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魏玿云甚至知道,有些人是拿她给自家女娘举例子,引以为戒。
  可女娘们又羡慕她的自由不羁。
  渐渐的,那些风声便被掩盖了。
  她是不被拘束的,他也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拈酸吃醋。
  魏玿云不再劝,只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递东西。
  镇上的郎中不多,脾气也都很古怪,王漓那种外来客去请,是喊破喉咙也叫不出来郎中的,所以他才慌乱中将沈昭送到了酒馆。
  鱼鸢嘴甜,很得郎中喜欢,但还是拖延了一阵子,鱼鸢不敢催年寿已高的郎中,生怕一个不妥善给人催恼了。
  沈昭的腰被砍了一刀,血肉模糊,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郎中瞧了第一眼,下意识就看向花锦:“江洋大盗?不治!”
  花锦一噎:“我向您发誓,他绝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郎中轻哼一声,将屋中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鱼鸢打下手。
  出去以后,花锦向魏玿云道过谢,催他快回去歇息。
  魏玿云却说:“锦娘,不必与我客气。”
  今夜折腾了这么久,花锦实在没力气去深究他话里的意思,摆摆手,大喇喇地坐在了门外的长凳上。
  魏玿云:“很晚了,不若我等着,你去歇着。”
  花锦摇摇头。
  她爱喝酒,门前的桌上摆的茶壶里也都是酒,魏玿云不记得了,坐下闷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魏玿云问:“他是谁?”
  花锦:“旧友。”
  花锦游走四方,的确认识很多人,也常有人来镇上找她玩。
  魏玿云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酒杯,宽了心去睡觉。
  从前在宫中,整个太医院绞尽脑汁救沈昭,如今只有郎中一人。
  真是的郎中是野路子出家,不像太医院那么循规蹈矩,竟真的把沈昭救了回来。
  郎中年事已高,缝完针,手才开始哆嗦,推门出来的时候,眼睛花的都看不清路。
  幸好楼上还有一间房,郎中没有拒绝,交代了几句便顺势歇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酒馆里便混杂着酒味与药膳味,郎中的药比赵太医的苦一万倍,花锦光是闻着就想干呕,没想到郎中捏着沈昭的鼻子,硬给人喂了下去。
  花锦没再跑出去游玩,只是静静地等着王漓来,或者等着沈昭醒。
  她平日里很少揣着心事,突然有了变化,鱼鸢头一个察觉,她一开始只是想救回一条人命,心无旁骛,如今总要细细观察沈昭一番。
  花锦夜里偶尔来看沈昭一回。
  趁着魏玿云不在,鱼鸢偷偷与花锦说:“他比魏先生好看。”
  花锦点她脑袋:“胡说什么?”
  鱼鸢:“锦娘,他是谁呀?”
  这几日,魏玿云像是想印证什么,花锦来,他便来,今夜有人约了魏玿云写诗,魏玿云这才没有跟来。
  花锦扛不住鱼鸢的死缠烂打,只好用同一个借口搪塞:“旧友。”
  鱼鸢“嘿嘿”一笑:“是谁,您说了算,我去看着药。”
  鱼鸢拿肩揶揄地搡了花锦一下。
  花锦哭笑不得:“你胆子肥了?”
  鱼鸢撒丫子跑了。
  花锦前几日很少来,郎中的药膳实在太毒,苦的她受不了,这几日换了一种药,她才偶尔来两次。
  沈昭一只臂膀还在外面,上面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临近新年。
  花锦觉得好笑,像郎中捏着沈昭鼻子喂药一样,捏着沈昭的鼻子:“怎么每个新年,你都这么惨。”
  在她印象里,沈昭就没过几次新年。
  他不是病着就是伤着,总之奄奄一息,再醒来,新年之际就过去了。
  “鱼鸢说,只要新年放最响亮的爆竹,明年就会过个好年。”
  花锦放过了沈昭的鼻子,揶揄道:“这镇上的爆竹格外灵验,我离京后的每一年,都过得很好。就看你能不能醒来了。”
  花锦还是扛不住药的苦味,摆摆手就要走。
  “醒不来的话,我可就在你枕边点爆竹了。”
  第81章 第 81 章
  镇上的家家户户已经挂上了灯笼, 魏玿云是私塾先生,写的一手好字,天一亮, 就有许多人人等在酒馆外托魏玿云写几副对联。
  魏玿云一一应下。
  街上人头攒动,都在采买新年要用的东西。
  花锦爱热闹, 早早拉着鱼鸢走街串巷去了,魏玿云跟在她们后面慢吞吞地走,庆贺新春的舞娘恰好在彩排, 都是熟识的人, 将花锦和鱼鸢簇拥在中间。
  魏玿云记挂着没写完的对联, 见花锦玩的开心便没有叫她,自己先折返回去了。
  魏玿云上了楼,正要回房, 余光瞥见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心里一动。
  郎中昨日来过, 说若是过了这个年还醒不过来, 多半就没救了。
  魏玿云心里想着, 再回过神来, 已经走到了房门口,花锦嫌弃郎中抓的药熬制出来太苦, 魏玿云便提出让她换间房住,花锦想都别想就拒绝了。
  魏玿云与花锦的房间隔了很远。
  而沈昭只住在花锦隔壁。
  魏玿云总觉得,她用旧友来形容她与沈昭的关系, 未免太肤浅。
  来都来了, 魏玿云推开门, 正想将房中的窗户关上,结果刚迈出脚, 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沈昭这样的天潢贵胄,就算褪去一身华衣,刚从病魔中爬出来,也是难掩矜贵。沈昭抬眸,看向魏玿云的那一刻,眸中的幽深让魏玿云下意识脚步一顿。
  沈昭容貌俊美,苍白的脸色都没能遮住他带来的凌厉感。
  沈昭淡漠地看着魏玿云。
  魏玿云收起乱飞的思绪:“你醒了。”
  魏玿云总觉得沈昭的眼神让他脊背发凉,干脆上前关上了窗子:“王漓送你来,鱼鸢吓坏了,你睡了半个月。”
  沈昭嗓子干涩,强忍着不适开口:“多谢。”
  魏玿云递来一杯水:“不必言谢。锦娘说你与她是旧友。你既是锦娘的朋友,便是魏某的朋友。”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魏玿云的意图,他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能看不出来魏玿云的试探。沈昭薄唇紧抿,心里的厌恶翻腾,下意识就想说些什么刺激魏玿云。
  话到嘴边,他又想起花锦,硬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这冷淡劲儿,魏玿云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王漓可有说过,何时来找你?”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昭腰腹还疼着,要不是行动不便,在此地也没有属下照应,他一睁眼就会走。
  沈昭神情淡然:“待亲自谢过窈......锦娘后,我便离开。”
  他飞快喃过一个“窈”字,又察觉不对改了口。
  魏玿云不聋,他面不改色地起身,又关心了沈昭两句才离开。
  沈昭将摆在眼前的药一口气喝了,他也不敢乱走动,只坐在榻上等花锦。
  花锦再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魏玿云见她便说:“他醒了。我去王家请人接他回去?”
  王漓哪儿是什么王大娘子表兄,花锦猜都猜得到他身份是威逼利诱来的,想来王家人定然不认得沈昭,便拒绝了魏玿云的好意。
  花锦抬脚上楼,去看沈昭,魏玿云跟在她身后,花锦也没拦。
  沈昭没想到,魏玿云又来了。
  这么紧张?
  沈昭只觉得好笑,但他不敢在花锦面前刺激魏玿云,便木着脸与花锦解释:“王漓说你每逢新年便会回来,我想着远远瞧你一眼,出了些差池受伤,洛州有急事处理,王漓一人带不走我。并非刻意来打搅你。”
  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
  沈昭说完,撑着床榻站了起来:“多谢你。”
  他站都站不稳,但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留下,正思索着先找家客栈凑合一晚上,明日再想别的法子。
  花锦:“王漓回来了吗?”
  沈昭局促地站着。
  见沈昭不说话,魏玿云上前主动提出:“天色已晚,若你不介意,等伤好了再走吧。”
  沈昭便看向花锦,见花锦面色如此,这才谢过魏玿云:“有劳了。”
  魏玿云催花锦去歇息,花锦抬脚要走,沈昭紧紧地盯着她,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魏玿云侧过身,揶揄道:“锦娘不与友人叙叙旧吗?”
  沈昭眸子一亮,可花锦摇摇头:“不了,早些睡吧。”
  魏玿云扬唇,背影都看得出来高兴,他二人并肩离开房间。
  沈昭定定地看着门外的影子。
  魏玿云与花锦站在门外,并没有各自回房,魏玿云:“他既然醒了,也不便再住你旁边,你我相隔甚远,若出了什么差池,我听不到。”
  魏玿云一开始是有些醋的,不过现在一想,焉知这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