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该怎么办呢?
  程相儒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东北之行对他的心态进行了一定的磨练,让他即使身处如此险境,依然没有慌乱。
  阿田看到程相儒眼珠一直在转,冷冷一笑:“没用的,你今天肯定走不掉了。大黑,抓住他!”
  那巨型黑毛蜘蛛仿佛能听懂阿田的话,立刻发起了下一轮进攻。
  只见它甩起巨腹,将一团团蛛丝射出,封住了程相儒所有躲避的路线。
  厅堂内空间狭小,眼看着程相儒已被激射的蛛丝团包围,却见他就地一个翻滚,躲到桌子下,用脖颈和肩膀用力向上一顶,使桌子侧翻。
  “哗啦哗啦”的杯具碎裂声中,蛛丝被桌面挡住,没能对程相儒形成束缚。
  程相儒以桌子挡住身体,开始缓慢向着门口方向移动。
  阿田愣了愣,没想到程相儒反应这么快。她显然不希望拖太久,于是从旁边的柜子上打开一个陶罐。
  一条条又细又长的红色虫子,如根根被抽出的血管,从陶罐内爬出,呈树根状向下纠缠蠕动,落地后直奔程相儒而去。
  那红色虫子每一条都不低于一米长,蠕动时像极了有血栓在血管内流动,很是恶心。
  阿田似乎还觉得不够保险,她又打开了一个陶罐。
  这一次,从里面“嗡嗡”飞出许多飞虫,虫身漆黑,翅膀高频震颤,口器呈针状,像是撑胖了的蚊子,那连绵不绝的振翅声听的程相儒头皮发麻。
  程相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飞虫,他上一次已经吃了亏,被那虫子叮了一口,脖子火辣辣地疼不说,还全身不遂了,后来要不是石番拿出的药膏很有效,估计他现在可能还躺在床上动不了。
  黑毛蜘蛛停止了进攻,应是害怕误伤到其它毒虫,它竟爬到门口,用硕大的身躯抵住了被石番冲撞得快要损坏的大门。
  程相儒倒吸一口冷气,面对这全方位的围攻,他哪怕有冷萤那身手,恐怕也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那红色的细长虫虽然是蠕动,但速度极快,没一会就到达了程相儒脚下,如附骨之蛆般缠上程相儒的脚踝,并一股脑往裤管里面钻,又如蚂蟥一样,直接咬在程相儒腿上,猛往里皮肉里钻。
  飞虫也如轰炸机群般赶到,轮番俯冲而下,专门找程相儒裸露在外的皮肤叮咬。
  程相儒此时已然陷入了绝境,防空中防不了脚下,防脚下又防不了空中,身上多处又麻又痒又疼,堪比坠入炼狱。
  渐渐地,他感觉到身体开始很难控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麻痹感快速袭满全身,让他失去了全部反抗能力。
  阿田拍手笑着大声问:“麻没?”
  程相儒想说换你你也麻,但他现在连嘴唇都张不开了,除了眼皮还能眨动,全身上下没一处再能听大脑指挥。
  阿田冲巨型黑毛蜘蛛招手道:“大黑,该你了,把他绑起来!”
  巨型黑毛蜘蛛扭动着身躯,长满黑毛的大长腿相互交错,几步就到了程相儒旁边。
  程相儒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已经决定躺平了。
  不是他想躺平,他是真的完全动不了,甚至想喊救命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本以为,体内有那么厉害的本命蛊罩着,这一趟过来再怎么样也能全身而退,完全没理由这么不堪一击。
  可那死虫子直到现在都一点反应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毒麻了。
  就在程相儒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同时感知到那个小东西在他腹部吐着气泡,好像是刚睡醒在刷牙漱口。
  紧接着,他清晰感觉到有东西从腹部快速向上挤动,最终到达他的口腔,撑开他的两颚以及双唇,毛茸茸地爬到了他的下巴上。
  终于出来了!
  程相儒躺在地上,艰难地看向下巴,正看到一只浑身长满五颜六色粗毛的毛毛虫,半个身子立了起来,好似在瞪视那只巨型黑毛蜘蛛。
  巨型黑毛蜘蛛似乎很紧张,一动不敢动,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阿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脱口惊呼道:“龙婆的本命蛊?”
  虽然这毛毛虫只是四瞳孔雀蝶的幼虫,但似乎对在场的这些毒虫都有很强的血脉压制,也没见它做了什么,那漫天飞虫竟飞回了陶罐,钻进程相儒体内的那些红色细长虫也惊慌失措地往外跑,脱离程相儒身体后,甚至顾不上再彼此纠缠,呈直线就地四散而去。
  巨型黑毛蜘蛛的反应最大,它似乎被那毛毛虫给盯得怕了,竟是身子一翻,八腿朝上弓了起来,很草率地装起了尸体。
  阿田对这毛毛虫似乎也很惧怕,她一步步往后退,撞到柜子才停下,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
  毛毛虫左右晃了晃没脖子的脑袋,回过身,在程相儒惶恐的注视中,又挤进了程相儒嘴里。
  程相儒现在只恨自已不能控制自已身体,要不然他说什么也要把嘴闭紧了,绝对不允许那毛毛虫再钻回他身体里。
  那么花花绿绿的软体动物,只是看着就浑身鸡皮疙瘩,更别说让它钻进嘴里了。
  眼看着程相儒自脖颈开始,鼓起一个小包,缓缓向下移动,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腹部。
  没过多久,程相儒便感受到浑身的麻痹感消退,连被叮咬的地方也逐渐没了痛感,他的身体终于又重新归他控制了。
  他手撑地面爬了起来,瞥了一眼微微发抖的阿田,很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绕过巨型黑毛蜘蛛,走到门口,拉开门栓,顺利打开了大门。
  可在大门打开时,他惊愕地看到,石番竟然挺着右肩,低着头,“嗷嗷”叫着向他冲撞而来。
  “停下!停下!你不要过来啊!”
  “砰!”
  好不容易解除了阿田造成的那些危机,程相儒还没来得及出门,竟是被石番又给撞了回来。
  两人翻滚进屋,撞到巨型黑毛蜘蛛。
  那大黑蜘蛛像是炸毛了一样弹射而起,一溜烟跑进黑暗的角落,倒挂到墙角,以为藏在那里就不会被发现。
  阿田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扭头踏上楼梯焦急往上跑去:“婆婆!婆婆……”
  第136章 放他们走
  阿田上楼去求助古婆婆了,程相儒知道机不可失,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拽着石番就往外跑。
  刚出门,程相儒就站住了,因为他看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盯着这边,应是刚刚楼内楼外的动静都太大,引来了关注。
  程相儒急忙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冲门内挥手道:“不用送了,电话联系。”
  石番很机灵,明白了程相儒的想法,于是回身冲门内鞠躬说了声“谢谢古婆婆”,然后将门关闭。
  两人硬着头皮在无数人的凝视中向寨外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不敢跑,偷偷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每一步都走得很煎熬,真是恨不能背生双翼直接飞远。
  可是他俩还没等走出多远,就听后面传来阿田的喊声:“抓住他俩!”
  “跑!”程相儒大喊一声,猛地迈大步往下狂奔。
  寨子里面的路都比较窄,很快前面就被人给挡住了,还有更多的人在后面怒骂着追赶。
  腹背受敌,程相儒和石番已经无路可走。
  “你的虫子呢?放出来开路啊!”程相儒焦急提醒。
  “对对对!”石番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忙将随身带着的蛊虫放出。
  一时间,蝼蚁乱跳,飞虫乱飞,软虫乱爬……
  从石番身上疯狂涌出的这一大群毒虫,惊得那些苗民纷纷避让。
  程相儒和石番趁乱继续往前跑,眼看着就要到大路上了,却发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并且都是平冲寨的青壮,面色不善地围堵过来,身后上方有黑压压的虫群压了下来。
  两波毒虫很快碰撞到一起陷入大战,但石番带来的毒虫数量实在有限,根本不是古婆婆那些毒虫的对手。
  程相儒体内有本命蛊,他现在倒是不怕毒虫,但他怕人。
  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在这里。
  难道,终究还是逃不掉吗?
  程相儒停了下来,松开石番,正色道:“他们要留的是我,那就不会为难你。你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冷萤和周叔,让他俩找机会来救我。”
  “别说这些啊!赶紧跑啊!”石番急得都哭了,眼泪都流了出来。
  程相儒故作轻松地笑道:“你都已经是你们寨子的巫医了,哪能动不动就哭,太丢人了,不怪冷萤总叫你爱哭鬼。行了,你走吧,我先过去了。”
  说完,程相儒回过身,眯眼看着后方追来的人群,戏嘲地笑了笑。
  本是来帮忙的,来的时候好好的,竟然回不去了。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往上走,却听忽然一名女子大声喊道:“放他们走!”
  喊话的女子身穿苗族特色服饰,蓝色带花边的衣服上,缀满了银饰,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那女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龄,身材微胖,保养很好,皮肤还算紧致,但眼角却已经有了鱼尾纹。
  石番似乎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显得有些惊讶:“她竟然会放咱们走?”
  程相儒低声问:“她是谁啊?”
  石番道:“赶紧走,回去了再说。”
  那女子似乎在平冲寨很有威望,那些苗民们竟然很听话地让到了两边。
  阿田追过来后,急得直跺脚,跟那女子说,古婆婆要留下那个外面的人。可那女子却只摇头,说她会去跟她妈说清楚,先让程相儒和石番走,避免把事情闹大。
  程相儒此时才知道,那女子竟是古婆婆的女儿。
  两人忍着那凌厉如刀的无数目光,一路狂奔地冲出平冲寨,上了车,疾驰而去。
  “那女人是古婆婆的女儿?她为什么要放咱们走啊?”程相儒一边开车一边询问。
  车子的剧烈颠簸,让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石番也是如此。
  石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叫古阿满,那个想娶朵儿姐的古池,就是她的儿子。我听说,阿满和她妈关系不太好,平时都不住在一起,过节都不怎么走动,有什么事全靠古池在中间传话。”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盯着前面的路认真开车,没再多问什么,而石番却很是困惑地陷入了沉思。
  石番听龙爷爷他们说,古婆婆的大女儿成了神女,早就已经死了。那老来得女的古婆婆,应该很疼爱小女儿才对,这母女俩怎么会什么事都对着干。
  就算再怎么不合吧,上次程相儒参与盗走了禁锢阿朵魂魄的容器,最终导致她儿子痛失与心上人结婚的机会,她应该很恨程相儒才对,为什么会放程相儒走呢?
  石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已脑子太笨,想不通,于是趁着当前两人独处的机会,将那桩从长辈那里听到的秘辛,以及他的诸多困惑,都说了出来。
  程相儒听后,震惊无比,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差点把副驾驶的石番给发射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妈是神女?”程相儒猛然想起石番提到过,程志风曾跟龙婆说,程以沫是天生神女的命。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命运这东西,谁都逃不掉?
  本来程相儒还想着,以后等妹妹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带着妹妹来给外婆上坟,认一下祖。
  看这样子,只怕程以沫结婚生子之前,都没可能再回来了,而等到那一天,估计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会知道。
  “你想明白了?”石番试探着询问,打断了程相儒的思路:“你觉得,阿满为什么要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