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爹,我爸说你要是不要我们俩了,我们就变成小白菜哒!”小葵花唱完了,一头扑在他怀里,“可是没有我和爸爸,你不是也变成没人疼了小白菜了吗?”
  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朱烨抱着暖暖软软的儿子,不禁想起自己,他少年丧母,随即遭逢大难,这辈子最最怀念,也最最遗憾的,就是缺失的母爱。记得从伊斯坦布尔回来养病那段日子,他每每从噩梦中惊醒,身边总是空无一人,整夜整夜瞪着眼睛等天明,幼小的心灵被恐惧一点点啃食,陪着他的只有床头母亲冰冷的遗像。
  砂爷虽然疼他,但毕竟要顾着生意,保姆虽然温柔,但那温柔里总带着同情与敬畏。多少个孤独的日夜,他抱着母亲的枕头偷偷哭泣,祈祷她回来带自己一起走,天堂没有噩梦,没有疼痛,也不用整天打针吃药……
  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闪过一丝锐痛,记忆深处忽然冒出一系列断断续续的空洞的对话:
  “三千美金,不能再少了,他还是个雏儿……只是普通的感冒,水土不服,没有什么大病……”
  “给他打一针,尽快卖掉,别死在这里。”
  “妓寨不肯收,他身份有问题,最近很多人在打听他……处理掉吧,病成这样连卖器官都没人肯要的……”
  “混蛋别用抢,会弄脏地板,拖出去……随便给他吃点什么,吸毒暴死街头的小孩子,连警察都不会多问……”
  “爹!爹你肿么了?”空旷的回音被稚嫩的童音打断,朱烨猛的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脸的冷汗,右手死死捏着果钳,用力之大连钳柄都捏得变了形,手掌心被指甲刮破,正渗出血来。
  “阿烨你没事吧?”唐一鹤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最近是不是病了?还是旧病复发?”
  “没,没什么。”朱烨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外公你坐,我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又有点晕机,喝点水就好了。”
  “爹喝水。”小葵花被他的脸色吓到了,立刻端着杯子凑到他嘴边,小脸露出恐慌的神色。朱烨想接杯子,手抖得厉害,便凑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尽量微笑着道:“谢谢宝贝。”
  小孩关切地看着他,忧心忡忡道:“爹你是没睡好吗?那你以后别总是半夜打我爸了,还是好好睡觉吧。”
  “……”朱烨下眼睑抖了抖,某些人叫|床的习惯真是太讨厌了,再摊上个耳力特别好的儿子,这简直是灾难!
  唐一鹤嘴角一抽,默默低头喝参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爹你好点没?”小葵花放下杯子,拿面巾纸笨拙地给朱烨擦干净手心的血渍,嘟着嘴吹了又吹:“痛痛飞走,全都飞走。”
  朱烨莞尔,眼睛不由得一酸。小孩儿折腾完一整套,到底直觉不对劲,又钻进他怀里,小胖胳膊紧紧搂着他脖子,嫩脸蛋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爹不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不让你当小白菜。”
  朱烨深呼吸,搂着儿子软软小小的身体,慢慢将眼睛里的水汽压下去,哑声道:“乖。”
  唐一鹤无声地叹了口气,墨斛这一招一点都不高明,可惜,他们谁也躲不过。
  晚餐过后,墨斛如愿以偿得到了外公大人的宣召,屁颠屁颠抱着一大堆东西来觐见,当然,屁颠屁颠什么的只是他的心理活动,表面上看,他还是高端洋气的魔尊大人。
  唐一鹤仍旧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深沉锐利的目光看了他半天,才道:“墨斛,你这番苦心孤诣,我权当你都是为了阿烨和孩子。从前的事,我暂时搁在一边。”
  墨斛心下大大松了口气,面上不卑不亢:“谢谢老太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
  “我可没说既往不咎。”唐一鹤冷笑,“今后咱们走着瞧,若有一天你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们新帐老账一起算!”
  从前你都打不过我,现在我越来越强,你个老家伙凭啥跟我算账啊?墨斛在内心狂妄地吐槽着,不过看了看一边面无表情的朱烨,又觉得老家伙手里握着老婆这个大杀器,一切都很难说。诚恳而低调地解释:“从前我有很多对不起您的地方,实在不是我的个人意愿,原因我跟阿烨都解释过——在突破第二重魔修之前,我没有任何记忆。当然,现在我已经是个正常人……”说到这里有点心虚,扫了一眼朱烨,见他没有讽刺自己,胆气稍微壮了一点,道,“所以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像爱惜自己性命一样爱惜阿烨和我们的孩子。”
  事已至此,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唐一鹤看了看朱烨,见他垂着眼睑不说话,便知道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墨斛的。
  唐一鹤阴沉沉看了墨斛半天,终于神色一软,道:“坐吧。”说着指了指朱烨身边的椅子。
  墨斛大喜,抿着嘴角克制着想要狂笑的冲动,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唐一鹤瞄了一眼墨斛带来的箱子,问。
  朱烨点头道:“是,有几件很要紧的事情,要请外公帮忙。”
  “哦?”唐一鹤见他神色郑重,道,“你说。”
  “我想问您一些关于我爷爷的事。当年我爷爷走金三角那条线做白货,认识了我小叔朱砺的生母,这件事您知道多少?”
  唐一鹤惊讶,不解道:“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烨坚持道:“这件事非常重要,请您务必告诉我真相,我之后会给您一个解释。”
  唐一鹤沉吟少顷,终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家族常见的事情罢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当年有一阵朱氏财务亏空得厉害,你爷爷一个人挑着一大家子,不得已干了白货。
  白货不像别的,那是抓住就杀头的行当,所以来往渠道、分销,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那时他正当盛年,又死了老婆,常年在泰国这条线上跑,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一个贫家女,收在外面做小星,也就是你小叔朱砺的生母。”
  “你们朱家一向家风还好,历代掌门虽然也养女人,但从没养出过孩子,你爷爷算是头一个。也是那泰国妹心思深沉,孩子养到三四岁才抱到他跟前,想弄掉已经晚了——再狠的男人,自己的种活生生站在面前,也不可能一把掐死。”
  唐一鹤摇头叹气,道,“你小叔在泰国养到七八岁,要不是你爷爷忽然一病不起,他可能也就从了母姓,老老实实在泰国当个有闲散公子罢了。可惜你爷爷要死了,他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即使手里有钱,在泰国那种地方也不可能顺利把孩子带大,所以她就找人给你爷爷带话,要他带你小叔进朱家门,你爷爷不同意,她就以死相逼。”
  说到这里,唐一鹤的眼睛眯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开始带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人老了,就难免心软,你爷爷也是一样,被那女人一求再求,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当时他已经退休,朱家掌门的位子已经传给了你爸,他就在病榻前把你爸爸叫去,让他答应你小叔进门。你爸自然不肯,可是百善孝为先啊,朱老太爷操劳了一辈子,临死为了个私孩儿闭不上眼,哪怕不是你爸的错,也是他大不孝。”
  “后来他们两个人各退一步,达成了一个协议——留子不留母。朱砺进门的那一天,他母亲在泰国的公寓里饮弹自尽,死了。”
  54
  54、 ...
  唐一鹤取过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清茶,顿了顿,道:“这件事,也是我的主意。”
  朱烨眉心一抖,唐一鹤将茶碗放在小几上,碗盖与碗口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朱砺的事情抖出来的时候,你爸刚刚和你母亲订婚,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么大的事他不敢瞒着我,就专程来了一趟链岛,所以我才对这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按理出了这种事,我们唐家是完全有理由退婚的,可年代不一样了,儿女婚事不由父母做主,你母亲重情义,舍不得你爸爸,哪怕这样也坚持嫁过去,最后我只有妥协。
  你母亲从小是我捧在手心儿长大的,样貌好,才识过人,可惜常年在国外接受西式教育,不懂得中国大家庭那些个弯弯绕绕。我之所以不同意这门婚事,主要是因为当时朱砺已经好几岁了,正是最尴尬的年纪——说他大,他还是个孩子,朱老太爷一死,你父亲必然要承担起教养他的责任,所谓长嫂如母,你母亲一嫁过去,就等于要作后妈。可要说他小,他却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是泰国人,也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这样的孩子,是最最养不熟的。”
  朱烨默然,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牵连到了母系一族,唐家也在朱砺母亲的死上插了一杠子。朱老太爷语声渐沉,道:“你父亲也不愿意多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当小妈,接受朱砺这个庶弟已经是他的极限,可他做儿子的,不能逼着重病的老爹做事,所以这个口,只有我来开。
  去母留子乃是下下之策,弄不好两兄弟就是一世的仇,但我别无选择,朱老太爷铁了心要给这孩子一个交代,要是母子都从泰国接回来,你母亲将来就要多个不尴不尬的婆婆,朱砺的生母能在金三角那种地方搭上朱老太爷,还背着他把孩子生下来,偷偷养到好几岁,心机不可谓不深,手段不可谓不强,你母亲尽管聪明,但性子直率坦荡,又年轻,将来和这种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我怎么能放心?
  所以我给朱家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退婚,要么去母留子。朱老太爷虽然病得糊涂,也知道链岛唐家不好惹,不能让嫡长子丢了这么大的靠山,所以他派最得力的亲信远赴泰国,让那女人自己做个选择——要么领一大笔钱,孩子从母性,从此以后和朱家一刀两断。要么她自杀,让孩子一个人回朱家。”
  “那女人选择了后者。”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唐一鹤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三十年前这段公案。墨斛没有正常的三观,但因为整个故事狗血满满,跟韩剧剧情颇为符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现场气氛太凝重,早就去拿爆米花和薯片了。
  只有朱烨,陷入了沉思之中。朱砺从小对他不阴不阳,他一直以为他只是觊觎朱家家业,没想到有一条人命在里面,而唐家在他母亲的死上,做了一把至关重要的推手。难怪时至今日他还恨不得自己去死。
  不过站在唐家的立场上来看,朱烨并不觉得外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唐家嫡出的大小姐,一家人眼珠子似的疼爱,一嫁人却要管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叫姨娘,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何况这姨娘怎么看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对朱砺的生母,他也毫无同情之心——当年她既然放下自尊给朱老太爷当情妇,就应该遵守作为情妇的职业道德,一个女人,既想享受别的女人奋斗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财富,又不想承担与之想匹配的后果,世界上哪有白吃的午餐?
  何况临到最后她也不是没有选择,有朱老爷子发话,如果她愿意,仍旧能带着孩子富贵终老,砂爷绝不会找她麻烦。可她偏偏选择了一条风险更大,收益更高的路。
  自甘下贱,得陇望蜀,孤注一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朱砺在这样的女人手中长大,耳濡目染,受到的又是什么样的母系教育?
  朱烨眉头微微蹙起,半晌开口问唐一鹤:“外公,你确定朱砺的母亲死了吗?会不会她当年买通了我爷爷的人,李代桃僵弄个其他尸体充数,她本人到现在还活着?”
  “不可能。”唐一鹤摇头,“虽然我没有看着她死,但她当年入殓、下葬,都是你舅舅亲眼看着办的,她确实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会不会有别的亲人,比如姊妹这一类的,对她的死心怀不忿,想伺机报复我家?”
  “她是个孤儿,从小就被父母卖掉了,我仔细查过,她死的时候有联系的亲戚非常少,而且这帮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都当她是病死的——葬礼发出的讣闻里写的是病故。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贫苦人家,受了朱家的接济,应该不会再搞事。”
  “你手里有这些亲戚的名单吗?”
  “有。”唐一鹤亲自从书架的暗格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他:“都在这里了,你有需要尽管去查,要是不方便调动朱家的人手,叫你舅舅派几个人给你暂用。”
  “谢谢外公。”朱烨心下感动,虽然当初和墨斛的婚事上唐定鑫有些事情做得不地道,但那是因为牵扯到唐老太爷的性命,除开这个,这个舅舅对他实在是没说的。
  唐一鹤看他翻完文件,道:“成了,现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忽然要查这件事吧。”
  “是。”朱烨将文件收好,把章觉希如何伙同朱砺走私文物、事败后如何在公海狙击自己,又是如何被砂爷抓住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道,“自从十年前那件绑架案开始,我就一直怀疑朱砺想对我不利,可惜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现在看来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他勾结利用章觉希,除了想杀死我,更重要的目的是坐上朱家掌门的位子,甚至杀了我爸!”
  唐一鹤冷笑一声,道:“我早就料到,这样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不简单。你爸爸也是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又总觉得朱家就剩了你一个人,他走了人丁太单薄,想给你留个帮手,才纵容了这个白眼狼。”
  朱烨示意墨斛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在唐一鹤面前,又将amanda的事情给他详细说了一遍,道:“外公,我这次之所以要问这些陈年往事,主要是怀疑朱砺的母亲还没有死,或者他母家有什么厉害的人练成了某种邪术,一直隐藏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图谋陷害我和我爸。”
  墨斛打开装着amanda内脏的保温桶,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立刻散发开来,唐一鹤瞳孔猛然一缩,却没有避开,反而探过头去仔细观察,少顷变色道:“好厉害的飞降!”
  “果然是降头术?”何昊的推测被证实,朱烨心里不由得越来越沉。
  “这是降头术中非常厉害的一种,叫做飞降,降头师能头身分离,仅以一颗头颅做法,非常厉害!”唐一鹤面色凝重,道:“不过这个降头师还没有练到极致,头身分离的时候分不干净,带出了一部分内脏来,说明他的修行应该不超过二十年。在泰国,很多人家为了避免被练飞降的降头师盯上,都会在屋顶和院墙上装荆刺倒钩,这样可以勾住他们的内脏,弄死他们。”
  “没有内脏他们就会死?”朱烨怀疑地问。唐一鹤肯定地点头,捡起小葵花的玩具死人头,道:“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降头师的头骨吧?”
  “是。”
  “那你头一个猜测就对不上了。”唐一鹤翻来覆去将头骨看了半天,皱眉道:“朱砺的母亲如果还活着,年龄已经超过五十岁,可这个头骨看结构最多也就二十五岁,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她会变的。”朱烨只恨当时没有拿手机把amanda变身的场面录下来,只能解释道,“当时在朱砺家的天台,墨斛用一把餐刀刺穿了她胸部,血流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皮肤全都塌了,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非常吓人。会不会她练的邪术有驻颜或者返老还童的功效?”
  “这个我还没听说过,我对降头术并不太熟悉,不过你这种说法也不是不可能。”唐一鹤沉思道,“降头术和蛊术差不多,最早的时候是医术来的,时至今日,降头术也分为黑降和白降两种,前者专门害人,后者则能治病救人,这也是为什么在泰国有些降头师很受人尊敬的原因,如果从医术的角度来看,说不定某些偏门的降头术也有驻颜的功效。”
  朱烨将一个透明玻璃瓶递给他:“您看看这个。这是出事那天晚上她下在我杯子里的东西,被墨斛从酒水里分离了出来。”
  唐一鹤拿了放大镜,将那小瓶放在眼前细细看了许久,又取出几本发黄的小册子仔细比对,变色道:“这是极强的黑降头,也叫尸骨鬼降,是以百年以上的死人腿骨雕成小儿模样,再以死去不足七天之人下巴上烧出的尸油浸润,佐以咒怨,养成怨气极大的小鬼。人一旦中了这种降头,将会日夜受到小鬼的诅咒,如万蚁噬身,千刀万剐,耗足百日之后才会发疯而死!”
  朱烨骇然,后背一阵阵发凉,没想到朱砺对自己恨意如此之深,一枪毙了都不解恨,居然要用鬼降折磨他一百天!
  “可恶!”兴致勃勃听了半天狗血韩剧和莲蓬鬼话,墨斛忽然听说朱砺居然想用这么恶毒的手法对待自己老婆,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好个朱砺,居然敢对你起这种心思,鬼降……哼哼,魔尊不发威,你当老子是萨摩耶,比这歹毒一千倍的药咒本尊也搞得出来,到时候叫你……”说着目露凶光,后槽牙咯吱作响。
  “你坐下。”朱烨扭头冷冷道,“两辈子才修了三重魔修,你这个废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墨斛大怒,对着他又不敢发火,憋得眼睛都绿了(本来就是绿的),恨恨道:“老子总有一天修成九重魔修给你看看!”
  朱烨冷哼一声,嘲道:“韩剧就快开始了,你不去追吗?错过新番多么遗憾,吐槽晚了弹幕都上不了第一页呢。”
  墨斛气结,发狠道:“你别看不起人,我以魔尊的节操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墨斛再也不看韩剧了,如违此誓人神共厌!”
  你确定你有节操这东西吗?朱烨冷笑,鼓掌道:“好好,有志气,你的节操还真值钱,第一次发誓居然是为了戒韩剧。”
  墨斛怒道:“你有没有良心?我两辈子统共就起过一个重誓,就是我们成婚那晚,我在魔神面前立下重誓,此生非你不娶,对你忠贞不二,老死相随!韩剧什么的怎能与你相提并论?阿烨你也够了,每天光知道揪着我的短处冷嘲热讽,什么时候能看见我的长处,想一想我对你的好?”
  朱烨“砰!”地一声将茶杯往茶几上一顿,吊着眼睛一个眼刀梭过去,冷笑:“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真是辜负了你。也好,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你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对我好的,就从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晚上说起吧,我洗耳恭听。”
  墨斛对上他漆黑发亮的眸子,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心虚地挪开眼去,低声道:“过、过去的事,不说也罢,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还是往前看的好。”不等朱烨继续抢白,连忙转移话题,正经脸问唐一鹤:“外公,从这些东西上面,您还看出了什么?”
  唐一鹤心中本来对墨斛极为不满,但见他在朱烨面前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那疼爱敬重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似作伪,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再说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小辈儿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心情也好了不少,闻言微笑道:“打眼一看,也看不出太多东西,今天晚了,等我休息一晚,养养精神,明天再细细研究。”
  墨斛连忙赞同道:“是是,外公今天刚刚醒来,精神不济,应该早点休息。”伸手拉住朱烨的手,道,“我们就不要打扰外公了,让他老人家早点睡觉吧,小葵花也该洗澡睡觉了。”
  朱烨瞪他一眼,抽回手来,看时间已然不早,便道:“已经十点多了,外公,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聊。”说着将儿子的死人头从他脚边拿过来。
  “等等。”唐一鹤忽然摆了摆手,道,“这个头骨看上去古怪很多,你放在这里,我再看看。”
  朱烨依言将头骨放在了茶几上,道:“今天太晚了,先放在这里,明天早看吧,我扶你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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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
  朱烨的住处照旧安排在小山居,墨斛和小葵花的房间则就安排在他卧室对面的客房里。
  从上房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因为前两天莲雾山刚下过雪,空气非常干净,可见度极高,一抬头便依稀能看到暗淡的天河。
  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在今夜得到答案,朱烨心中却并没有轻松多少,朱老太爷当年做的对不对,砂爷当年做得对不对,外公又做的对不对,他都无从判断,几代人的仇怨混在一起,简直让人窒息。
  深呼吸,凉丝丝的气息从鼻腔一直蔓延到胸廓,冷冽清澈,沁人心脾。
  “衣服。”墨斛将羊绒大衣披在朱烨肩头,柔声道,“冷,别着凉。”还想帮他系扣子,被朱烨挡开了:“离我远点。”
  墨斛讪讪住手,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