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节
  林云嫣送他出去。
  圣上道:“让徐简多歇一歇,往后朕要他协力的时候还多着。”
  林云嫣应下。
  等送走了圣上,林云嫣回内殿见皇太后。
  娘娘面露疲惫之色,招她过去,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良久无言。
  “您当心身体。”林云嫣道。
  “哀家还好,”皇太后想了想,道,“哀家之前总担心,你无端端把太子得罪狠了,往后哀家走了,你想搬救兵都搬不到。
  现在,哀家该换个烦心事了,太子吃点亏、受点难,改一改他身上那些不好的性子,往后不寻你和徐简的麻烦,你也就不用搬救兵了。”
  林云嫣弯着眼笑了笑。
  她知道皇太后是在宽慰她,那她就听这个好。
  皇太后又道:“这一年到头了,来年不太平,都得打起精神来。”
  林云嫣俯身向着皇太后,低声问:“您跟我讲讲永济宫那位?”
  皇太后迟疑,很快又想通了:“李浚是个疯子,他胆大,也有心计,不是个善茬,先帝曾说过,李浚做事像一条蛇。”
  林云嫣抿了下唇,道:“可先帝只是幽禁了他。”
  “因为阿沧走了,”皇太后哽咽了下,“哀家当年怀疑过阿沧的病因,却没有任何证据与线索。先帝可能也怀疑过,很难说,他当时状况很不好,哀家没有与他争过这事儿。
  可到底是失去了寄以厚望的儿子,先帝本就糟糕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幽禁李浚、贬谪李汨,但都没下死手,他当时也下不去手,都是亲生的儿子,他才送走一个,狠不下心再……
  十几年过去了,李汨死在江州,王六年的事不能算到他头上,他也算老实了。
  李浚待在永济宫,不声不响的,但他那人一旦逮着机会,定是要咬人一口。”
  林云嫣认真听着。
  半年前,她和徐简曾经讨论过。
  从前的李邵能疯成那样子,与李浚定然脱不开干系,与李浚往来的越多,李邵越疯。
  可要说李浚就是王六年、朱倡等人的真主子,那显然未必。
  李浚即便有兴风作浪的心思,朱倡却不像是会对一位被囚禁的皇子如此忠心耿耿。
  陈米胡同事发后,那幕后之人引导着李邵见到了李浚,他把水搅得更混了,那么现在,她和徐简想的是,从这浑水里,顺着永济宫,把那人真正找出来。
  第366章 稳住太子(两更合一)
  东宫。
  汪狗子提着他那点儿单薄的行李,麻溜收拾好了住处。
  而后,他站在水盆前整理好了仪容,走出了屋子。
  屋外日头好,风却不小,吹得呜呜作响,汪狗子左右看看,就见郭公公站在正殿外的廊下,正与一个内侍说着话。
  他压着脚步过去,隔了差不多有十五六步的距离就停下了。
  等郭公公说完事情,转头看去,便看到这新调来的小内侍老老实实、低头垂首候在那儿。
  郭公公打量了他几眼。
  曹公公私下叮嘱过他,让他“注意注意”这个永济宫来的内侍。
  下意识地,郭公公认为此人会惹是生非,可打一照面,他竟然觉得,此人很是乖顺。
  被人领着进东宫时很乖,交代他先收拾东西也很乖,这会儿等着听吩咐的样子更乖。
  可能是初来乍到吧……
  坏水都还憋着呢。
  郭公公格外上心,清了清嗓子,道:“新来的。”
  汪狗子这才抬起头来,走到近前,与郭公公问了安:“小的姓汪,先前的掌事都叫小的‘狗子’。”
  “那杂家也还是叫你‘狗子’,”郭公公道,“收拾好了?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汪狗子道:“收拾好了,不缺东西,屋里都挺好的。”
  郭公公笑了笑。
  汪狗子又道:“您知道的,小的原先在永济宫做事,那儿比不得东宫。”
  郭公公明白他的意思了。
  以圣上的性情,断不可能在吃穿用度上克扣永济宫那位,曹公公掌事,亦不做那等没必要的事情。
  可那些都是对着那位的,真落到实处,多少还是会减几道,而这些削减、最后承担的都是底下宫人。
  尤其是汪狗子这样年轻的宫人。
  住的屋子不一定漏风,但取暖的炭火就别指望充足了。
  以汪狗子而言,从永济宫到东宫,的确是飞升了。
  “既住得好,事情也要做得好,”郭公公道,“殿下把你招来这儿,你可得伺候好。”
  “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汪狗子忙表忠心,“只是郭公公,小的以前都是做杂活的,没有在贵人跟前做事的经验,很多事情一知半解,还望您能多指点指点小的,小的肯定好好学。”
  郭公公点了点头。
  这汪狗子,看来是有几分活络在身上。
  也是,不活络的,哪里能飞升。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汪狗子还没露出坏水来,郭公公自然也不好打草惊蛇。
  “走吧,带你进去见殿下。”他道。
  汪狗子跟上,进了大殿后也没敢左右乱看,随着郭公公与李邵请安。
  李邵见了人,直接道:“往后就你跟着我了。”
  汪狗子面露喜色,又惊讶,却不狂喜,这份情绪落在郭公公眼中,可以算是克制得刚刚好,因而,他不由深深看了汪狗子一眼。
  汪狗子跪下给李邵行了大礼:“小的谢殿下提拔。”
  李邵问他:“怎么?你先前不知道?”
  “小的只知道调来东宫,在您跟前跑个腿,”汪狗子道,“没想到是跟着您走动。”
  李邵微微颔首,示意汪狗子泡茶。
  汪狗子起身,看向郭公公。
  初来乍到,郭公公也不能不管他,带他熟悉了下殿内的物什,又讲了李邵吃茶的喜好。
  小年轻记性好,听了一遍也就全记下了。
  郭公公见他办事还算靠谱,便先行离开。
  “注意”也要讲究方式,他一味死盯着,别人想兴风作浪都没机会。
  汪狗子给李邵奉了茶水。
  李邵尝了一口,道:“你离开永济宫,我那位三伯父有没有说什么?”
  汪狗子道:“小的只是一小内侍,若不是给殿下引路,小的到不了大殿那儿、见不着那位。小的只听管事交代了几句就过来了。”
  李邵啧了声:“见不着他?本来还想再问点他的事情。”
  汪狗子讪讪笑:“您问,就是小的知道得不多,能答上来的少。”
  “他好像挺知道宫外的事,谁告诉他的?”李邵直接问了。
  汪狗子脸色一白,讶然道:“知晓宫外的事儿?按规矩,应当是不该让那位知道的。
  小的这样在前头伺候的是一批,里头近身伺候的又是另一批。
  小的们偶尔还能听说些宫外的消息,里头那一批按理是不清楚。
  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有人不守规矩,那位问了就答了。”
  李邵哼了声,对这个解释勉强接受了。
  说来,有人的地方就是这样,人人都长着嘴,不可能全然阻绝各种消息。
  之前他禁足,东宫与外头的消息也断了,但冯内侍一样能递进来,当时是说,每日送膳食的能说道两句。
  永济宫那里,自然也少不了送日常所需的人手,三伯父那人,但凡他想收拢点信息,总归是能办得到的。
  “说来,你也是挺活络一人,”李邵看着汪狗子,道,“怎么三伯父没找上你?”
  汪狗子一脸为难,道:“可能是看小的太年轻了?小的也就看着机灵,其实胆子不大。”
  “胆子不大?”李邵道,“那你能做什么?”
  汪狗子认认真真想了想,道:“伺候您起居,您在六部观政时、小的伺候笔墨,您交代的事情,小的会好好做。”
  李邵:……
  确实活络,就是怎么比冯内侍还没有门道?
  不对,冯内侍很有门道,王六年一伙的岂会没有门道,还找了人跟徐简呢,就是跟得显然不咋样。
  但这个汪狗子……
  罢了。
  原就是永济宫里做事的,能有什么人脉?又知道京城何处有趣?
  调汪狗子过来,也是看在这人还算顺眼的份上。
  日头偏西,晚霞似火。
  成喜带人摆了桌,伺候金贵人用膳。
  一眼着一壶酒下去,成喜抚着酒壶,犹豫着添还是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