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妹纪事 第110节
  今日中午时,她明知道赵淑娴在偷看,还是当着赵淑娴的面取出名单,放到梳妆盒里,就是为了让赵淑娴替她把这个单子交上去,她算准了以赵淑娴的性格,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见圣人。
  为此容思勰还小心翼翼地避开眼线,替这个名单加了个题目。单子上的名字都是萧谨言整理出来后写下的,但是最上方那行醒目的字却是容思勰写的,不然谁会在这么机密的纸卷上标明这是什么,就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容思勰之前和萧谨言玩闹时,曾开玩笑般临摹过相互的字迹,容思勰虽然学的不像,但是唬一唬外人,已经足矣。
  赵淑娴,当年你险些害我坠马,现在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能不能借机改变命运,避免悲剧,就看各自的能耐了。
  容思勰莫名其妙出现在宫里,还疑似炸了库房的消息一下子在宫中传开了。没一会,阮歆乘着软轿来了,她由侍女搀扶着,快速朝容思勰走来。
  “七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阮歆当着众多眼睛的面迎到容思勰面前,说道,“是我把承羲侯府人请到宫里陪我的。今日我们俩闹着玩,不小心惊扰了各位,真是对不住。”
  容思勰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宸王和容颢宗,她知道这是大皇子不肯放人,不让他们俩进宫。于是容思勰也收敛了期待,顺势说道:“是啊,没想到闹来这么多人,倒是我的不对了。天色已晚,我们就不耽搁各位的时间,先行回去了。”
  阮歆拉着容思勰的手,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一同坐到软轿上去。
  做到轿子里,容思勰才感到些许踏实之感。虽然她还是出不了宫,但明着被扣押在宫里,总比暗地里强。而且和阮歆住在一起,相互间也有个照应,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第116章 大战前夕
  容思勰炸了鞭炮库房后, 宸王和萧老爷子可算知道容思勰在哪儿, 立刻赶过来要人。
  大皇子以非常时分,宫廷禁止外臣出入为由,拒绝了宸王和萧老侯爷的入宫拜帖, 亦同时彻底把控了内宫。
  容思勰和阮歆一起住在绫绮殿,从太极宫回来后,一脱离众人的视线,阮歆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询问她这几天的去向。
  容思勰砍去了凶险的地方,大致说给阮歆听。
  阮歆自然知道容思勰省略了很多,可是光听着她的大致动作,阮歆都觉得心惊。
  听完后, 阮歆拍了拍胸口, 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出来了就好。现在你和我住着, 我毕竟是他的弟媳,他不敢太过分的。”
  容思勰紧紧握住阮歆的手,道:“多谢你去太极宫接我, 要不然,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有的事。知道你被挟持后, 我和母亲都急得不行,我们发动所有人手也没找到你在哪儿,好在很快,你自己就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阮歆即是怕又是笑, 道:“也不知你怎么想到的,居然把爆竹库房给点着了。这个办法好,立刻就闹得众人皆知,我们这才知道你的下落,赶紧就去接应你了。”
  “唉,别说了。”容思勰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听闻有一年一位皇子不小心点燃了爆竹,被宫里好一顿训,我这回点了一库房,该不会被严罚吧?”
  “你不承认,谁还能把你怎么着了?”阮歆道,“你是娇客,更别说还怀着身孕,只要你咬定不是,宫里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倒也是。”容思勰笑着点头。
  “你怀着孩子,今天还经历了这么一着,我这个旁听的人都觉得心惊肉跳。这个孩子随着母亲出入险境,日后必是人中龙凤,要有大造化啊!”阮歆道。
  “承表姐吉言。”容思勰抚上肚子,由衷感谢自己的孩子听话懂事,她折腾了一天,他居然一直好好地待着,一点都没闹。
  “你也累了,我让人给你备了水,你好好梳洗一番,今日早些睡吧。”阮歆道。
  容思勰确实累了,听闻后连忙道谢:“多谢表姐。”
  容思勰梳洗过后,又换回了寻常的衣物,这才睡了四天来唯一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她睡到天明才醒,整顿妥当后,阮歆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容思勰略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表姐来了怎么不去叫我!让表姐见笑了。”
  “这有什么。”阮歆笑道,“我这几日在宫里憋得狠了,一大早就想找你来说话,倒忘了你需要休整。”
  容思勰和阮歆坐在软榻上聊天,大部分话题都围着孩子打转,慢慢的,两人的神态都放松下来。
  容思勰这几天不必说,就是阮歆也过的颇为艰难。阮歆一个人在宫里,确实创造了面圣的大好时机,但她也要一个人面对宫内的明枪暗箭,过的不可谓不幸苦。
  有了容思勰,不说改善多少局面,阮歆光心里就觉得踏实。
  她们俩正说得欢畅,突然一个侍女匆匆从外面进来,说道:“王妃,宫门禁严了,只准入不准出!”
  阮歆和容思勰怔了一下,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
  大白天的宫门禁严,历朝历代只有一种情形。
  大皇子,要动手了。
  阮歆和容思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吃惊和错愕。阮歆慌忙站起来,语气急促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样仓促,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表姐,别慌。”容思勰握住阮歆冰凉的手,说道,“把宫人都叫回来,关紧大门,无论是谁都不要出去。万一待会有兵冲进宫里来,我们关门守在里面,好歹能相互照应。”
  “对,来人,关紧宫门,加强巡逻。谁敢擅自开门出去,一律格杀勿论。”
  阮歆和容思勰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天一夜,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阮歆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现在四皇子还没有消息,这个时候大皇子逼宫可不是好事,万一大皇子逼宫成功,那四皇子就从夺嫡变成造反,这其中的差距可太大了。
  阮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为难地说道:“到了我去向圣人请安的时候了,现在这个情况,这该如何是好?”
  容思勰朝外面看了看,说:“我陪你一起去吧,看今天的样子,不像要起兵。再说,就算真的起兵,也不能搁大白天来啊。”
  阮歆笑着松了口气:“倒也是,我们速去速回,什么也不耽误。”
  紫宸殿离绫绮殿不远,容思勰和阮歆很快就走到紫宸殿门口。往日阮歆总是被拒,今日却破天荒地放她进去了。
  阮歆惊奇地和容思勰对视一眼,相携进殿。
  皇帝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现在好不容易醒来,凑巧接见了她们俩。
  阮歆给皇帝请安之后,皇帝随意点了点头,就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她留下。”
  阮歆心里一紧,抬头看向皇帝。
  “圣人,七娘她……”
  容思勰悄悄握了握阮歆的手,冲她摇头道:“我没事的,表姐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
  阮歆犹带着担忧,但她看看闭目养神的皇帝,再看看一派镇定的容思勰,阮歆只能忍下要说的话,轻声告退。
  等阮歆走后,大殿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几日,你和她被关在一处?”
  容思勰立刻听出“她”是谁,这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于是容思勰点头道:“是。”
  容思勰知道,那份私兵名单是皇帝和大皇子之间的斗争,经此一事大皇子不一定会死,但是牵扯到这次漩涡中的人一定会死,即使是送名单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可以说自己并没有看过,但是皇帝怎么可能会信。所以容思勰思来想去都不愿意自己来送,那就只能假借其他人之手,为此,容思勰量身为赵淑娴设了一个局,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出人预料。
  皇帝长长喟叹:“你们俩被关在一处,你逃出来了,她却没有。若她有你一半急智,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容思勰只是低着头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心里偷偷说道,如果赵淑娴脑子够用,你还不放心把她留在身边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皇帝闭上眼,疲惫地说道:“我这几天眼睛乏,你替我念书吧。”
  容思勰应诺,接过内侍递来的书册。
  书册上,赫然停在昭明太子蜡鹅厌祷一事上。
  容思勰脸色不变地念完这段史载。她停下后,皇帝问道:“昭明太子之事,你怎么看?”
  容思勰顿了顿,只是说道:“太子仁德,人心所向,堪为仁君。”
  “仁君。”皇帝不屑地笑了,“太平年代就罢了,若是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仁君如何守国?”
  “圣人,这话我却另有想法。”容思勰说道,“我曾听过另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位开国皇帝和太子的。这位开国皇帝是军事奇才,白手起家打下天下,他登基后,为了永保江山,设立了一个类似启吾卫一样的机构,用于督查百官,臣子们稍有不对就大肆惩处。他的太子仁慈宽厚,多次劝说父亲宽以御下,为父亲所不满,太子因此郁郁,不久逝世,开国皇帝遂传位于长孙。然而侄幼叔强,叔侄的矛盾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叔叔带兵攻入京城,侄子下落不明,传国玉玺亦在那场变故中,永远的丢失了。”
  皇帝开始不觉得容思勰能说出什么来,可是渐渐的,他也被吸引住。等容思勰说完,皇帝也叹道:“竟然是玉玺丢了。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故事,朕为何不曾听闻过?”
  “看了戏折子后,我自己做梦梦到的。”容思勰笑了笑,一语带过朱棣和朱允炆这个尚未发生,但真实存在的故事。
  “你说这个故事,又想表达什么?”
  “侄子登基后,像父亲一样温和仁义,下令废除刺探情报的特务机构,后来叔叔夺回皇位后,却再度启用,恐怖统治继续。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太子没有死,在这两位仁德君主的统治下,不知故事又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呢。”
  皇帝轻轻笑了声,道:“你父亲就是启吾卫的统领,你却说出这种话?”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当着父亲我也会这样说。”容思勰继续道,“叔叔军功赫赫,心性坚韧,亦是一位强君。他登基后不放心原来的刺探机构,于是设了东厂来牵制,再后来,又设了西厂牵制东厂。整个朝堂陷入三个机构的内斗中,直至亡国。开国皇帝督察百官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最终还是不得善终。”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哪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这本就没有办法。没有什么制度是完美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千秋永固。”
  “大胆,就冲你这句话,你现在就该人头落地了!”皇帝说道。
  容思勰却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说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既然圣人不爱听,那就算了。”
  皇帝却闭了眼,没有说话。良久,皇帝轻声叹道:“你和襄平一模一样,她也是如此,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对朝堂上的事颇有见解,什么都敢说。”
  他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土地,可是他连自己最爱的女儿都护不住。然而这是帝王的职责,他必须要把江山,交到合适的人手中。
  容思勰并不是随口说这个故事玩,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替四皇子再出一份力。四皇子与当初的朱标,何其之像。而且她说的故事,在她看来是真的,但是在皇帝听来却是胡编乱造、大逆不道,如果坐在容思勰眼前的不是一个末途帝王,容思勰也不会说这些话。
  她等了许久,皇帝没说话,她也不说。
  阳光照入殿内,袅袅的香烟在阳光中轻轻地飘着,皇帝的话也像这轻烟一般,低不可闻,倏然而逝。
  皇帝在问:“四郎他,还活着吗?”
  容思勰突然感到心堵,相比于帝王,这句话,更像是一个父亲问出来的。
  可是容思勰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
  但这已经够了,皇帝看出了答案,缓缓笑了。
  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啊,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轮回。他当年争夺帝位时,也曾无所不用极其,等到了他的儿子,依然还是如此。
  皇帝的笑声弱下去,他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了几声,放下帕子后,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皇帝却对此浑不在意,只是说道:“既然你说仁君方可治国,那就证明给朕看。”
  容思勰愣了一下,心中既惊又疑,皇帝想做什么?
  “无诏围京是造反,四郎就算带了人,没有诏书,恐怕也不好带入京城里来。”皇帝从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柄诏书,递给容思勰,“把诏书送到四郎手上。既然他要争,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和老大争夺高下的机会。”
  容思勰双手接过诏书,还要再问,就发现皇帝已经晕过去了。
  她轻轻展开,发现明黄的布帛上,写着“朕自感时日不久,特命四皇子容颢泽率军入京,镇守京师,以备不测”的字样。
  她愣怔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皇帝晕过去了,她成了皇帝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且现在手里还拿着一柄起兵诏书。
  这哪里是诏书,分明是催命符!
  容思勰心里警铃大作,她连忙把诏书塞到袖子里藏好。她看了看昏迷的皇帝,又看了看警卫森严的殿门,第一次感到这样头痛。
  大皇子已经把控了宫门,现在只许进不许出,而且紫宸殿外不知藏着多少眼线,只要一开殿门,她少不了要和这些人解释皇帝为什么会晕倒,她能洗脱自己都算幸运,又要如何从门卫重重的宫阙里逃出去,将这份烫手的诏书交到四皇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