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即便还有底稿,她也不情愿把纸质剧本留在这里。
  她要带回家去,以免留在这里被人糟蹋。
  伊莲踩住孟惟手里的纸团,不让她拿走:
  “还费那个劲干什么,反正你就快被开除了。
  我已经给学院发过邮件,
  告诉他们,你参与了论文作弊。
  我说过吧,会给你惩罚。”
  第25章 雪夜
  这栋内部装修不算很好的学生公寓,胜在位置极佳,
  靠近大学跟超市,附近快餐种类丰富。
  一周的收费是140镑,一个月560镑。
  到了银行卡每月扣费的时间点,扣费却失败了,
  工作人员三番四次来敲门,孟惟重感冒,躺在床上不理。
  最后一次,他们隔着门通知她,
  请她务必下楼跟办公室的人会面一次。
  孟惟的说辞很简单,
  跨国业务有些滞后,钱会到账,稍等两天,我的父母已经打钱过来了。
  办公室里管理账务的文职人员们互相对看一眼,
  每年都有这种学生,经济拮据,实在付不出房租,
  他们也有应对的方法。
  于是换了一种说辞跟她解释:
  “孟小姐,您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一共1120镑。
  不如您先搬走一段时间,我们会为您保留房间半个月,只要半个月内能补上房租,
  我们欢迎您回来。”
  她上楼,收拾出一箱行李,
  临走前在公寓接待处的糖罐子里掏了一大把免费的饼干糖果,
  揣在口袋里带走,又接了一杯热水。
  做这些事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在看她。
  孟惟在心里想着,原谅我,我太穷了,愿上帝保佑你们生意兴隆。
  离开暖气充足的房间,才发现今天下的是雨夹雪,
  风大雨小,路上人影稀少。
  孟惟脱掉一只手套,在屋檐下给父母打语音电话,
  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她没有走太远,
  因为公寓附近还有无线网信号,走远一点的话,信号就没了。
  “可以给我打1120镑的住宿费吗?我付不起房租了。”
  “你不是嘴硬得很吗,说自己能挣到房租,
  最后还不是跟我们要钱?
  1120镑就是一万多块,你张口就要了,
  也不知道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
  孟惟拖着行李慢慢走,耳边是她妈的数落斥责,
  她爸前几天离开家了,一直没回来。
  在她妈的痛斥中,
  她蹦出一句话:“我已经完蛋了。”就是字面意思的完蛋。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啊,不给你这个钱,你就不活了吗?”
  她妈妈一直不提打钱的事,最后给她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你去找学校,你不是交了学费吗,
  学校不会不管你,让学校给你安排住处。”
  随着孟惟的移动,公寓的无线网信号越来越弱,最后断了,
  她妈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孟惟漫无目的地拖着行李箱,走上了去市中心的路,
  如果原来的地方不是家了,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家瑜跟阿武这几天去了阿姆斯特丹,是学院组织的外出考察活动。
  不然还能去他们家住两天。
  孟惟万万不要去阿婆家,阿婆肯定会收留她,
  但她不想,让阿婆知道自己过得这么惨。
  走到市中心,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冬天的白昼本就短,
  更何况今天的天气也不好。
  在英国,三天两头会遇上这种飘着小雨的天气,仰起脸,再闭上眼,
  站在这场细雨里,嗅一口空气里泥土跟青苔的味道,
  会恍惚以为回到了家乡的春天,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这种小小的相似之处让她感到茫然。
  父母所在的地方也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贫穷让她被家人推出鸟巢,要她早早尽力自谋生路。
  【家瑜,你有朋友吗,我欠了两个月的房租,公寓让我离开半个月,等补上钱再回去。我想找个地方呆一晚上。】
  发出这条信息后,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脸皮好厚啊,
  家瑜跟自己认识也没多久,就被她这样麻烦。
  把帽子一直拉扯到耳朵上,她坐在路边等消息。
  即便是无处可去,她选择短暂停留的地方依旧是她熟悉之处,
  剧院的后门口。
  这里没有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但熟悉的地方至少能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除了她,这条街上只剩下一些流浪人,今天的流浪汉人数比往日少得多。
  他们睡在街上,裹着被子,有的人身边还有两条小狗。
  “唱歌的康妮”,是常驻在剧院附近的女流浪人,
  算得上孟惟的老熟人,她们以前经常分吃一份三明治。
  康妮刚从便利店出来,就发现坐在路边的孟惟。
  长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康妮的脸颊瘦得凹进去,
  她的眼眶周围是一圈纹上去的黑色眼线,显得眼睛越发大,像两个黑窟窿:
  “嘿,是你。你在这里干嘛?”
  孟惟往手心呵气:“无家可归,流浪。”
  康妮刚买了一份快过期的三明治,以前都是孟惟分给她一半,今天按照规矩,
  她也分给孟惟一半。
  “丫头,这里每块地方都被划分好了,如果在别人的地头讨钱,
  会被找麻烦的。”
  孟惟扔给她几颗从公寓拿的免费糖果:
  “我待会儿会换个地方。”
  康妮撕开糖果包装纸,糖果塞进嘴里,把亮晶晶的漂亮糖纸收进口袋:
  “但你在我的地盘呆着没关系,我今晚有去处了,待会儿会走。”
  “你不流浪了吗?”孟惟的印象里,康妮来到这里,至少一年半了。
  康妮的行李只有一个大蛇皮袋,把蛇皮袋背在身上,她跟孟惟说:
  “我去救护所,最近有了空位,他们同意让我住进去。
  冬天越来越冷了,去年冻死太多流浪汉,还上了新闻,
  上头的官员们被骂得够呛,所以今年他们同意多发钱给救护所,早申请就能早去。”
  连康妮都走了,孟惟坐在康妮从前经常唱歌的地方,
  慢慢吃完了一个三明治,喝了两口热水。
  这份热量禁不住冬夜风雪的袭击,她的睫毛不久就被雪粒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