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养计划 第84节
  昨夜一晌贪欢,情浓短暂。
  夜里热烈的炽吻,热切的需索,耳边声声沉醉的呼唤,一切那么美,那么好。
  只可惜,经历过一世,又重生了一世的她自己……早已过了情动血热的年岁。
  早已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第64章 揣测
  回到京郊别院是晌午。
  或许是清闲日子过久了,偶尔一次熬夜,身子便支撑不住。梅望舒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在屋里睡到天昏地暗。
  睡梦里隐约听到有哭声。
  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四肢纤细,柔弱如扶柳,腹部却明显鼓起,一看就是有孕五六个月的模样。
  柔弱如扶柳般的女子吃力地托着自己的大肚,颤颤巍巍要在她面前跪倒。
  “奴家若能进门,绝不敢惹夫人厌烦。”
  那女子娇娇弱弱地哭泣着,“生下的孩儿,也是记在夫人名下。以后就是夫人的孩儿。”
  “奴家失了清白身子,娘家是再也待不得了。以后若能进了林家的门,顿顿吃糠咽菜也受得,夫人打骂也受得,只求有个栖身之处,好叫可怜的孩儿有个父亲。”
  “夫人,可怜可怜奴家……”
  梅望舒在梦境里模模糊糊地想,“你又何必来拦我。我已经决意下堂求去,刚在老夫人面前将话说清楚了。这般娇柔可怜的做派给谁看。”
  “啊,不是做给我看,原来是做给他看。”
  下一刻,面目模糊的高大男子从远处快步走来,心疼地扶起那吃力跪倒的娇弱女子,转头怒斥,
  “她身子这么重了,你还故意为难她!你们梅氏向来自以为傲的恬淡风雅呢,入门前看你尚可,如今才几年,却变成如此可憎的妒妇嘴脸!”
  隔着一层浓厚灰雾,梅望舒遥遥地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得可笑。
  身处闹剧正中的那个自己,却也不怒,不争,心平气和。
  后退半步,盈盈万福。
  “姝已禀明老夫人,决意求去,今晚清点完嫁妆,明早便会启程归家。此女日后进门与否,与姝无关,夫君还请自便。”
  “今后一别两宽,再无相见之时。夫君珍重。”
  对面的男子愣住了。
  身侧那扶着大肚的娇弱女子,眼中蓦然绽出惊喜的光,激动地肩头微微颤抖。
  那男子原地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松开那娇弱女子,就要过来拉她的手,
  “阿姝,怎的如此突然!这般大事,你竟不和我说一声——”
  闹剧中的那个自己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视线转向对面那神色惊疑的女子,平心静气道,
  “听闻你们青梅竹马,可惜身世悬殊,被长辈生生拆散。如今我主动求去,也算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祝愿早生贵子,母子平安。”
  女子的抽泣声断断续续,良久不绝。
  梅望舒在梦中也觉得诧异,自己已经主动让位,她竟还哭什么。
  梦中的灰黑浓雾渐渐散去,意识回笼。她察觉到那哭声原来不是梦里,而是来自于屋外。
  她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掀开薄纱帷帐。
  隔着半开的窗牖,看到嫣然坐在庭院花架下的石凳处,帕子掩住脸,极力忍着抽泣。
  石桌对面,坐了个身穿素净青衣的女子,低声对嫣然劝慰着什么,居然是阿止娘子。
  梅望舒微微皱眉。
  嫣然做事极少会失分寸,这次怎的把人带进正院里来了。
  她起身简单地梳洗完毕,推开了门。
  嫣然停了抽泣,猛然站起身来。
  “大人!”
  她提着裙摆直接小跑进屋里,含着泪把梅望舒从门边拉到明堂座椅处,压着她端正坐下,后退两步,就要对她拜倒行大礼。
  梅望舒愕然起身,赶在嫣然拜下之前,把人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我何须客气什么。”
  嫣然抹了把眼角泪花,急匆匆出去,牵着阿止娘子的手进来。
  “感谢大人危难时施以援手,救人于水火之中。若没有大人,我和嫂嫂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身穿素青衣裳的阿止娘子,停在门边,默默跪倒,郑重拜了三拜,低头擦拭了一下眼角。
  梅望舒敏锐地反问,“嫂嫂?”
  嫣然出身崔氏,她父亲崔祭酒当年挡了郗党的道,崔氏男丁族灭,成年女眷流放千里,京城里哪来的嫂嫂?
  她的目光带了审视,重新打量起阿止娘子。
  阿止娘子拜倒起身,被领进梅家这么多天,首次开口自陈身世,
  “妾身瞿氏,闺名阮止。当年嫁入崔氏,是崔家大郎君的妻室。”
  她神色感慨地看向嫣然,“崔氏为郗贼所嫉恨,遭逢灭族祸事之时,妾身刚嫁入崔家不久,小姑嫣然年纪尚小……一别多年,嫣然长大了。”
  嫣然含泪道,“嫂嫂和母亲、祖母、叔伯母她们一起被流放西南边地,从此音讯全无,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老太君和母亲都已经故去。”阿止娘子的眼里也带了泪,
  “老太君在流放路上便没了。圣上亲政那年大赦天下,平反了崔氏冤情。母亲在西南边地居住多年,身体羸弱,平反心愿了结,去年含笑故去,是妾身替母亲送的终。”
  “母亲临终时,想要落叶归根。妾身便按她的遗嘱,将尸身焚化,骨灰坛子带回京城,打算葬入崔氏祖坟。”
  梅望舒心中柔软的地方触动了一下。
  “原来是崔祭酒家中的少夫人。”她轻声喟叹,“我当年入京不久,崔家便遭了事。当面不识故人,怎么不早说。”
  她又微微地皱了眉,“千里路程都走过来了,人已经到了京城,阿止娘子若是手头拮据,随便去寻几家崔家旧识都可得些资助,怎么会去街上卖身?”
  阿止娘子的脸上出现愤然之色,恨声道,“不是妾身自愿的。”
  “千里路远,路上缺少盘缠,妾身都撑过来了。谁知道快到京城之时,竟然半路碰到了恶霸,说妾身和京城里某位贵人长得像,妾身这辈子的大福气来了。抢走了母亲的骨灰坛子,逼迫妾身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青天白日的在京城大街上自卖自身!”
  梅望舒的视线骤然锐利起来。
  “长得像……?”她再度仔细打量阿止娘子的五官神态。
  嫣然左右看了几眼,纳闷道,“嫂嫂不提还不觉得,提起来,我倒觉得嫂嫂的眉眼长相,身上的恬静书卷气,有三分像大人?尤其是侧脸看过去,略微一低头时,有五分像了。”
  梅望舒细细思忖起御街当日的场面。
  齐正衡在院子外叫门的洪亮嗓门,就在这时响入众人耳中。
  “梅学士开个门,贵人托小的又送温补药来了!”
  门外除了站了几个微服禁卫,地上还躺了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过去开门的嫣然猝不及防,迎面吓了一跳。
  “贵人早上吩咐给梅学士送药过来。上山半路上逮着一个鬼鬼祟祟的汉子,趴树杈上冲别院方向窥探,见着我们队伍就躲,绝不是好人。兄弟们把人拿下了,借梅学士个院子审问口供。”
  说话间,几个禁卫已经把那五花大绑的汉子扔进院子里。
  齐正衡,“官府查案子太慢,两三个月都结不了案。兄弟们直接用些手段,只要两三个时辰,包这厮有一说一,把来历目的吐露得干干净净——”
  话音未落,旁边看守的禁卫突然一个健步冲过去,卸了那汉子的下巴,“哎哟,这厮要服毒自尽!”
  齐正衡也大惊,“居然牙齿里藏了毒!这么稀罕的玩意儿,寻常蟊贼可弄不出来。这厮肚子里一定有货!”
  立刻把人提到旁边,开始就地审问。
  两边说话时房门没关,初夏日光从头顶照下来,庭院里五花大绑那汉子显露出清晰的正脸。
  阿止娘子无意中瞥过,脸色突然大变,站起身来。
  “就是他!”
  她指着门外那被绑缚的汉子,“就是那群恶霸中的一个!夺走了母亲的骨灰坛,威胁我卖身!还不能随意地卖,务必要掐着时辰,去某处热闹大街,卖给他们看中的买家!”
  梅望舒听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听起来耳熟,倒像是给人挖坑的手段。”
  她冲门外的齐正衡道,“给你们个清静院子。劳烦齐兄动作快些,太阳下山前把口供催问出来。”
  “我心中有个揣测,需要此人口供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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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紫宸殿灯火通明。
  皇城主人过了二更天还未歇下。
  殿外随侍的内侍宫人屏息静气,对着门边漏出的灯火,心里无不低声感叹,“圣上勤政哪。”
  紫宸殿深夜大开着窗。
  洛信原坐在黑檀木御桌后,对着天上那轮明月批奏本。
  十六夜里的月亮,依旧很大很圆,并不比昨夜的月色差多少。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轮明月逐夜消减,变成一弯细勾。
  再耐心等到下次圆月。
  洛信原整晚都没露出一个笑脸。
  御案上搁着几摞厚薄不一的奏本,夹着黄色标签,代表是这几日官员们秘密上奏御前,等候圣览后、单独发回的秘奏。
  第一本秘奏来自林思时。
  上奏的是南河县主和虞通判的婚事,各项事宜已经操办就绪,但南河县主的父亲贺国舅至今还在狱中,南河县主出阁当日,贺府不适合送嫁。
  又因为是御赐的婚事,提议从宫中直接送嫁。
  洛信原提笔简单批了个‘可’字。
  第二本是叶昌阁的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