡着的,结果我们明镜局不还是明察秋毫将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吗?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你们这些人还是如此漠视法度蛮不讲理!”
  轻衣司向来也不是什么讲理的地方,但也不敢担下目无王法的罪名,久经宦海风波权谋算计的轻衣卫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再与她争辩时便换了个说法:“你说云都统是嫌犯,证据何在?若是有,现在就拿出来!”
  李大衡嗤了一声,反问那人道:“难道你们轻衣司办案,也会随意将证据轻易拿出来到处宣扬吗?”
  这种冲突自然是难免的,苏蔷在过来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见李大衡和那些轻衣卫一言一句地辩驳,也不去阻止,只是对张庆正色道:“还请张左卫请云都统出来一见,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张庆原本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此时见她态度强硬,也明白了此事是他自己无法解决的,正打算在无奈之下去向云宣禀报,恰逢他从里面出来了。
  在他和崔羽明挺拔的身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本座听有人说我是杀人疑凶,”他步履稳重,不徐不疾地走到了离她们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苏蔷的目光如在打量一个陌生人,“苏姑姑,可是你说的?”
  以往即便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与他也从未如今日这般你我分明过,苏蔷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公事公办地答道:“我只是说有些事情想请云都统随我们回明镜局解释清楚,倘若其中有什么误会,自然早晚可以查得清楚。”
  云宣理解地点点头:“本座明白,毕竟这两桩杀人凶案发生时轻衣司只有本座一人两次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两次的杀人凶器又都出自轻衣司,明镜局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明知他这么说定然有几分是为了给苏蔷留些颜面,但见其他轻衣卫都忿然不平的模样,张庆也觉得若是他就此轻易地随明镜局回去实在不妥,毕竟堂堂轻衣司的都统若被怀疑是杀人疑凶,无论最终是否被定罪都难免会落人口舌,而且的确有损轻衣司的颜面,故而他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附在云宣耳边轻声道:“将军,依属下来看,这一趟的确去不得……”
  趁着张庆的话刚刚说了一半顿了顿时,云宣微一挑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张左卫提醒的是,是本座一时大意,将这件事疏忽了。”
  张庆“啊”了一声,听得一头雾水,自己方才似乎并没有提醒他什么吧?
  在他尚在愣怔时,云宣已经对苏蔷开口道:“好在张左卫提醒,本座才想起来其实即便苏姑姑不来轻衣司,本座也是要带人去明镜局拜访的,因为本座怀疑真正的杀人疑凶正是来自明镜局。”
  他此言一出,莫说苏蔷和李大衡她们,就连张庆与其他轻衣卫也是一愣。
  苏蔷沉吟了片刻,顺着他的话端疑惑问道:“敢问云都统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本座怀疑凶手留下的那些所谓的线索其实是在误导世人,凶手很可能根本不是男子,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云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李大衡的身上轻飘飘地掠过,淡然道,“而如今琉璃别宫中能做到在这里背着尸体来去自如还不留踪迹的女子,也只能出自你们明镜局了。”
  何止是明镜局,而且还是明镜局的武门。
  莫名其妙地被反咬一口,李大衡面临如此飞来横祸不由一惊,但旋即便反应过来,气得拔剑就要上前与他用武力理论:“你说什么?!”
  这一次,苏蔷及时将她给拉了回来,先劝她稍安勿躁,随后皱眉对云宣道:“云都统此言有何凭据?”
  “正是因为无凭无据,所以本座才打算带人去你们明镜局寻一寻证据。”云宣不徐不疾地道,“若是在你们那里搜到了与杀人凶器一样的绳子,那便是有了凭据。”
  “我们明镜局清清白白,岂容你们栽赃嫁祸?”听他的解释如此牵强,李大衡不由冷笑了一声,不假思索便道,“贼喊捉贼哪有这般简单,有本事你们就搜出什么铁证来让我们瞧瞧!”
  她虽句句带刺,但云宣却浑不在意,只是对苏蔷道:“既然李姑姑已经应允,那本座便不客气了,不知苏姑姑意下如何?”
  她们本是来这里拿人的,却不想被他三言两语便化被动为主动了。
  苏蔷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为了给她们一个台阶下,寻一个这样看似荒谬但又有些道理的借口,这样即便他随着他们去了明镜局,但也不至于被人胡乱非议,毕竟以轻衣司的威望与手段,没有人敢质疑他说的话是只是凭空胡诌的。
  她亦顺水推舟地道:“整个别宫会武的人的确不多,若是轻衣司因此而怀疑明镜局,我们也无话可说,那我们彼此就自证清白吧。”
  她们去的时候还算低调,但回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声势浩大,毕竟轻衣司的轻衣卫与明镜局的宫人同行也着实令人瞩目。
  回到明镜局的时候,胡典镜还未归来,看来皇后还未想到对策,倒也让苏蔷少了些麻烦。
  与云宣随行的轻衣卫被派到去各处搜查,李大衡与其他武门的人为防止他们栽赃嫁祸,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而他与苏蔷便候在戊子院等着结果。
  外面是兵荒马乱的热闹,屋子里却因为只有他们两人而安静许多。
  他们相对而坐,虽然云宣一如既往地镇定,但看她的眼神已经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睿王已经见过你了?”
  她微一颔首,如实道:“睿王殿下说你便是杀害李嬷嬷和泉姨的真凶。”
  “我知道他一直在命碧水阁在暗查此事,但他并非想置我于此地,而是想趁此机会让我暂时无法插手朝堂之事。”云宣并未立刻为自己辩解,而是淡然自若道,“虽然刚刚解除了逸王府设下的困局,但东宫尚在多事之秋,太子妃身怀六甲,很多事情有心无力,而太子近日又因为先皇后的事情触怒了皇上,若是我此时被卷入一些麻烦中,睿王对付东宫便会更加得心应手。”
  “而且他说的话一旦被坐实,不仅你与年妃,就连皇后与崔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东宫自然更加无法幸免。”苏蔷微一颔首,接着他的话端道,“睿王知道年妃与崔公子是同门,而年妃又深受皇上宠信,所以他不愿冒此风险,更想利用他们的这一层关系一石多鸟。”
  云宣认同了她的话,默了一默后轻声问她道:“所以,你相信我并非杀害泉姨的真凶,对吗?”
  “你能将年妃的真实身份对我如实相告,我又怎会不信你。”几乎毫不迟疑且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的话,但苏蔷在顿了一顿后继续道,“可是,我也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宣神色微动,眸中柔情更深,轻声道:“泉姨于你来说至关重要,即便她真的做了什么威胁到东宫的事,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其实,在她被害前,我曾打算找她谈一谈年妃的事,也想过让你亲自出面,但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她便出了意外。”
  虽然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每每提及泉姨被杀,苏蔷心中还是会一阵抽痛,她问道:“所以,你其实也知道泉姨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洛淑的确是崔国公府的人了?”
  “虽然洛淑的确是皇后的人,但羽明并未做过任何可以让人拿住把柄的事,泉姨应该是误会了年妃和他,所以才会想要阻止她以为会发生的事。”云宣解释道,“其实,趁着李嬷嬷在膳堂遇害的机会将洛淑派进朝阳宫一直都是皇后自己的意思,与羽明并无关系,也不是他的意思。他虽然不知道我与年妃真正的渊源,也不知道我们的仇人都是向家,但他很清楚她此次接近皇帝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家人报血海深仇,若是在她入宫之前明白她的心思,也许会竭尽全力将她留下来并想办法帮她达成所愿,但既然她已经成了后宫妃嫔,他不仅不会再靠近她,而且还会努力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他担心他会妨碍她的计划,更害怕她因此而深陷危险之中。”
  所以,为了保护年妃的安危与夙愿,虽身在江湖但却深谙后宫凶险的崔羽明并未向除了她和云宣之外的任何人在私下提及他与年小黛的关系,但他曾经亲自去过朝阳宫向皇帝说明了自己与年妃的关系,毕竟这件事情即便年妃曾刻意隐瞒,皇帝也会派人查个清楚,若是光明正大地承认反而能保年妃万全,减少皇帝的误会。可他的确不曾向皇后提起过自己与年妃乃是故人的事情,只不过既然年小黛用的是真名实姓,皇后自然也会将她的底细查个明明白白,也便知道了自己的兄弟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年妃曾是同门师兄妹的过往。
  以往,皇后为了打压柳贵妃,曾经想将自己的妹妹引入宫中来与她分宠,后来失败后也曾为了达成目的利用过许诺,但自从万福宫一事后许诺和柳贵妃同时都失了宠,她原本甚是欢喜,但没有想到没过多久皇帝便又重新宠幸了一个女子,而且对她的宠爱比对柳贵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自是心中不悦,早有将其除之而后快的打算。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新近得宠的年妃竟然是自己弟弟的同门师妹,所以在尚宫赵谦的劝说下,她决定先尝试着将她纳为己用,毕竟她既然与崔家的世子同出一门,若是做了什么让龙颜大怒的事,皇帝也很有可能会迁怒于崔羽明。
  是以,她便借着李嬷嬷被害而膳堂不能用的机会将崔国公府安排在琉璃别宫膳堂的宫女洛淑派了进去,希望她能接近年妃并刺探一下她是否会为自己所用。
  为了能接近年妃,依着皇后的吩咐,洛淑是打着崔羽明的名号靠近年小黛的,也正因如此,年小黛才会与她走得那么近。
  苏蔷对他方才的话稍有意外,问道:“这么说,年妃以为洛淑是崔公子派来的,而崔公子却根本不知道洛淑是崔国公府的人,也不知道皇后在利用他与年妃的关系在背后做这些事?”
  她想起方才在轻衣司时崔羽明虽然也在场,但却从头至尾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一个字,想来也已经知道皇后背着他做的这些事了。
  “没错,在泉姨出事后,我便开始调查洛淑,但因为她已经去了皇上的朝阳宫,那里又有吴公公盯着,所以为了让她说实话,着实耗费了一些时日,不过在不久前她已经什么都交代了。我原本以为,年妃去万秀园看书只是为了散心而已,毕竟羽明这些日子不仅很少离开轻衣司,而且也不曾打探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但终归是我大意了,”云宣轻轻皱了皱眉,道,“其实,她去那里,并不是因为在朝阳宫太过沉闷而出来走在,而是因为洛淑告诉她羽明会以后会寻找时机将他给她写的信藏在那里的一棵树上,所以让她务必每过一段时日最好便去看一看。”
  年妃本就对崔羽明心存情义,应该时至今日都不曾将他从心中放下,而且若是有洛淑在一旁劝解,她大概会想知道崔羽明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所以便如洛淑所言去了万秀园,而泉姨以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与崔羽明要在那里私会,故而才主动要陪侍在一旁。
  但她还是有些疑惑:“可是,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崔公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她定然是拿不出他的亲笔信给年妃的,若是时日久了,年妃自然会有所察觉,于她而言又有何好处?”
  “因为皇后怀疑羽明与年妃之间不仅只有同门之谊,所以想以此事试探一下她与羽明的真实关系,毕竟这件事关乎羽明的前途与崔家的将来,也决定了皇后以后要如何对待她,”云宣向她解释道,“虽然她没有羽明的亲笔信,但若是想找人临摹几句也未必会露出什么破绽,不过据洛淑交代,为了不落下不利于羽明的把柄,皇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年妃空等着,但她应该也已经等到了想要的答案,推测到他们之间并非只是普通的同门这么简单了。洛淑也说,皇后已经让她做好劝年妃不再去万秀园的准备了,大概也就在这几日。”
  “可是,若这一切都是皇后一人授意,年妃在万秀园也未曾收到过崔公子的信函,那泉姨那一夜为何会独自去那里?”苏蔷双眉紧皱,沉吟道,“我之前以为睿王已经查得十分清楚,那日年妃在万秀园接到了崔公子约她在那里夜间相见的信,所以神色有异,而泉姨本就有心,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与往日的不同,再加上洛淑在不得已之下对她道出了实情,她才为了预防万一而亲自过去一探究竟的。可是,既然年妃从始至终都不曾收到过什么信函,也没有与崔公子见面的计划,泉姨又去那里做什么?”
  “洛淑说,除了要求与她一同在万秀园侍奉年妃之外,泉姨便再也没有向主动问起过有关年妃的事情,倘若她没有说谎的话,那要么泉姨去万秀园并非是因年妃之故,要么是还有其他人向她传递了假消息,”云宣思量片刻,对她道,“但我认为洛淑没有说谎,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泉姨素日里做事谨慎,若非因为担心年妃与羽明的关系会连累整个琉璃别宫,她应该不会在宵禁时还去那里。”
  苏蔷也觉得他的话极有道理,心下不由一凛,再开口时语气也低沉了几分:“这么说,那个将泉姨诱骗至万秀园的人便很可能是杀害她的真凶。”
  云宣赞同地微一颔首,问她道:“明镜局可查到泉姨近日与一些原不相干的人接触过?尤其是在她被害那一日。”
  之前她的确已经亲自将泉姨在她遇害前几日的行踪给查得清清楚楚,甚至不允许自己漏掉她一时片刻的踪迹,所以在仔细回想了片刻后,她有些迟疑地道:“除了万秀园的事情外,其他时间泉姨几乎都与往昔一样做事,也并未见过什么特殊的人,只不过,在泉姨被害那一日的清晨,有个自称小福子的内侍去找过她。”
  她曾经查过小福子的底细,他是皇帝的乾坤宫的内侍,也是吴隐之的一个极为信任的小徒弟,那次他去找泉姨,是因为本来出身于琉璃别宫的吴隐之感念与昔日故人的情意,所以特意派人去给曾经与他有些交情的故人送一些礼物以表心意。
  “如今吴公公也算衣锦还乡,他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另外,他并非只给泉姨一人送东西,那日琉璃别宫有很多老人也都收到了同样的礼物,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之前咱们刚来到琉璃别宫时他也曾这么做过。”苏蔷蹙眉,似是在反问自己,又像是在向他求解,“难道是那个小福子有什么问题而我没有查出来?”
  第221章 君子好逑(十六)丞相
  苏蔷与云宣的话还未说完时, 胡西岩便已经回来了,她显然早就听说了苏蔷去明镜局请云宣回来而云宣又借机带着轻衣司来搜查明镜局的事情,所以一踏进门便风风火火地往苏蔷的房间赶来,远远地见到守在门外的张庆便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意颠颠儿地凑了过去。
  张庆自然如往时一般一伸手将她拦在了外面, 冷着脸道:“胡典镜脚下留神,云都统正在里面审问嫌犯,若是你打扰了我们办案, 这种罪责你可担得起吗?”
  听他的话说得奇怪, 胡西岩不由一怔,不由困惑地反问道:“云都统在里面审问嫌犯?谁是嫌犯?”
  说着, 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路, 这里的确是明镜局的戊子院而非轻衣司后又纳闷地追问他道:“云都统为何会在我们明镜局审问嫌犯?”
  “因为你们的女史污蔑云都统是两桩命案的杀人疑凶, 这种污蔑朝廷命官目无王法宫规的宫人自然是嫌犯, 不过, 若是我们在你们这里搜出什么杀人凶器来, 那她可能就不止这几项罪名了。”张庆冷哼了一声, 挑眉问她道, “怎么, 胡典镜是要为她求情吗?”
  胡西岩正要开口, 却又听他毫不喘息地继续道:“依我之见, 胡典镜还是去看看你们明镜局有没有什么该藏的东西,若是被我们的兄弟搜出来见了光,那可了不得了。”
  胡西岩原没有离开的打算, 但听他这么说后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屋门瞅了一眼,见门似乎是轻掩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趁势笑道:“只要云都统无事就好,苏蔷那个丫头素日里总爱胡言乱语,如今云都统愿意给她一个教训也好,免得她以后总是口舌招尤……那个,我见四下里乱得厉害,怕是李大衡那些个莽撞的再怠慢了几位大人,先去瞧瞧,您先忙,您先忙……”
  说着,她便一溜烟地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去了,都不曾给张庆留一个再说话的机会。
  虽然她最后的那番话从表面上听起来不慌不忙一般,但苏蔷还是在里面听出了胡西岩语气里的慌张与焦虑,云宣也道:“看来你们这位胡典镜在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物,所以才这般惊惶,不过她似乎更在意明镜局是否已经得罪了我与轻衣司。”
  “她刚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定然是想确保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苏蔷犹豫了片刻,问他道,“既然此时东宫离不开你,若是我将你强留在此处,那是否会误了你的正事?”
  云宣微然一笑,回答她道:“太子这几日又被皇上禁足,身边会一直有太子妃相伴,大概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睿王既然煞费苦心地想让你我反目,若是你不做做样子,只怕他和睿王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不知又要给我添什么麻烦。”
  苏蔷明白他的意思,默了一默后问他道:“你是什么知道我答应睿王妃归顺于睿王府了?”
  “应该还是在赢州的时候。”云宣如实道,“我是在睿王妃深夜去客居院找你的第三天知道这件事的,明镜局应该有皇后的眼线,这件事是她亲自告诉我的。她一直都不信任睿王,所以并未将这件事告诉太子,而是直接对我说的。不过多久我又收到了欧阳默自尽身亡的消息,所以便派人查了查他的死因,知道他在死前曾经与向家的人接触过,所以便推测到了睿王妃的意图。”
  她知道,云宣所说的皇后安插在明镜局的眼线,便是王子衿。
  正是那一夜,向之瑜告知了她欧阳默畏罪自尽的事情,而且还以他的认罪书逼迫她为睿王府所用。虽然当时夜色已深,向之瑜也是秘密前来,但她们那时都不知道王子衿不仅在暗中观察她们的动静,目睹了她撕碎并将埋了欧阳默那封假的认罪书,并且还将那些碎片从地下挖了出来。
  她之前已经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即便有个别字成了漏网之鱼,王子衿应该也没有从那一堆残纸碎屑中看出什么,但她还是将这件事如实禀明了皇后。而皇后向来不相信睿王无夺嫡之心,认为向之瑜深夜去找她必有所图谋,所以便将这件事直接告知了虽然与睿王交情深厚但却一直忠心于东宫的云宣,也是希望他能够利用轻衣司的力量查清向之瑜的图谋。
  眼前不由浮现出王子衿那张笑得纯粹而灿烂的脸,苏蔷心中不由一叹,也难免有些难过。
  虽然身为皇后的远亲,但王子衿一直都对外表现得皇后既不在意她,而她也不愿与皇后有所牵扯的假象给外人看,正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此特殊,而她又伪装得太完美了,所以才将其他人骗了这么久。
  可王子衿既然是东宫的人,应该也知道她其实之前在为睿王和东宫做事,但一直以来她都未曾向自己表露过身份,可见她的城府不浅而且并不轻信于他人。
  这,也许才是她心寒的真正原因。
  之前,王子衿明明知道她们在明里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暗中又同侍一主,可仍不肯卸下假面,虽然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可那些伪装也着实令人心寒了些。
  苏蔷思及此处,也不愿再想,毕竟深宫之中,这种人本就屡见不鲜,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她们都有自己的原因或苦衷,有谁又心甘情愿地整日带着面具示人而无法流露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