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嫡长孙他太难了 第145节
  小女孩儿的话音刚落,老爱家中的大人们全都蹙起了眉头。
  弘晞的瑞凤眼也不由瞪大了。
  按照大清律法,旗人都得住在内城,民人住在外城,这几个孩子怎么家落到了京郊?而且有严格的规定,旗人是不能经商务农的,这五个孩子明显就是普通农户家里的装扮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即使在后世看了诸多百科史料,但史料终究有限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去过后世的康熙等人都知道八旗制度有问题得改革,但在他们印象中,史料上写的入关后的八旗子弟是各个遛鸟养蛐蛐的,有朝廷的银子养着,日子过得特别舒服,因为过于舒服被养废了,失去了祖辈们骑马射箭的骁勇战斗力,万万没想过旗人还有潦倒的从内城搬到京郊啊。
  “你们家大人在哪儿?”
  认知有些被颠覆的康熙对着领头的男孩儿询问道。
  古往今来被陌生人当面问家长在哪儿,都是一件容易引起孩子们恐慌的事情。
  听到康熙这话,领头的男孩像是一只被刺激到的狼崽子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焦灼了起来,满是防备地直勾勾盯着康熙,非常紧张地皱眉道:
  “你们想干嘛?”
  弘晞见状忙上前一步,微微仰着头看着比他大了几岁的男孩子笑眯眯地说道:
  “小哥哥不用害怕,我玛法没有恶意的,我们也是满洲旗人,咱们祖上说不准都是住在一块的东北老乡呢,我玛法只是十分不解你们怎么会看起来生活过得如此困苦?想着同是满洲旗人,在这里相遇就是有缘,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们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帮你们。”
  “是啊,你们瞧我们这长相像是坏人吗?”
  胤礽也接着儿子的话茬子,风度翩翩地笑道。
  两方人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领头男孩眉头皱得紧紧的,也觉得康熙等人对他们没什么所图的,想起家中的情况,他决定赌一把,咬了咬牙说道:
  “你们跟着我们来,我们住的村子离这儿不远。”
  话音刚落,男孩立刻领着四个孩子撒腿往前跑。
  老爱一家子也忙快步跟了上去。
  第100章 狗蛋一家
  几个孩子们住的村子确实与麦田离得不算远,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老爱一大家人就来到了村口,跟在领头男孩的身后走进了村子里。
  正值麦收, 村子中的壮年男、女劳力们都在地里干活, 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均是上了年纪、身形佝偻、发丝斑白又稀疏的小老头与小脚老太太们。
  瞧见村子中突然涌现了这般多衣着富贵的陌生旗人, 老人们纷纷用浑浊的眼睛盯着康熙等人,神情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有那机灵的稚童见状立刻撒腿朝着村外的麦田狂奔,准备去寻找村子中德高望重、能说得上话的人。
  “狗蛋儿,你领着的这些人都是谁啊?”
  众人路过一棵高大的香椿树时,一个右手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头突然从树后面走出来, 开口朝着领头的男孩儿喊道。
  领头男孩忙冲着老头挥手,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李佳爷爷, 这是我意外在麦田那边碰到的贵人们,他们是住在内城的满洲富贵人家,心善想要去看看我家的情况。”
  康熙等人是玩政治的高手,有心想要让几个孩子放下戒备,从他们嘴里面套话, 简直是太容易了。
  早在赶来的路上,领头男孩的家境与村子的大致情况就被他们摸清楚了。
  男孩姓氏为“巴雅拉氏”,名字叫“狗蛋”,妹妹的名字为“小丫”,兄妹俩的父亲身有残疾, 玛法、玛嬷卧病在床, 全家的花销都是靠母亲一人辛苦的给旁人洗衣服、做零工来维持。
  他们住的村子是个杂姓的村落,旗、民混杂, 满、汉两族都有人住在这里,除此之外, 还有不少外来入京谋生计的人,觉得在外城租房太贵了,会退而求其次,租住在村子里,总之此处是鱼龙混杂之地。
  李佳爷爷已经年逾七十了,老的牙齿都快要掉光了,他也是汉军旗的旗人,耳背的他足足听跑到他身边的狗蛋儿解释了三遍,才搞懂康熙一行人不是坏人。
  他想起狗蛋儿家中的情况也不禁叹了口气,握着手里的拐杖在黄土路上敲了敲,对着狗蛋儿压低声音道:“狗蛋儿,你家确实困难,如果人家真的好心帮你,你也别因为那虚无缥缈的自尊心就拒绝来之不易的陌生人善意,但也不能将人家的好心,视为理所当然,别人帮了你家,到时候等你有能力了要记得回报人家的,你晓得不?”
  “嗯嗯,李佳爷爷,我懂得的。”
  狗蛋儿点了点头,而后又跑到了康熙等人身边。
  瞧着李佳爷爷拄着拐杖弓着背渐渐走远了,胤祉才好奇的看着狗蛋儿询问道:
  “那位老人家也是旗人吧?他是哪个旗的?”
  狗蛋儿抿了抿唇对着胤祉回答道:
  “李佳爷爷是汉军镶蓝旗的人,在村里住了几十年了,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好。”
  康熙闻言不禁摩挲了两下玉扳指,在心中暗自算着时间,迄今为止,大清入关也有将近一甲子的时间了。
  当初他翁库玛法努尔哈赤创立了满洲八旗,而后他汗玛法皇太极又创建了汉军八旗与蒙古八旗,大清能顺利入关,这些骁勇善战的满、蒙、汉八旗子弟们功不可没。
  随着前明覆灭、闯王李自成打到京城,前明权贵们能逃则逃,京城中混乱的像是一锅粥,他六岁的汗阿玛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朝中一切大权被他的十四叔公——睿亲王多尔衮把持。
  清廷为了犒赏这些有功的八旗子弟们,从上到下就像是瓜分战利品般,搞起来了轰轰烈烈、非常野蛮的跑马圈地行为,八旗子弟们骑着马,拿着绳子把看到的地一圈,圈到的地就属于权贵们所有了。
  圈地带来的危害十分的大,许多汉家百姓们因为此事搞得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几年后等朝廷反应过来,虽然很快叫停了这项野蛮的行为,但私下里小型圈地行为如割不尽的野草般屡禁不止,还是直到他当政二十多年后,才彻底把圈地行为绝了根子。
  按理来说,这些能入关的旗人们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要比那些驻守在外省或者蹲在老家大东北的旗人们过得舒服些,可康熙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此京郊村子中会住了近一半的旗人,这些旗人们怎么混到这般差的地步了?
  他牵着大孙子的小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村子的内部情况,青砖瓦房少,多是土胚茅草屋的屋子,即使此地处于天子脚下,也谈不上多么富贵。
  众人跟在狗蛋和小丫兄妹俩身后,在村子中七拐八绕的,最后在一家院墙塌了一半的土胚小房子跟前停下了。
  “各位爷,这就是我家了,我们家里只有俩凳子,没法让你们这么多人都坐下。”
  想来是走到自己的大本营了,性子像狼崽子似的狗蛋儿也不禁因为窘迫的家境,红了耳根子,赤着脚上前,用手“咯吱”一声将黑色的小门推开,示意康熙等人往里走。
  “没事儿,我们站在院子里就行。”
  康熙笑着回答了一句,随着兄妹俩进入院子里,院子中空空荡荡的,但拾掇的比较干净,能看出来女主人是个勤劳能干的。
  墙边开垦出来了几拢菜地,紧挨着菜地的墙角用篱笆圈了两只鸡,鸡圈旁还用绳子栓了一只黄色的土狗。
  土狗消瘦的像他的俩小主人一样,身上没有半两肉,黄色的皮毛贴着骨头,看到这么多陌生人随着小主人们进院子了,瞬间做出攻击的姿态,眼神像是狼般犀利,龇牙咧嘴冲着康熙一群人“汪汪汪——”地狂吠了起来。
  “大黄不要叫!”
  小丫忙几步跑到土狗跟前拍了拍狗子的脑袋。
  土狗立刻舔了舔小丫脏兮兮的脚丫子,变得温顺了起来。
  爱狗的老四父子俩见状不禁齐齐抿了抿嘴唇,小弘晖被他阿玛抱在怀里,忍不住用两条短胳膊搂着胤禛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对着四爷小声说道:
  “阿玛,和黄狗狗比起来,造化和百福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
  胤禛闻言虽然没有开口,但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家穷苦的,孩子们连鞋子都穿不上,就更别说把狗养的胖乎乎的了。
  小卷毛话音刚落就从黑乎乎的屋子里传出来一声男音:
  “是狗蛋儿与小丫回来了吗?”
  “对,阿玛是我们!”
  兄妹俩忙张嘴应和了一声,康熙等人也紧跟着瞧见一个没有双腿的男人坐在一个木桩子上,用两只粗糙的大手按着地面艰难的将大半个身子挪了出来。
  八个孩子见状立刻瞪大了眼睛。
  小十五、小十六也诧异极了,兄弟俩第一次瞧见没有双腿的人。
  康熙等大人们也惊呆了,他们虽然在路上就听到狗蛋儿说自己父亲有残疾,也未曾想到竟然是这般严重的残疾啊!
  没有双腿的男人其实还不到三十岁,但困苦的生活使得他瞧着像是五十多岁的人,面容比康熙还要大上几岁。
  他瞧见站在院子中间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一群富贵人,心脏也咯噔一跳,蹙着眉头对着康熙用满语询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家干嘛?”
  看出男人的警惕心很重,康熙等人正准备开口又有几个人匆匆忙忙的闯入了破败的小院里。
  “你们是干什么的?”
  “当家的,这些人是弄啥嘞? ”
  弘晞刚扭过头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脑袋上缠着布巾、脸上脏兮兮的中年东北妇人带着俩老头与一个壮年男人跑了过来。
  很显然妇人是狗蛋儿与小丫的母亲,其余人想来是掌管村落的人。
  果然待几人走近后,俩年约六十,下颌上蓄着灰白色胡子的老头就一前一后开口道:”我是这里的村长,你们是从哪来的,进我们村子干嘛?“
  “我是这村子里管理旗人的,你们来狗蛋儿家做甚?”
  妇人也极快的走到自己夫君与一双儿女身旁,满是防备的看着康熙一行人。
  狗蛋儿正准备开口说康熙是附近大庄子上的“金老爷”,就看到康熙自己笑呵呵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姓金是正黄旗的人,家中挺富贵的,京郊有几处庄子,今个儿碰巧在麦田的土路上遇到了狗蛋儿,听他说了家中的境遇很是同情,想着同为满洲旗人能帮就帮一下,故而跟着狗蛋儿来村子了。”
  后世有句话叫做“三观跟着五官跑”,康熙等人俊朗的面容再加上富贵的打扮,以及嘴角和煦的笑容,很容易让人相信他们真的没有坏心,就是乐善好施的富贵人。
  村长是民人,听到这些人是奔着旗人来的,不由扭头看向与他共事多年的老搭档。
  同是满洲旗人的老头看了看狗蛋儿一家人,又瞧向康熙,用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康熙等人皱眉询问道:
  “你们这么多人屈尊降贵的跟着狗蛋儿跑来村子里,想来不仅是为了好心帮助狗蛋一家人,还是想要弄清楚为何我们这么多旗人不住在内城反而住在这京郊的乡野小村子里吧?”
  瞧出来这小老头是个敏锐的,康熙也没有撒谎,直接抿了抿薄唇,眉头微拧地说道:
  “朝廷对八旗子弟有优待,不管是住在京城,还是住在外省,八旗人员都有补贴的银两可拿,而且对于在京的旗人,朝廷不仅在内城给你们分了旗房、还有旗田,你们为何放着好好的内城旗房不住,跑来住这京郊的小村落房子?”
  听到康熙的问话,旗人小老头还没有开口,被生活的重担压的都快直不起身子的妇人冷笑一声道:“看来这位旗人老爷自打从娘胎里一落地就含着金汤匙,从未体验过民生疾苦啊。”
  不是,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怎么还夹枪带棍的?”老十四皱着眉头,不满道。
  当着自己的儿子们、孙子、孙女们的面冷不丁被一个妇人给怼了,康熙的脸色也隐隐有些不太好看。
  弘晞见状忙用小手抓了抓自己汗玛法的大手。
  旗人老头也适时地开口叹气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啊,朝廷分给我们的旗房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房子里现在住的是民人。”
  “给民人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廷禁止旗人将内城的旗房卖给民人,你们难不成把房子卖给民人住了?”直郡王皱起一双浓眉,浑身的气势瞬间变得骇人了起来。
  旗人老头忙摆着手,满脸苦涩地说道:“小爷,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我们都是普通的旗人总归得过日子、填饱肚子啊。”
  “朝廷确实对八旗子弟有优待,但在优待的同时也添加了很多限制啊。”
  “能躺着什么事情都不干纯享福的都是富家子弟们,我们这些普通旗人的日子还比不上留在盛京的旗人们过得好嘞,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把旗房腾给有钱的民人居住了啊。”
  “这是怎么说的?”胤礽不解地询问道。
  “唉——”旗人老头长叹一声,有些伤感地说道:“朝廷将八旗中的人当成战斗力,对八旗兵丁的待遇确实不错,打仗了能领双倍军饷,每个月还有饷银可拿,像是有了‘铁杆庄稼’,这基本上限制了八旗人员不是做官就是当兵,只有这两条康庄大道能走,但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这制度多不现实,哪可能每个旗人家庭都出现一个能当官或者当兵的壮劳力啊?像我们与铁蛋儿家这种家里没有兵丁的普通旗人,朝廷不让八旗人员经商、务农,那我们靠什么吃饭?只靠朝廷拨给我们微薄的钱银,如何养育一家老小?把内城地段好的旗房腾出来搬到这京郊土胚房居住,虽然居住条件差了些,起码还能靠着种田补贴一下家用,留在内城里怕是早就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