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阴师 第21节
  有钱,有米。
  这也是两人到处走,花光那两千块也过得滋润的原因。
  小馨一直很护着宁缺,但有一次,他好奇的偷偷跟了上去,发现小馨把那些人贩子抓起来,关起来任由他们惨叫,只给油拌饭、油饼吃,放油螨....最后手里抓一把白米,往他们脸上一抹,瞬间种满白米。
  宁缺就问她,我们两个是不是吃的人油米?
  小馨点头,指着那些人说:人贩子都得死!偷走了别人的家人,相当于杀了别人的亲人,该死!
  宁缺没有说话。
  他开始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直接加入了行列,两个孩子开始反过来诱拐那些人贩子,对他们行刑。
  于是两人走到哪,种到哪。
  “你真特么的......厉害啊。”我深呼吸一口气,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毕竟我现在还在宁缺手里。
  “是非正邪,不过一念之间。”赵半仙叹气。
  “哈哈,游老板,这是小手段而已,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天谴,那么我们两个就替天行道好了,种过油米的人,哪怕放他们一条生路,不继续去种油米,也会脸渐渐溃烂而死,所以我们走后过一阵子死掉,也赖不到我们身上......特别是两个人畜无害的小孩。”
  宁缺坐在按摩床上,嘿嘿嘿的怪笑。
  他再没有说话,他伸了一个懒腰,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起了后面的事情。
  小馨很喜欢看书,内心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喜欢诗,特别是喜欢三毛的诗,那首《说给自己听》,觉得诗里的就是自己,小馨也让宁缺看书,说他以后回到父母身边,才能有出息,这个世道是读书人的世界,不能吃了没文化的亏,两人就一边看书,一边憧憬着。
  辛苦是有回报的。
  因为脸上疤痕的特征很明显,一直到处换着地方害人的两个人,就这样过了那五年,终于打听到了母亲的消息。
  但打听到,还不如不打听到:
  原来,宁缺不是被偷的,而是被卖掉的,他的母亲亲手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宁缺的母亲,是个妓女,在夜总会上班,如果不是脸上有疤,她会很美,但眼前只能是低等的陪酒女。
  干她这一行的,一怀孕就要打掉,但她怀上宁缺的时候不想打......不是心疼,而是这孩子是一个大老板的种,想以此生下来要挟,但人家不吃这套,白白怀了九个月,为了弥补损失,她把孩子直接卖给了人贩子,补贴一点生活。
  宁缺说:“我去见我娘的时候,是在一条巷子里,穿得花枝招展的站街,以为我是嫖客,还说着下流的话,动手动脚的卖骚,甚至想拉着我进去来一发.....呵呵,那么多年,我希望迎来的是一个母亲的拥抱,父亲守在家门口等我归来,有热腾腾的饭菜....”
  “结果,我们两个那么多年的辛苦街头流浪奔波,为了可笑的家竟找了大半个省,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第三十一章 种米
  我能听得出宁缺口气中的极度复杂。
  这长达数年的流浪,艰难的千里寻亲结局十分残酷,现实不是童话。
  “说真的,那一瞬间,我有想把那女人囚禁起来,在她的脸上种米的冲动!”宁缺的嘴角咧了咧。
  我看着他的咧笑,心里一凉,传来透彻的寒冷。
  宁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说:“后来,小馨拉着准备动手的我,说看看,再决定杀不杀.....于是,我们两个就默默跟了她三天,算是有自己的活法吧,她人也不算太坏,就是有些喜欢让男人在自己家过夜,放荡,但终究是我的生母,留下三千块钱悄悄离开了,就当我没有来过,这生母之恩....报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宁缺要说小馨是他娘了。
  在宁缺的人生中,他经历过最温暖的事情,就是小馨救了他无数次,带着他奔波寻找家人,以及流浪中惊鸿一瞥,愿意收养他们两个孤儿的那些善良人家。
  宁缺说到这里,缓缓点起一根烟,又笑了笑。
  “后来,我觉得整个人都空虚了.....我奔波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直想,一直想,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我早在奔波的过程中已经有了我的家,我唯一的亲人,小馨。”
  两人已经很累很累,寻找亲人流浪了那么多年,吃“百家饭”长大的,决定带离开这个伤心地,不打算继续害人,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退隐,做了点小生意,相依为命,但很快......后遗症出来了。
  上天是不公平的,向来都是。
  小馨是侏儒症,身子骨先天弱,在街头流浪那么多年,已经积累太多暗伤,现在忽然没有了大补的人油米撑着身体,迅速虚弱,只能躺在床上,宁缺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馨,已经准备收手的他,只能咬着牙又开始找人贩子.....去种米,再次做起了伤天害理的蛊术。
  但不再天南海北的流浪,而是流浪到了我们这个城市,抱着小馨,宁缺在隔壁街开了这家美容会所,用来落脚继续害人,用人油米来为小馨维持生命。
  而油米研磨调制成玫瑰精油,也成为了眼前这家宁美颜美容会所的招牌,生意火爆。
  只是,侏儒症本来就比常人寿命短,一边吃人油米,并且定期去医院检查的小馨,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但三天前,心脏病突发,病死身亡。
  说到这,宁缺哽咽,眼眶湿了,“突然,太突然了,没能想到....忽然就....。她太累了,这些年东奔西走暗伤太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不然不会那么早....”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涌入一个个毛孔中,那咸味有钻心的疼,这次他没有用毛巾去擦,任由眼泪流下面颊,大量眼泪消失在他脸上的一个个螨虫孔里,连哭,都渗人得恐怖。
  他说,他本来想娶小馨,但她却觉得自己是个侏儒,年龄又大了那么多,不嫁,让他找正常的女朋友,他硬着头皮也交过很多漂亮女友,甚至之前那任还带来我的纹身店纹身,但都是表面关系,心里牵挂着她的馨娘,直到前几天去世,他才主动和她结了阴婚。
  小馨活着,不愿意拖累他结婚,死了宁缺才抱着小馨的尸体举行结婚的时候,两人却是阴阳两隔。
  我沉默着,宁缺的故事实在让人感慨万千,但是,我却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妙。
  于是,我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小心翼翼的说,“所以,你现在还在养人贩子?在害人?”
  “对。”
  宁缺只有提及小馨,才会露出内心的柔软,但现在的他又迅速冷得和冰块一样。
  他平静的吸着烟,用指尖弹了弹烟灰,嘿嘿冷笑说:“现在不同那个时代了,有权有势真的方便很多,人贩子都得有上家才能卖人,找点门路去查人,然后跟踪,打晕了拐走,不然,我这里哪来的玫瑰精油?”
  他在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恶魔般的话语。
  我汗毛顿时立了起来,说:“没有了小馨给你继续下油蛊,小馨比你先死,你的脸开始烂了,所以你让我来给你刺青?”
  宁缺叼着烟,递给我一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我的故事也说给你听了,那些人贩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贩卖人口丧尽天良,抓什么人种米,我心里有一杆秤,但刺不刺,救不救我......你说了算!你也得心里有一杆秤,你如果给我想一个方案出来,把事情给我解决了,十五万块,立刻打到你的账上。”
  他递给我的烟也就是十块钱的真龙,但上面分明就是滴上了那玫瑰精油,也就是那人油。
  这烟......我不敢吸。
  于是,我装作十分豪爽的说:“刺,那必须得刺!等明天,明天你来我纹身店,我给试试救一下你的毛病,宁缺...勿烂,是吗,我帮你,不让你的脸烂掉,帮你保命。”
  “等不到明天了——”
  宁缺幽幽然叹气,“我虽然不知道你讲的真话假话,但不可能放你离开,我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
  我的心里,顿时一股不妙的念头迅速闪过:
  这个宁缺,他是个狠人,他说:刺不刺...我说了算,绝对是唬人的。
  我估计他完整的话是这样:刺不刺青,我说了算,但给不给我活命,他说了算,毕竟我现在还在人家的手里。
  而他说有更好的办法让我救他,只怕,是要在我的脸上种米,给我喝油,下油蛊虫,让我和他一样变成螨虫脸,这样,我就必须要救自己....而他也得救了。
  “这特么的,真歹毒!!”
  想到这,我猛然迅速转身冲向门口,对着旁边的赵半仙大喝一声:“快跑!这狗日的就是个恶魔!心里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讲话,是要抓我们下油米术的!”
  “靠!”
  赵半仙吓得跺脚,脸都白了,这会儿,他溜得比我上次抓他还要快,拔腿就是一顿狂飙!
  这老江湖跑得比兔子都快!
  我心里看着这老家伙,心里也是暗骂了一句,也跟着向外跑,这时候不跑真是等死了。
  “呵呵,你们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吗?”
  宁缺露出狞笑,踩掉烟,快步追了过来,他脚下像是踩着一阵风一样,狠狠从我背后打来一拳。
  咚!
  这一拳又快又重。
  一下子就打得我胃酸都要吐了出来,他是在街头流浪长大的,那种环境从小没少打架,下手狠辣,又加上从小吃了人油米长大,身体强壮得恐怖,仅仅一拳,我就被锤得瞬间倒地不起了。
  “呵?”
  宁缺嘴角划过一丝讥讽。
  他几个健步追去,一拳也锤翻了跑到半路的赵半仙,阴冷的咧嘴一笑,“老子混了那么多年,走南闯北,如果能让你们在我眼皮底下跑掉,那我就真得去回家吃屎咯!”
  他话音一落,一只手叼烟,一只手就拽着赵半仙的衣领往回拖,然后扔在我旁边,嘭的一下砸在我身边。
  我看着也被揍得十分凄惨的赵半仙,刚想说话,那宁缺又迅速锤了我们肚子一拳。
  呜!!
  我痛得冷汗直冒,打湿了一背,顿时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法恰到好处的打得人失去反抗,估计是平常偷袭拐卖人贩子练出的熟手,熟能生巧。
  接着,他在我们两个身上摸走了手机,用在我们手上捆上了绳,开始掏出打电话,隔了几分钟,几个大汉上楼,帮他把我们两个送到楼下,扔上了美容会所后面停车场的一辆轿车上。
  拐卖.....
  我要被人下蛊了....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恐怖的念头。
  他坐在前面拨弄着方向盘,还在吸烟,“小兄弟,也别怪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肉弱强食。”
  妈的。
  我忍着痛捂着肚子,咬牙看着窗外。
  我彻底知道为什么爷爷不让我进这一行,让我把手艺压箱底,不让我去外露赚钱,因为我们刺青师碰到一些强人,强行抓我们去刺青,去给人纹身,你没法子。
  我爷爷脖子上有一道大疤。
  他和我说,十几年前,有个香港卖首饰的大富商专程开私人飞机请他过去纹身,然后,一把刀夹在脖子上,就问你纹不纹....那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当时,我觉得是爷爷在村口小板凳上吹牛皮,他有那么牛吗,人家大老远开飞机请过去?他还在村里带着我过穷日子?
  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
  大晚上没有什么车,车速十分的快,绕出市中心,很快就到了郊区,很快,就在一个巨大的仓库停下,一股扑鼻的油腻味传来,我抬头一看招牌,油仓。
  这是存油的仓库。
  结果一进仓库,两侧一排排的油罐整齐放在地面上,往里面走有一小排房间,旁边两张小床上躺着两个人,被囚禁的人贩子。
  那两个人,长着两张狰狞的油腻螨虫脸,密密麻麻的渗油,眼珠转动,惊恐的看着我们,但他们的嘴巴却一张一合,像是无声的唇语,惊恐的大叫:
  “救命!....他要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