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给卢景航开了门,文乐翻开杯子倒了两杯水,自己拿了一杯喝。
  嗯。懒得拿钥匙。
  卢景航随口说着理由,目光却一直跟着文乐来来回回,片刻也不离开。
  他下意识地想在文乐身上找到初见面时的那种消沉感,以现在的心境,来将文乐重新完整地认识一遍。
  可他却又不愿文乐再有半点消沉,只想再一次看到他在那桩桩件件的不堪发生之前,笑着说身边已经有人时的模样。
  文乐自然是不知道卢景航那边正在进行特别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端着水回到电脑桌边,又拿着鼠标一下下点了起来。
  干嘛呢?卢景航靠在餐桌边,看着文乐的背影。
  他当然知道文乐在干嘛,他只是想跟文乐说话。
  哪怕是废话。
  做图呢。文乐心不在焉地答,眼睛盯着显示器上放大了好多倍的照片。
  我出差这么些天不在,我们乐有没有觉得空虚寂寞啊?卢景航还是没话找话。
  文乐笑,视线仍然没从显示器上挪开:忙着呢,没空空虚。
  看起来确实是忙。卢景航压了压想跟他说话的心思,喝光了杯里的水,将空杯子拿到厨房去洗。
  他并没有提今天在饭局上听到的事情。
  文乐是不会泄密的,只要相信着这一点就够了,其他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真相当然也是想知道的,好奇心人人都有。
  但卢景航不会让自己的好奇心,去打扰文乐已经平复好的心情。
  揣着心事磨磨蹭蹭地洗完杯子,卢景航路过垃圾桶时,无意间觉得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他低头四下看了看,发现垃圾桶里塞着几个包装袋。那是他前几天买的五花肉的包装。
  难道
  卢景航心思动了动,放下杯子,打开冰箱去看。果然,在一袋苹果后面藏着满满两大盒的红烧肉。
  有鹌鹑蛋的红烧肉。
  一阵难以言说的心疼顿时涌上喉咙,他关上冰箱,手按在冰箱门上好歹冷静下自己,转身出了厨房,走到文乐的电脑椅旁蹲了下来。
  嗯?文乐见卢景航没事凑在他旁边,点了两下鼠标,低头问,怎么了?
  已经做饭了,怎么不告诉我?
  卢景航定定地看着文乐的脸,话音软得好像一汪水。
  你告诉我,我就不去了。
  突如其来,毫无防备。文乐的表情微微一顿。
  这是干什么突然这样说话,就好像是温柔的情人一样。
  他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显示器,稳着将乱未乱的心跳,佯作无事般,努力想找回平日里两个人互相逗贫的节奏。
  干嘛,又不是给你做的。他说。
  卢景航一挑眉:那是给谁做的?
  给大猩猩做的。文乐强行胡说八道。
  卢景航低头一笑,然后直起上身,用两个拳头敲了敲胸脯,做了个大猩猩的标志动作。
  大猩猩在这儿呢。
  噗文乐绷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卢景航这样的话也能接。
  咱能不能有点儿底线。文乐笑着看他。
  跟你面前没有底线。
  卢景航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又被他有意忽略了过去。
  跟食物面前没有底线。他回答道。
  文乐被卢景航没营养的几句话哄得笑眼弯弯的,看了卢景航一会儿,叫了他一声。
  大猩猩。
  哎。卢景航应。
  傻不拉几。
  这样的对话实在无聊,可文乐就是忍不住老想笑,鼠标也拿不稳了,索性放下鼠标,靠去椅子背上。
  老蹲着,累不累?
  累。卢景航看文乐笑,心里不知道怎么就特别舒坦,他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又坐去文乐那边的沙发。
  乐,别干活了。卢景航趴在他桌子边说,咱俩玩会儿呗。
  玩什么?文乐终于忍好了笑,又握起鼠标,继续给图片调颜色。
  玩什么卢景航也没想好,要不再看个电影?
  老看电影,都没点儿别的娱乐活动。
  那你有什么想玩的么?卢景航也无所谓看不看电影,他只是想跟文乐一处待着,说说话就够了。
  不玩了,穷着呢,得好好赚钱。文乐说着,把调好颜色的照片粘贴到一幅差不多排好版的宣传页上,调整了一下位置。
  文乐这样一说,卢景航心里又莫名有点难过。
  名校毕业,进了大公司,本来他是会有很好的前程的。
  他呼了口气,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总之事已至此,想也没有用,不如多想想怎么让文乐开心。
  他坐在沙发上琢磨了一会儿,又翻了会儿手机,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一个好地方。
  哎乐。他凑近了点儿说,你会游泳吗?
  游泳?文乐左手按着快捷键保存了一下,会啊。
  那礼拜天,咱俩去水立方玩吧。卢景航话音里有点小兴奋。
  水立方?文乐从眼镜后面看他,去泳池游赛道?那有什么好玩的,怪累的。
  不去游泳中心。卢景航笑得有点儿坏,你放心,景航哥哥带你去的地儿,一准儿好玩。
  我说,你是不是有幼儿园情结?
  礼拜天,俩人到了水立方,文乐十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挺大一片水池子,里面大多是爸爸妈妈带小孩瞎扑腾,有一半小孩大不过幼儿园,其中再一半估计连幼儿园还没上,小青蛙小鸭子的游泳圈满池子乱漂。
  哎,咱们又不跟小孩儿这玩,来,咱们玩的在这边。卢景航拉着文乐的手腕往边上走,一直走到一个特别高大的设施旁边。
  文乐抬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刚进门的时候他也扫见这个了,只不过被一帮小孩儿吸引了注意力,以为这只是个为儿童乐园增加气氛的装饰。
  直到被卢景航带过来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设计特别的超大水滑道。
  这时候正好有人在玩,只见一个坐着四个人的浮圈,从一个得有六层楼高的高塔上滑下来。
  先钻进一条封闭的管道,没一会儿突然从管道口出现,滑进一个足有十几米直径的圆形大漏斗中。
  这漏斗几乎是垂直的,浮圈顺着惯性,载着狂呼乱喊的几个人沿着垂直漏斗冲上去又坠下来,坠下来又冲上去,反反复复一直到惯性减弱,砰地一声,滑落到下方的水池里。
  我去文乐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还幼儿园么?卢景航看着文乐惊呆的表情,十分得意,那边还有几个滑道,不过都没这个刺激,咱要玩就玩最狠的。怎么样,敢不敢?
  文乐才不怕他激将,嘴角一挑,扬了扬下巴。
  来呗,走。
  上高塔要走楼梯。楼梯不宽,卢景航只能跟在文乐后面,俩人一前一后一层层地上。
  平时看着挺瘦,其实脱了衣服看,也并没有瘦得皮包骨。
  卢景航目光落在文乐的后背上,那肌肉的脉络随着上楼的动作若隐若现。
  细腰乍背,皮肤白润,好看。
  刚才在更衣室,文乐并没有在他面前换衣服,只是含着点儿笑看了他一眼,拿着泳裤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换好了。
  看来在文乐眼里,我并不是可以坦诚相见的那种普通同性朋友。
  如果自己不在,文乐应该是不会特意避开那一屋子脱得光溜的大老爷们儿的吧。
  自己是不一样的。卢景航忍不住有点小开心。
  开心什么开心!
  卢景航眉心一抽,心里那破小人又尽职尽责地跳了出来戳他脑门。
  你们俩不就是普通朋友吗?
  你还想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醒醒卢景航!
  醒
  两位是吧。工作人员的招呼适时赶走了戳脑门小人。
  两位。卢景航回过神,点头应了,和文乐对角坐上了浮圈。
  抓稳了啊,走了!
  没有什么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工作人员一推浮圈,呼地一下就滑进了封闭管道。
  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文乐只觉得眼前一暗,猛地转过几个弯,还未待眼睛适应黑暗,又忽地大亮起来。
  浮圈载着两个人,顺着漏斗滑道极速坠落下来,又陡然冲上高坡。
  风声、水声裹着回音充斥在耳畔,小孩子的笑闹仿佛远在天际,时不时从风水声的夹缝里挤进耳朵。
  下来上去,上去下来,水立方外墙的气泡透着阳光,在视野里不停旋转着,有那么一瞬间,文乐好像透过玻璃幕墙,看到了水乐园外的游人如织,而下一瞬间阳光晃过眼睛,眼前又只剩下急速的水流,和水乐园里面童话一般的五彩绚烂。
  砰!浮圈落入水池,两个人被溅得满头满脸都是水。被工作人员从浮圈上拉起来,文乐只觉得脚下发软,竟有一种从天上落下地来的虚无感。
  卢景航甩甩脑袋上的水,抹了一把脸,笑着看向文乐。
  怎么样,爽不爽?
  太爽了。文乐发梢上也挂着水珠,一滴一滴,被透进来的阳光映得晶莹发亮。
  再来一回?卢景航问。
  走!文乐笑,那笑脸比欢闹的孩子们还要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挺热闹,然鹅我并没有玩过水立方那个大滑道(对就是不敢
  胆大的同学有机会可以试试啊,看起来很刺激的hhhh
  20、怕了
  把水乐园里的各种滑道玩了一溜够,又在冲浪池里被人造海浪扑了满鼻子满耳朵的水,等到快六点水乐园马上要关门了,两个人才算是好歹尽了兴。
  咱们就在这附近吃吧,想吃什么?俩人坐进车里,卢景航打开手机app搜索周边的饭馆。
  吃什么都行,不过得快点。文乐看了看车外,你看那天,好像要下雨了。
  北京的夏天就是这样,阳光明媚一整天,雷雨却常常在傍晚来个猝不及防。西边天空上火烧云还红彤彤的,东边已经是乌云压顶了。
  还真是。卢景航也看了一眼,收起手机,启动了车,一转方向盘拐出停车场,走,前边吃烤鸭去。
  大雨如期而至,伴随着电闪雷鸣从天上稀里哗啦浇了下来,好像龙王过境一般气势汹汹。
  文乐和卢景航在街边的烤鸭店里干掉了一只鸭子,窗外天仍是黑压压的,雨水跟泻了闸一样撒着欢儿地往地上砸。
  雨还没停呢。吃完饭结了账,卢景航看着外边皱了皱眉。
  车停太远了,早知道咱们应该找个有地下车位的地方,失算了。
  正值饭点儿,不好停车,他们能找到一个车位已经算幸运了。
  雷阵雨通常下不久,卢景航想着吃完饭雨也就停了,没想到今天这邪门的雨,竟然下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停的迹象。
  那再等会儿呗。文乐无所谓。
  还是别等了,雨下成这样,机场高速肯定得堵车,再晚咱们不知道几点能回去了。
  他想了想,抓起车钥匙。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啊,车里有伞,我上车里拿了回来接你。
  哎,别。你跑一趟肯定湿透了。文乐拦他。
  没事儿,咱不还在水立方里特意玩儿一身水呢么,大夏天的,淋就淋呗。
  那怎么能一样。文乐不想让他淋雨,要不钥匙给我吧,我去拿去。
  卢景航笑笑不说话,站起身往门外走。
  哎!文乐也站起来,跟着他走到饭馆门口,要不你也别回来接我了,咱俩一起跑过去得了。
  卢景航又笑,垂眼看着文乐,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
  等着我,别瞎跑啊。
  说完一推门,就冲进了雨幕里。
  哎!卢景航!文乐喊了一声,但卢景航好像没听见,三步两步就跑远了。
  文乐又退回门里,隔着玻璃门往外看。等了一会儿,就见卢景航打着一把伞,又跑了回来。
  伞就只有一把,凑合点吧。卢景航果然全身都湿了,头发滴滴答答滴着水,接上文乐往停车位走,把伞使劲往文乐这边偏着。
  别光给我打,你也打好了。文乐看他外边肩膀都在雨里淋着,想把伞杆推正。
  没事儿,反正我都湿了,你别再淋着了。
  卢景航把着伞杆不让他推,护着文乐走到车边,送他上了副驾关好门,然后自己绕过车头钻进驾驶位。
  湿成这样文乐看卢景航淌着一身雨水进了车,有点心疼,连忙抽出纸巾给他擦。
  衣服湿着难受,我把t恤脱了行么?卢景航抹抹脸问。
  文乐一边擦一边笑:这还问什么,想脱脱呗。
  这不是怕你嫌我不讲究么。
  卢景航一拽领子把t恤脱掉,擦了两把头发扔到后座上,光着膀子系上安全带。
  走了啊,回家了。
  卢景航估计得没错,机场高速确实堵起了车,不光机场高速,这一场雨下起来,估计全城的路况得红一大半。
  车里电台开着,两个主持人语气轻松地聊着下雨和堵车的话题,有时插播一条路况信息,有时再放上一首歌。
  雨水打在车玻璃上,红红黄黄的车灯被雨幕模糊着,亮亮暗暗,暗暗亮亮。
  文乐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堵塞的车流,情绪渐渐从这一天的兴奋中抽离,一点点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