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从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见识到了时瑾初对仪昭容的不同。
  她将赌注下在仪昭容身上,仿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知道仪昭容有孕时,高嫔觉得,简直是老天都在暗中帮她。
  唯独叫她着急的是,仪昭容有孕后居然一直闭门不出,半点得意炫耀的心思都没有,谨慎到了极点。
  她早等着万寿节了。
  再拖下去,她逐渐要显怀,药效也要消失,再不是她能隐瞒得住了。
  她往日没理由找邰谙窈,只能借着万寿节这个借口孤注一掷。
  幸好,她赌赢了。
  从今往后,皇上心疼仪昭容一日,就会对她愧疚一日。
  圣上愧疚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
  未可知,却足够让她赌上一次。
  明年新妃就要入宫,她如今都不能得宠,到时她只会被遗忘得更厉害,姑母年龄也大了,她倚仗姑母又能倚仗多久?
  时瑾初的话落下后,高嫔终于有了反应,她似笑似哭,眼泪不断地掉下,哭得身子都在轻微颤抖,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就好……那就好……”
  谁都听得出她是在自我安慰,悲恸仿佛要溢出来。
  时瑾初沉默下来。
  太后听得闭眼:“别说了!”
  她再是对仪昭容有愧,拿高嫔的孩子去换仪昭容的皇嗣,她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但事已至此,太后说再多也没用,她忍不住地迁怒:
  “仪昭容呢?”
  时瑾初没说话,是张德恭回答:“昭容娘娘险些小产,太医竭力才保住娘娘腹中皇嗣,刚喝过安胎药昏睡过去了。”
  闻言,众人掩住唇,都是一脸担忧,但心底是否觉得惋惜就不得而知了。
  姚嫔不着痕迹地往张德恭看了眼。
  邰谙窈是什么状态,她心知肚明,但她没有揭穿,只是安静地垂下头。
  太后的怒意一顿,仪昭容腹中的也是她的皇孙,她没能再怪仪昭容,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高嫔和仪昭容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来的秋鸣扑通一声跪地,她埋头道:“回皇上和太后,是有人在娘娘回来的路上放了鹅卵石,才会害了娘娘和高嫔,求皇上和太后替娘娘做主!替高嫔做主!”
  秋鸣抹了一把泪,咬牙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这么丧天良,也不怕遭报应么!”
  秋鸣不知道是谁,但不论是谁,她骂上一句也不觉得解恨。
  她也纳闷,她们回来的路线和去时的路线不同,走小道是临时的决定,怎么会有人能事先料到?
  秋鸣觉得有些胆寒。
  皇后没忍住地摇了摇头,有些责怪:“抬仪仗的宫人难道不看脚下的路么?”
  秋鸣咽声,没法辩解,这的确是宫人失责。
  时瑾初脸色微寒,秋鸣余光觑见,心底知道今日合颐宫的奴才也讨不得好。
  皇后再问话,得知她们换了路线,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有人小声嘀咕:“谁能知道仪昭容临时换了路线。”
  也许就是个意外,要怪也只能怪抬仪仗的宫人不小心。
  秋鸣直接打断那位妃嫔的话:“各位主子娘娘也许不了解,但奴婢是从中省殿出来的,这满宫廷每条路都是有专门宫人打扫的,就是防止有主子会被绊倒,要是玩忽职守,可不是饿一顿两顿的事情。”
  主子被绊倒难道是主子的错么?当然是底下奴才打扫得不仔细。
  没有哪个奴才敢偷懒。
  而且,秋鸣嘴皮子很是利索:“娘娘会临时换路线,也未必没人能猜到,午时烈阳,这条路是临合颐宫最近、也是最荫蔽的路,若是有心,不难猜得到!”
  被反驳的妃嫔脸色呐呐,没敢再说话。
  秋鸣又冲时瑾初和太后磕头:
  “皇上!太后!此人心思缜密歹毒,今日被害的是娘娘,来日还不知道是谁,若是不除,奴婢恐忧今日一事还会重演!”
  她三言两语把众人说得堵声,也没人再提出反对,毕竟,谁能保证来日自己不是被害的那个人?
  有人眸色沉了沉,她望了秋鸣一眼,觉得这个奴才真是伶牙俐齿。
  皇后皱眉:“臣妾这就让人去查。”
  她话落,秋鸣忽然朝她看了一眼,话锋一转,含糊不清地说了声:
  “今日皇后娘娘也去了养心殿,还见到了娘娘。”
  要说谁的嫌疑最大,秋鸣当然是怀疑皇后,谁让娘娘今日只碰见了皇后。
  皇后脸色一冷,她直视秋鸣,语气寡淡地问:“你是在怀疑本宫?”
  秋鸣再怀疑,也不可能直接承认,她埋首:
  “奴婢不敢。”
  她说不敢,而不是没有。
  众人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隐晦地对视一眼,觉得合颐宫的宫人当真是胆大。
  皇后也被气笑了,她何时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怀疑过?
  时瑾初没管她们的对峙,眉眼浮了点不耐和冷凝,他直接喊:
  “张德恭!”
  张德恭立即领命退下。
  皇后见到这一幕,倏然攥紧了袖子中的手,手帕被她攥得褶皱不堪。
  时瑾初什么都没说,但他直接让张德恭去查,让她不得沾手这件事,何尝不是有了偏向?
  时瑾初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皇后望了一眼时瑾初,仿佛瞧得清他眸底深处的薄凉,眼不见心不烦地偏开头。
  第110章
  秋鸣求皇上查,但她心底清楚,这件事根本不好查。
  宫中不可能安排宫人时时刻刻守着每条路,禁军巡逻也不是没有一点空荡,想查出谁在小道上放了几颗鹅卵石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她们必须得摆出一个态度来,也不可能因为不好查,就根本不查。
  邰谙窈让人守着小道,不许人破坏,让张德恭省了不少事,所以张德恭回来得很快。
  张德恭回来时脸色算不得好,他埋下头:
  “奴才的确在仪仗附近发现了鹅卵石,鹅卵石被打磨得光滑,不像是意外。”
  像这种小道都是早中晚各要打扫一
  次,他问了打扫小道的宫人,中午还没来得及打扫,早上卯时左右刚打扫过,路上不该出现鹅卵石。
  张德恭将自己查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卯时这个时间让他们根本没法确认时间范围,这满宫妃嫔在这期间都会去坤宁宫请安,还有各宫宫人拎早膳午膳,为了保证速度,这种小道常有宫人经过。
  张德恭心底腹诽,秋鸣说得没错,这背后的确是心思缜密,要是针对合颐宫出手,倒是好查一点,偏她在合颐宫外动手,让人根本没法确定人选。
  众人早从内殿出来,给高嫔腾出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
  合颐宫的宫人给各位主子搬了凳子坐。
  张德恭话音甫落,众人低声议论纷纷,也觉得这事难办。
  皇后耷拉下眸眼,从时瑾初让张德恭去查这件事时,她就再没说过话。
  这期间,时瑾初仿若掀起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
  太后手中的佛珠拍在案桌上,她冷哼一声:
  “哀家不信这天底下有不漏风的墙,既然做了,就不会不留下痕迹!”
  众人立即噤声,殿内中陷入安静,张德恭恭敬地躬身垂首,等着吩咐。
  太后扫过殿内众人,她也经过这些事,当然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她冷声道:
  “那条路上没有人巡逻,难道其他地方没有人当值么?”
  以防万一,各个宫门口或者御花园都是有宫人当值的,太后看向张德恭,声音里一片肃然:
  “让人去查,凡是有可能经过那条路的人全部关入慎刑司!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给哀家查出真相!害死哀家的皇孙,就想这么轻松糊弄过去,简直是做梦!”
  众人脸色惊变。
  邰谙窈今日走的是荫蔽小道,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宫人会不会经过那条路,而且底下当值的奴才为了交差,宁可错杀也不可能放过一人。
  皇后也皱起眉头:“母后,这会不会牵涉太广,万一有人无辜被牵连?”
  她心底难得有点恼起高嫔。
  她根本不懂高嫔在做什么?仪昭容平日都根本不搭理高嫔,她还要热脸贴上去,仪昭容有什么利益值得她拿皇嗣去图谋?
  要不是高嫔,太后根本不会插手到这件事中。
  皇后管不了高嫔,只能按住心底烦躁的情绪。
  太后看都没看她,漠然道:
  “那也是她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