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天光 第43节
  ——沈自安,你混蛋!
  没过过了多久,傅叔领了大夫前来,上马车的时候,大夫就懵住。
  陈翎已经敛了先前的泪痕,沉声道,“大夫,就在马车上给他治伤,治好就下马车,给你足够银两,但他要是出事,你等着好看。”
  大夫吓得点头。
  苑中,小五也抱了阿念出来。
  马车中大夫要给沈辞上药,伤口,鲜血和衣服黏在一处,马车中有血腥味儿,而且沈辞伤得极重,怕阿念吓倒。于是小五抱着阿念暂时坐在马车外,傅叔驾了马车离开苑中。陈翎则留在马车里给大夫打下手。
  大夫也皱紧眉头,一面慢慢处理衣裳,一面叹道,“就这个天,这么重的伤怕是会发炎,得先将伤口清洗干净了再上药,但这衣服上的血渍都干涸了,需要时间,清洗和上药都会痛,他现在是昏迷着,到时候伤口深的地方,可能要帮我一道压住他。”
  陈翎愣愣点头,“好。”
  拂晓时分,马车正好从清关城的这处苑落中离开。
  ……
  约莫一个时辰后,苑门被撞开。
  越是这样无主的苑落越容易藏污纳垢,谭光思的人入内搜查了一遍,同苑外骑着骏马的谭光思道,“小将军,没搜到什么。”
  但很快,又有着驻军快步从苑中出来,“小将军,您看!”
  谭光思从这人手中接过一个草编的蚱蜢。
  谭光思微微皱眉,这个草编的蚱蜢很特别,他在哪里见到过……
  忽得,谭光思眸间滞住。
  沈辞……
  他同娄驰在立城边关的时候,他见过沈辞编草编蚱蜢。
  他就坐在沈辞旁边,看着他编。
  沈辞的草编蚱蜢和别人不一样,他只见过沈辞一人会编这样翅膀的蚱蜢,因为沈辞说以前有人喜欢翅膀硬的,所以他只会编这种。
  他当时还笑过。
  是沈辞编的,一样一样,所以要么沈辞来过这里,要么,沈辞编过蚱蜢送给孩子。
  祖父是说沈辞带了天子和太子北上逃窜。
  那沈辞编的蚱蜢应当是哄太子的。
  这里有蚱蜢在,至少说明,沈辞和太子,至少曾经有一个人在这个苑中出现过,而且就是方才,因为灯才熄灭不久……
  谭光思想起黄昏前后在小路上见到娄驰和一干驻军的尸体。
  当时他和娄驰兵分两路,他带兵去临近村庄搜查,娄驰带兵先行往北去搜索。他们搜得细致,所以来得迟,但没想到竟然在途中见到娄驰等人的尸体,极其惨烈,他查看伤口看得仔细,当时一侧的副将还曾起疑,“楼将军带了四五十人都覆没了,会不会有援军?”
  谭光思想了想,摇头,“是,能杀娄驰的人不多,是个狠角色。但你看,既然是想逃走,若是有能力,一定会将此处清理干净,去掉所有痕迹。但这分明才殊死搏斗过,没人清理,说明对方的人手不多,而且,极有可能都受了重伤,所以才任由这些留在这里。”
  谭光思慢慢起身,“受了重伤走不快……地形图!”
  副将递给他。
  谭光思看着的地图上的一条线,廖镇-清关-鱼跃-聘陶,他们应当要去清关落脚。
  谭光思阖上地图,“去清关城!”
  于是有了拂晓后的一个时辰,谭光思搜查到清关城。
  既然弃了苑子走了,应当是担心路上同娄驰遭遇的事情爆发,泄露踪迹,所以,他们应当是去鱼跃的。
  谭光思收起地图,“追,去鱼跃!”
  他们有人受伤,走不快!
  而且,如果是以少胜多,还能杀了娄驰,那一定有沈辞。
  沈辞在这里多人的围攻下一定会重伤,重伤的是沈辞,那旁的就不在话下。
  天子,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谭光思嘴角微微勾勒起。
  二三百余骑跟着谭光思浩浩荡荡出了清关城,往鱼跃飞驰而去,一路扬尘四起。对方离开一个时辰左右,而且走得慢,再不济,他们也应当一个半时辰就撵上了!
  除非对方改道。
  但沈辞若是身受重伤,他们应当越快离开越稳妥。
  不会有错,是鱼跃。
  谭光思嘱咐一声,“行快些,以免夜长梦多。”
  只是话音刚落,队首的马匹停了下来,后续的马匹跟着停了下来。
  谭光思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很少坐马车,都骑马,知晓驻军训练有素,不会无缘无故停下。
  停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谭光思将注意力放在队伍前,也打马上前,“怎么了?”
  但仿佛,也不需要旁人回答了。
  对面一排排的驻军跟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帘栊撩起,露出陈修远一幅清朗俊逸的面容,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薄唇微抿笑道,“原来是谭王府的大公子啊~”
  谭光思皱眉,陈修远怎么在这里?
  不应当这么快才是!
  谭光思摸不清楚他是不是同天子在一处,但眼前,陈修远绝对不是只身前来。
  谭光思正欲开口,陈修远又啧啧叹道,“不对,我忘了,谭王谋逆了,那就不能叫谭王府的大公子了,应当是……乱臣贼子?”
  谭光思重重拢眉,不由看向四周,陈修远来者不善。
  在陈修远的意图弄清楚之前,他要先弄清楚虚实看陈修远带了多少人马来——来得越快,应当人马越少。
  陈修远悠悠开口,声音却不止提高了一倍,“都没听见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谭光思目光陡然看向陈修远,脸色突变。
  陈修远眸间缓缓浮起笑意,声音淡了下去,“那还等什么?”
  第025章 救驾来迟
  马车在路上疾驰着。
  天色刚明,道路也不平顺,傅叔驾着马车,分毫不敢大意。
  小五一手抱紧怀中的太子,一手扶好马车,双腿也勾住安全处,避免意外。
  马车外,风有些大,小五用披风替太子挡着。
  太子很懂事,除却心中很担心的时候,会忽然问一句沈叔叔好了吗,旁的时间太子都很安静。
  小五应他一声,会好的,有大夫在照看了。
  太子不慌张,也不哭,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乖巧,听话又隐忍。
  小五一个人便能照看好他。
  小五见过不少边关的熊孩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熊,但真要闯出祸来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但太子不同,小五有时候甚至会隐约觉得……太子同将军有些像……
  就是神态,动作,反正说不好,兴许还要有长相什么的。
  许是他同将军在一处久了,总觉得旁人有些特点与将军沾边的时候,便觉得旁人同将军像,也可能是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强,这一段时间同谁亲近,就会模仿谁。这一段,太子一直跟着将军,所以神态,动作都慢慢像将军了……至于长相,许是因为神态动作都像的缘故?
  小五哪里敢往别处想。
  晨间的风还是带着寒意,小五问怀中的小太子,“冷吗?”
  阿念摇头应了声,“不冷。”
  小五便也跟着缄声了,他知晓,他们都在担心将军……
  ***
  马车内也摇晃得厉害。
  大夫要一面保持平衡,一面用剪子剪开沈辞身上凝血的衣裳,还要注意不要伤了马车中本就重伤昏迷的沈辞。
  伤口的时间有些长了,衣服和血块同伤口粘在一处,清理起来很麻烦。
  陈翎一直在帮大夫打下手。
  前面的步骤简单,但还留了些同皮肉粘在一起的部分,轻易取不下来,又怕动到伤口加重,大夫留到最后专心处理。
  “夫人,这处开始要夫人帮忙按着公子了。”大夫口中忽然唤了声“夫人”。
  陈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马车中除却昏迷的沈辞,就只有大夫和她两人。
  陈翎怔忪,却还是轻嗯一声。
  大夫继续道,“夫人您按住这里,这一块衣服同伤口粘在一处了,剪掉的时候怕是会剜掉些许皮肉,不能让公子动弹,不动弹,扯开的伤口会少些。公子昏过去了,会控制不了挣扎,届时夫人帮忙按紧了,这样公子少遭些罪。”
  陈翎点头,“好。”
  大夫又有些担心得看向她,“夫人,稍后若是害怕,您就闭眼,使劲按住就行。”
  方才虽然已经见过这一身血衣,也将衣裳一点点剪开,露出身上的伤口,但刚才最后留下的几处,才是伤得最厉害,也是最狰狞的伤口,大夫见她是女子……
  陈翎却沉声,“不怕。”
  陈翎眸间微沉,“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大夫看了她一眼,遂明白了,没有再多问,“那夫人,按住了。”
  陈翎点头,循着大夫的吩咐照做。
  指尖触到沈辞身上时,他身上是温热的,但她想避开伤口,寻一处完璧之处按住他仿佛都难——这么重的伤,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就算有小五在,那里也有四五十人……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翎眸间已是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