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打开碎布,映入眼中的赫然是两片银片,银片是叶子形状,好似从首饰上拆下来的,约莫小指半长宽,略薄。
  自小在中医馆长大的虞滢,对重量很敏感,她一掂就大概能知道这两片银叶片有多重。
  掂了掂,两片小银片竟不到一钱。
  虞滢看文的时候,大概对银钱也有所了解,一钱银子若是换成铜板的话,约莫能换一百文钱。
  可这不到一钱的两片小银片,也换不到一百文钱呀!
  原本激动的心情,在换算之后,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但又转念一想,身无分文比这还更可怕,也就没有那么失落了。
  虞滢平缓了心情,藏好了银片后,复而看了眼红肿的脚。
  前几日太过消沉,倒是无心管这崴到的脚,现在全然想通了,便也就琢磨着明早去附近查看一番,看有没有消肿祛瘀的草药。
  收回了目光,端着盆一拐一瘸地从屋中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闻到了野菜汤的浓郁气味,还是不大好闻的气味。
  火架子那边,野菜汤已经煮好了,伏安费力地把架在火架上的陶罐取了下来,用简陋的木勺子把野菜汤分入了几个粗糙的木碗中。
  分好后,他抬起头看向虞滢,目光凶狠。
  虞滢无视他那凶狠的目光,而是垂下视线望向地上的五碗野菜汤。
  祖孙三人和素未谋面的男主,伏家拢共就四个人,加上她才有五人,所以这五碗野菜汤中有一碗是她的。
  这几天下来,天天都是无油无盐,没有半点味道的野菜,虞滢觉得犹如嚼草。
  几天吃下来,哪怕肚子饿得厉害,虞滢也没有什么食欲。
  但既要活下来,就要填饱肚子,甭管是嚼野菜还是嚼草,能饱腹就行。
  可大概伏家长期都是这么个吃法,所以那兄妹二人都很瘦小,脸色蜡黄,脸颊还没几两肉。
  而罗氏那双眼,估计也是因营养不良和疲劳过度,加上岭南瘴气的原因,才近乎瞎了。
  虞滢倒了水,放下木盆就径直走了过去,端起了一碗野菜汤后,不发一语的转身回了屋。
  伏安看着虞滢离开后,紧绷着的那口气也呼了出来,他看向身旁的祖母,奇怪道:“奶奶你说她怎么不骂人了?”
  罗氏神色麻木,只道:“别管。”
  然后又说:“把汤端进去给小叔。”
  说罢,罗氏转头往另一间茅草屋望去,虽然看不清楚,但隐约能看得到茅草屋的影子。
  把这亲生儿子接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罗氏的心情还是很复杂,不知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
  虞滢进了屋子坐下后,端着野菜汤看了许久,实在是没有食欲。
  可腹中饥饿难忍,还是用粗糙的木勺舀了一勺野菜吃进了口中。
  虽然在现代,原生态的野菜很受欢迎,但并不是所有的野菜都是好吃的。
  在没有任何调味料的水煮之下,这野菜着实难以下咽。
  虞滢没怎么嚼就把这些野菜给咽了下去。
  一碗野菜汤见底了,腹中才有了饱腹感。
  吃饱后,天色已全黑,虞滢也躺到了床上。
  屋外断断续续的传来狗吠声与野兽的嘶吼声。
  听到这声音,虞滢每晚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有野兽下山闯入伏家。就这两间茅草屋,连扇正经门都没有,根本抵挡不了什么猛兽。
  虞滢原本因被衾破旧没有盖,但在听到野兽嘶吼声时,却是怕得什么也顾不上了,拉过被衾紧紧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想以此来寻求几分安全感。
  那些野兽嘶吼声好像很远,却又好像很近,听得虞滢惶惶不安。
  夜色渐深,隔壁一如前几日那般,断断续续的响起咳嗽声。
  先是罗氏咳嗽,紧接着那两个孩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咳着。
  在这祖孙三人的咳嗽声间,她似乎还听到了几声属于成年男人低低的闷咳声。
  虞滢愣了一下。
  不用做其他猜想,她没有听错,这咳嗽出声的就是她一直没见过的男主——伏危。
  男主的名字虽然奇怪,但她隐约记得文中有对男主名字的解释。
  ——“危”也,正襟危坐,有正直,端正之意。
  第3章 男主有疾
  初晨,晨光熹微,有些许光亮透过缝隙钻入了屋中。虞滢起了身,用布带把一头及腰长发随意束在了腰后,而后出了屋子。
  天气炎热,但因是早间,这地又四周环山,甚至还有些许的雾气飘散,所以清晨颇为寒凉。
  虞滢一身长衣,倒是不觉得冷。只是一宿没怎么睡,她的脸色很苍白,眼底下也隐隐泛着青色。
  虞滢打了个哈欠后,走到水缸前,正要舀水来洗脸,却发现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了。
  整个村子都是茅草屋搭建的,自是不可能有水井的,能取水的地方,只有离伏家一里外的河流。
  伏家老的眼睛不好使,小的虽然有八岁了,但那身板看着顶多六岁,便是一里路,取水也很困难。
  虞滢迟疑了片刻后,只舀了半瓢水,一点一点的倒入掌心中用来漱口和洗脸。
  洗漱时,身后有竹竿敲地的声响传来,一听便知是罗氏也起了。
  天色只是微亮,且有雾气笼罩,所以罗氏还是什么都瞧不见。
  虽瞧不见,但也能听得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她微微蹙眉,暗道这余氏已经来了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这几日怎天天这么早起?
  罗氏一瞬疑问后便不再在意,她摸索走了过来,把昨日儿子与孙儿孙女换下的衣物放入了破木盆中。
  一手抱着木盘,一手敲着竹竿轻车熟路的走出院子,去河边洗衣裳。
  天还没全亮,这罗氏眼睛又不好,去河边洗衣,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落水。
  虞滢皱眉看着罗氏走出去,心下到底有几分担心。
  反正她今日还要出去寻些草药,也就瘸着脚跟着走了出去。
  她并未紧跟罗氏,而是隔了好些距离走在她的身后。
  罗氏眼睛不好,走得慢,虞滢便边走边停查看路上的野草。
  寻常草药并不难寻,在岭南地区,草药在乡野小道随处可见。只是百姓不会辨别,只当它们是寻常杂草。
  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些常见的药草。而能治跌打肿痛,清热解毒,祛风除湿等疾的鬼针草更是随处可见。
  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她精心调养,只能用最古老最简便的方法,把这鬼针草捣烂后蒸热,先敷个几天看看效果。
  她来了多日,脚踝处的红肿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严重了,所以敷个两三日也能看到效果。
  她弯腰折了一把鬼针草。
  折好后,看到了一旁的夏枯草,想起昨日隔壁屋子起伏的咳嗽声,想了想,也拔了些。
  岭南地方瘴气重,得多食清肺的食物,不然她就是久住,也会像伏家人一样晚晚都会咳嗽。
  夏枯草与猪肺同煮,便能清肺止咳。
  古代猪肉相对来说算是便宜的了,那么猪肺只会更便宜,若是能去一趟集市,她便去问一问。
  但前提是,得先把那两片银叶子换了银钱再说,且那么点银子肯定是经不起花销的,还得抠抠搜搜的来盘算。
  虞滢收了心思,继续拔了好些草药后,也差不多跟着那罗氏到了河边。
  早间有人起来出门干活,看到虞滢的时候都面露诧异。
  这个村子叫陵水村,大多村民都是被流放后安居在此处的。即便有些人被赦免了,可以离开岭南了,但因没有银子,也只能在此处扎根了。
  伏危到陵水村一个月,而虞滢嫁入这陵水村也有半个月了。
  关于这伏家二郎,陵水村的村民只在人来那日见了一会,而这伏家新妇倒是见了几回。
  这伏家新妇因脸上长了好些黑斑,有些貌丑,但隐约觉得若是能去掉那些黑斑,估计也是个清丽美人。
  至于伏家新妇的性子……
  前些天还偷了粮食逃跑,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虞滢没有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摘好了草药后,她也就站在远处盯着罗氏。
  无论如何,在她刚来那两日,她一直卧榻在床,罗氏并没有对她不管不顾,将心比心,她也做不来冷眼旁观。
  天色渐亮,罗氏把衣物洗好了,虞滢便先她一步回了。
  回到了院中,她放下了草药,又出去找了两块比较圆润干净的石头,回来时,罗氏也回来了。
  虞滢用了半瓢水简单冲洗了一下石头和草药,然后开始捣药。
  石头相碰的声音传入了屋中,伏安把窗上的草帘给撩起,揉着眼睛探头出来,看到虞滢在捣药,满脸疑惑。
  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还是听着祖母的话,不去搭理她。
  虞滢隐约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瞧,把草药捣得半烂后,抬头往大的那间茅草屋望去。
  与伏安相对了一眼,正欲收回目光时,她在伏安身后瞧到了个身影。
  因屋中昏暗,所以那人的面容她瞧得不真切,只隐约能看得到那人的轮廓。
  ——是个成年男人的轮廓。
  不用做他想,这个成年男人就是男主伏危。
  虽看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得出来,男主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大概很平静,很沉默。
  片刻后,虞滢还是移开了视线。
  现在贸然说要去看一看他的腿伤,恐怕罗氏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去,只会觉得她想要害她儿子,所以先观察观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