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姗姗来迟的你 第76节
  一来一回折腾了半小时有余,连笑换算一下国内时间,琢磨着应该还来得及开个视频会议,自行开门进屋,直奔二楼。
  回到客房正要关门,却听哐当一声,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连笑惊住。
  还未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方向,瓷器砸碎在地的声音便纷至沓来。
  唯一有那么多瓷器的,除了楼下厨房,还能是哪儿?
  连笑刚要拉开房门,却被一声女人的惨叫声狠狠钉在原地。
  手也僵在了门把上。
  整个人如遭雷击。
  直到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笑才猛地回神。
  家中的楼梯,即便是人轻手轻脚地上下楼,都能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如今却哐当作响……
  那一记一记似乎能踩塌楼梯的脚步意味着什么……
  脚步声突然消失,紧接着响起的重物狠砸在地的声音又意味着什么……
  连笑在老家的房子同样是复式,当年连建平追着她揍,她想要跑上楼却被踹倒,整个人倒在楼梯上再摔下去,同样是这样的声音……
  连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握在门把上的手在抖。
  那源于恐惧的战栗,一如当年,她摔下楼梯,连滚带爬缩在墙角发着抖。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连笑脸色惨白,手早已离了门把,虚抵在唇边,咬着指甲,双唇、双手……甚至整个身体都在细碎地发抖。
  许阿姨大概也和曾经的她一样,正抱着连建平的腿,气息奄奄地求:“别打了……”
  当年的她如此瘦小,除了求,就只能哭。
  可连建平发起怒来,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
  当年的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帮她。
  然而……
  没有。
  有的只有绝望……
  此刻的许阿姨是否也和当年的她一样,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只能在绝望中瑟瑟发抖……
  连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冲出了房间。
  路过壁炉架时抄起上头放着的黄铜摆件直奔楼梯而去。
  明明吓得唇色惨白,脚下却越走越快,过了拐角顿时视野全清,楼梯下的情景尽收眼底,连笑几乎是在尖叫:“别打了!”
  连建平愣住。
  原本正拽着许阿姨的头发把许阿姨半提起来,此刻一松手,许阿姨又重重摔倒在台阶上。
  许阿姨连滚带爬挪向一边,早已气若游丝,仿佛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我要……跟你……离婚……”
  原本停下的连建平闻言,顿时又狠了深色,追着许阿姨过去,眼看又是一拳。
  连笑一手将黄铜摆件藏在身后,一手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你打啊!我都录下来了!”
  连笑三步两步赶下楼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太害怕还是太急急忙忙,就这么在半截台阶上摔倒了。
  连笑赶紧爬起来,最快速度来到许阿姨身边,扶起她。
  林建平就站在一旁。
  连笑一直在默默对自己喊话:别抖……别抖……
  可那颤抖几乎源于本`能的恐惧,压根抑制不住。
  越是恐惧,声音偏是越大:“你再动一下我就报警!”
  连建平愠着脸过来抢连笑的手机。
  顿时扭打作一团。
  连笑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不再抖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能抗住连建平的拳头。
  她再也不是那个噩梦中曾重复过无数遍的、只能惨叫挨打的孩子……
  连建平抓不到手机,气急了便拎着她往墙上撞,连笑顿时头晕目眩,骨头跟散架似的,手机和黄铜摆件全都掉在了地上。
  连建平弯腰捡起手机,准备删掉还在录着的视频。
  连笑见状,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晃掉眼前的重影,最后一点体力全用来撑起自己,拿起那沉手的黄铜摆件,
  直接照着连建平的脑袋砸过去。
  ……
  ……
  连建平重重摔倒在地,用尽了力气的连笑也沿着墙根栽倒在地。
  终于,安静了。
  连笑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重影也层层叠着,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耳边依稀传来砸门的声音,可那声音只在她耳膜上挣扎了几声,就被耳中越来越响的嗡鸣声彻底淹没。
  就在这一片模糊中,连笑依稀见到连建平扶着墙站了起来。
  连建平朝她走来——
  连建平此时的身影,终于和连笑噩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对她拳打脚踢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那一刻,连笑眼前是漫天而来的昏暗,心里则是散不去的一片凉意。
  她反抗了……
  可是结果……
  依旧没有改变……
  还是没有人来救她……
  她也救不了别人……
  *
  连笑是在医院醒的。
  没有想到自己昏迷之后并没有再挨揍。
  当然也没有想到,许阿姨站在了连建平那一边,做了伪证,全然否定了自己被家暴的事实。
  警方为连笑找了个翻译,双方各执一词。
  连笑没有护照身份成谜,没有证人佐证她的说辞,甚至连建平伤得比她还重。事情又发生在连建平的房子里,连笑涉嫌擅闯民宅,袭击户主,连建平的施暴却成了他口中的自卫。
  连笑虽然没有被手铐铐住,但她住的病房里有警察看着,俨然她才是罪犯。
  许阿姨来病房看了连笑。
  翻译在病房外和另一名看守病房的警察交涉,病房里则留了另一个本地警察,连笑看看这个一脸警戒的警察,又看看一脸麻木的许阿姨,用中文问:“为什么?”
  她救了许阿姨。
  许阿姨却替伤害她的人作伪证。
  “我靠他养的,我能怎么办?”
  许阿姨还是那张麻木的脸。
  *
  连笑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夫妻,一个卖惨,一个则装大度——
  连建平“不计前嫌”,打算保释她。
  翻译把这个消息带到连笑病房时,连笑当场拒绝。
  “我不需要他保释。”
  “那还有谁能保释你?”
  连笑想了想:“我打电话找人。”
  可真等电话给到她手里,连笑瞬时又陷入了茫然。
  与其问问自己能打电话让谁来保释,不如问问自己,该打电话把谁臭骂一顿。
  父母?
  连笑冷笑着摇摇头否定掉。
  亲戚?
  打电话问问他们,和事佬是不是做得特别有成就感?
  而所谓的成就感,不过是为难了别人,感动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连笑的冷笑里,顿时又多了几分自嘲。明明是她自己为了dl的代工业务而去刻意讨好他们,既然是利益交换,她又有什么资格玻璃心?
  那她这通电话,还能打给谁?
  方迟?
  打电话问问他,职责他为什么知道她护照丢了,还不第一时间飞来?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要他随叫随到?
  这时却又警官推门进来。
  警官和翻译用法语交流了几句之后,翻译对连笑说:“有人来保释你了。”
  连建平还不死心?还来这一套?连笑冷冷将头一撇:“我都说了不要他保释。”
  一抹身影却在这时,不请自来,推门而去。
  连笑垂着脑袋听着那脚步声,脸色一片空白,太阳穴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