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鞍白马度春风 第71节
  “那你为何不带他来南境?”霍毕好奇问道。
  “花柒最是机警灵活,武功头脑均属上乘,自然是要去做重要之事。”萧璃说道。
  书叁闻言,一双眸子塌成了死鱼眼,扭头,看向萧璃。
  霍毕在后面伸手戳了戳萧璃的后背,轻咳了一声。
  “当然了,没有书叁哥重要,这两年可多亏了书叁哥帮我。”萧璃连忙找补,说罢,还乖乖地对书叁笑了笑。
  “哼。”书叁极是傲娇地哼哼,这才算满意了。
  霍毕在一旁忍笑,实在忍不住了,就轻咳一声,说:“也不知范烨那边探查地怎么样了。”
  *
  长安,十里长亭。
  “子贤,就送到这里吧。”裴晏站定,对一路相送的王放说道。
  “水患之下,定会有流民乱民,清和一定要小心保重。”王放说。
  裴晏眼中浮现了一丝笑意,又很快隐下,“子贤不需要担心,陛下已派了羽郎将一路护送,且父亲也派了府兵跟随。”
  “那就好。”听到有羽林军和裴氏的府兵,王放略放了心。毕竟裴晏跟他一样,按照公主殿下的话,就是个‘身娇体软’的文人,比不得有武力傍身的殿下。
  不过想来,裴晏此行也不会像他南境之行那么惨,不仅要昼夜不休地工作,完了还要被人刺杀一遭。虽说刺客主要想杀殿下,他只是个赠品吧,但是那惊吓也是实打实的呀。
  这边王放正胡思乱想着,那边裴晏拱了拱手,然后淡声说道:“梅期,走吧。”
  “是,公子。”面目平凡到过目即忘的随从点了点头,然后掀开马车的挡帘,只等裴晏上车。
  马车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官道上,王放一直望着裴晏离开的方向,直到天色渐晚,这才回城。
  哎,想着手头上堆积的案子卷宗,王放哀叹,今日怕是又要在大理寺府衙过夜了。
  作者有话说:
  长安双璧小剧场
  裴晏:酸腐书生,嘤嘤嘤
  王放:回了长安,依旧是社畜
  第78章
  江南道, 洪州
  洪州刺史府中,一个身着黛紫襦裙的女子提着个黑漆食盒,走到雕栏回廊上。她虽然提着食盒, 却仍娉婷袅娜。这女子生得一双猫儿般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 自带着一股妖娆妩媚之意,配上天生的一副笑唇, 是个极容易博得人怜惜的容貌。
  她在书房外站定,然后抬手, 轻轻敲门, 道:“夫君。”
  “夫人请进。”屋内人应道。
  女子于是推开了书房的门, 对书案后的人浅浅一笑,然后迈步进入书房, 将食盒放在了书案之上。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汤羹。
  “怎么又劳得夫人亲自送来。”屋内男子, 也就是洪州刺史赵念, 对女子说道:“往后这食盒叫婢女提着就好了。”
  “食盒又不重,我好歹是武将之女,不至于连这个都提不动。”女子抬眼轻轻剜了赵念一眼, 道。
  “岳父虽是武将,可在我心中夫人却是娇娇儿,实在是不该做这种粗重之活。”赵念被夫人这一眼看得心头酥麻,说道。
  “说到父亲, 我今日刚收到他的书信。”女子说。
  “哦?岳父有何叮嘱?”赵念连忙问。
  “还不就是那些事?”女子说:“大多是跟我抱怨阿烨的。他去南境都快两年了, 家书寥寥, 正事几乎全没做, 倒是跟公主殿下剿匪剿得起劲儿。这般少年心性, 也不晓得来日怎么撑起显国公府。”
  “阿烨少年意气,会如此也不奇怪。”赵念好笑得摇头,然后接过女子递过来得羹匙,低头喝汤,“嗯,夫人好手艺。”
  “美得你。”女子做嗔怒状,说:“这是府上厨娘做的,可不是我的手艺。”
  “我不管,是夫人送来的,在我心里就是夫人的手艺。”赵念这话显得有些无赖,却让女子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父亲信中还提到,此番长安遣了一位天使来江南主管赈灾。”女子抬手,拿起墨锭,一边细细地研磨着墨锭,一边不经意地提起。
  赵念手中的羹匙在碗中滞了滞,然后又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又舀起些汤羹,“岳父可提起了,这位天使是哪位大人?”
  “自然是提了的。”女子笑了笑,说:“此人就是中书侍郎,裴晏,冠绝时辈的裴清和。”
  *
  江南道,岳州驿站
  裴晏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
  如今岳州一带的雨势已渐消,民生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不知洪州那边是何情况,按照时间推算,赈灾的款项与粮食应该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洪州府了。
  大周国库的库银只有四成在长安,其余六成则分散在大周十道的都府。此次江南道受灾,户部便是从荆府,扬府与安府调出库银,并从江南未受灾的地区就近调出存粮以做贡水一带赈灾的钱粮。诏令在裴晏离开长安之前就已经下达各州府,且那几处都比长安离江南更近,除了扬府因为距离稍远的原因,可能灾银还在路上,其余的钱粮应该已然就位。
  “公子。”梅期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倒进裴晏房内的铜盆里。裴晏点点头,走过来挽起衣袖,正想洗手,却见梅期看着自己,确切的说,是看着自己的手腕。
  裴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他看得是自己手腕间系着的布带。
  “公子,护腕的带子不是这样绑的。”梅期会武,他瞧着那带子像是他们习武之人用来绑腕用的,所以开口提醒道。
  只不过,梅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带子好像短了些,而且绑的方式也不太对。
  正要开口提醒,却见裴晏已经垂眼放下袖子,道:“这样就好,你也早些休息吧。”
  行吧,梅期心想,反正公子也不会拿刀拿枪,绑的对不对也没什么所谓。
  *
  裴晏一行人又行了几日的路,眼看着,只要穿过了这一片树林便可抵达洪州,也是裴晏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他坐在马车里,梅期在外面驾着车,羽林军和裴氏的府兵在前后与两侧骑马护卫,将裴晏的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忽然听见了一阵破空之声,梅期抬头,看见一根羽箭自不知何处向马车射来,连忙一扬马鞭,打飞了羽箭。
  忽然遇袭,羽林军和裴氏府兵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时,他们听见林中有人喊道:“这定是朝廷狗官的车驾!兄弟们,劫了他我们就发了!”
  这话喊得直白且嚣张,护卫们听了,纷纷拔出了武器,严阵以待。
  转眼间,林中埋伏着的人陆续现身,粗粗看来,竟然有近百人之多,足以把裴晏一行人团团围住!
  “天使出行!速速退避!”为首的羽林军手持利剑,对围着他们的匪徒大声喊道。
  “天使?老子打的就是天使!”领头的人搓了搓鼻子,歪嘴一笑,回道。
  接着,他摆了摆手,这百来个匪徒手持着刀枪棍棒便打了过来。
  荣景帝器重裴晏,所派的羽林军皆是精锐,裴府的府兵同样是同行中的佼佼者,面对人数多于他们的匪徒,全无惧色,抽出刀剑就开始迎战。
  匪徒们占着人数多,护卫们仗着武艺高,一时间颇有些不分伯仲。这时,地面一阵震动,自远而近传来了马踏地面的声音。两方首领双双看去,竟然是一队官兵!看旗帜,竟然是洪州的驻军。
  匪徒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对上朝廷的正规军,那为首的见状,当下对手下打了个手势,那些匪徒纷纷得令,就如同来时一样,四散开来,纷纷隐入了林间。
  等那一队洪州军靠近了,匪徒们已跑的无影无踪。
  羽林军和护在马车之前的梅期同时抬头看去,见这一队官兵的领头之人并非是身着铠甲的武将,看其绯色官服,竟是位……刺史?
  只见这身着绯色官服之人急急勒住马,飞速下马走到马车近前,弯腰插手行礼,道:“下官洪州刺史赵念,护卫来迟,令天使受惊了。”说罢,便一直弯着腰赔罪,未得允许,便不起身。
  一般来说,见到地方刺史如此谦卑模样,长安来的天使也不会太过苛责。可那马车中之人竟然一声不吭,就任由赵念那么弯着腰。
  良久过后,车中人才开口,道:“赵刺史无需多礼,此事并非你之过。”声音倒是清润,只是赵念怎么听怎么都觉着这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
  这就被吓着了?赵念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得了裴晏的话,赵念这才起身,见那一直站在车前的护卫撩起车帘,同样身着绯色官袍的裴晏俯身踏出马车。一举一动,皆清雅,只是在走下马车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亏得侍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丑。
  这下赵念心里确定了,这个裴晏,确实是被刚才那番阵仗给吓得狠了。
  呵,阿烟还说他冠绝时辈,想来是被这人的长相蒙了眼,迷了心,以为能吟两句诗,写几篇策论,博一个才子的名声便是什么经世之才了,实则,不过是长安那锦绣脂粉堆里的膏粱子弟罢了。
  这时,裴晏仿佛终于从刚才的惊吓缓过神儿来,这才勉强做出风度翩翩的模样回礼。赵念也就全当做没瞧见裴晏刚才的窘迫之态,跟着寒暄。
  赵念的全部注意都在裴晏的身上,于是也就没注意到,裴晏身边那个面目平凡的护卫,暗暗翻了一个大白眼。
  *
  岭南道,千山岭
  萧璃他们在此处已经耗了三月有余,为的,是攻打千山岭中的千石寨。
  当时决定沿着兵器往下追查时,萧璃心中就有预料到岭南道很可能被牵扯进来,因为当初杨氏所掌管的正是岭南道的大部分兵权,杨氏被举告所私开的铁矿,也正是在岭南境内。萧璃这边从山匪处下手,另一边,王放则跟着军师暗中离开剑南道,进入岭南道,按着王放所记的卷宗记载,找到了那处铁矿。
  如今朝廷会将发现的矿脉均记录在案,看管起来,却未必全都开采。金矿铜矿如此,铁矿亦然。这一座铁矿自杨氏被定罪之后,便没有再被开采了。王放,军师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匠人,不知翻了多少山,遭了多少蚊虫的叮咬,终于寻到了那处被暂时搁置的铁矿。
  离当年杨氏获罪不过三五年,此处矿脉虽然已经有草木逐渐生长,却仍然能看出当年开采挖掘的痕迹。王放让匠人们观察此处痕迹,估算所开采的铁矿数目,继而再估算这些铁矿可成生铁几何,又可成钢铁几何。
  军师让匠人们以纯度最高和纯度最低的矿石各估算出一个数值,然后再同他所估算流落在外的灌钢数目做比对。
  最后的结果……
  “哪怕以最高纯度的铁矿计算,这里所成的钢铁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数目!”看过比对的结果,王放道。
  这么说,北境和南境的这些灌钢,根本就不可能是当年杨氏所私铸的兵器!
  王放与军师对视一眼,心中震惊。
  “大人……”这时,那几位匠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最年长的那个走了过来,打断了王放与军师的对视。
  “怎么了?”军师问。
  “小的几人已探查过这处矿脉……”那最年长的匠人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说:“小的们一致觉得这里的矿石纯度不太高,若要炼钢,怕是所费颇高,并……并没有什么开采的价值。”匠人们不知道此处是令杨氏获罪的矿脉,只以为是官府前来考察,怕自己的消息令他们失望,于是战战兢兢地禀告。
  并无开采必要……
  王放闭上眼,倒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范烨的姐姐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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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天子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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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铁估算这里大概就是专家们估算一个此地的开采量,成钢量,然后跟军师估算的在外流落的不明产地的钢铁比较一下,发现在外流落的数量远超此地的最高理论产值,得到的结论就是外面钢铁的来处不是此处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