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穿书] 第39节
  沈同志不仅想到了生产效率,还想到了工人的权益。陈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设计的乐趣。
  从清洁室出来,已经快五点,王恂和她道:“刚才保卫科送来你的一封信。”
  沈爱立到工位上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叶骁华寄来的,心里有点百感交集。
  犹疑了下,还是拆开,就见最高指示下面写着:“爱立同志,你回汉城已有一段时日,但是至今未有信来,我盼了又盼。对于你没有来信的缘由,我猜到几分,但是基于对我们双方人品和脾性的了解,请你相信,我们永远是朋友。希望爱立同志早日走出思维局限,给小叶同志写信。”落款是“你的朋友,叶骁华”。
  沈爱立眼睛微微发涨,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朋友,没有苛责,没有虚伪,只是希望她自己想通。她忽而觉得,如果遇到王元莉.谢微兰是命运对她人生的恶作剧,那么叶骁华.序瑜则是上天对她的额外恩赐!
  爱立当即就给他写回信,一抄完最高指示,就下笔如飞,从下火车开始写起,什么搬了住处,修理机器,拿了月十佳好人好事第一名.升为助理工程师之类,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最后想起来,应该和人家郑重地道个歉,“叶同志,我觉得除了序瑜以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感觉到了对你的伤害,不是一句抱歉可以掩盖。其实,就算你不想再和我来往,我也能理解。但是没想到,你还会给我写这封信,感谢你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
  接着画了一片雨,并标注:“此处是爱立同志喜极而泣的眼泪。”
  落款是“冲出藩篱的沈爱立”。
  从申城回来以后,叶骁华一直是爱立的心病,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又觉得再和人家来往,对人家不公平,每每想提笔写信,最后都按捺下去了。
  等回了叶骁华的信,又给樊铎匀写了一封信,写道:“我已顺利转为助理工程师,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你不用为我的生活挂念。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自你回海南以后,只有一封信寄来,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动?”
  而且那一封信像是行笔匆匆,除了最高指示外,只有三行字,“今日已到海南,勿挂念,盼来信和相片一张。”
  落款是“铎匀”。
  沈爱立将信拿起来看了又看,在信纸上画了一个挂泪的简易小人,画完自己觉得搞笑,又画了一个竖眉叉腰像是谴责的小人。
  想了一下,将嫂子骗钱的事和他简略说了几句,“我感受到了妈妈的为难,为她感到难过。我私心里甚至希望哥哥和嫂子离婚,但是这是哥哥的婚姻,而且嫂子还怀有身孕,我们自小都没有爸爸,他肯定不愿意他的孩子也亲缘单薄。所以,我彻底搬出了家里,眼不见为净。”
  沈爱立写到这里,还有点伤感,静默了一会,也没心情再写,落款“爱立”,就将信封了起来。
  明天是周末,她想着还是回家,问一下情况。
  沈爱立惦记着那笔钱,杨冬青也忐忑地等了好几天的消息,她先前和仇小甜.刘曙英说好借一个月,没想到才二十多天,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聊天,就发现她向两边都借了钱,现在都催着还。
  别说她手头没有,就是家里,她知道也是没有的,先前婆婆给她的一百二十块钱,还是和家属院里借着的,爱立那次回来,婆婆也向医院的同事借了一笔钱给她。
  但是她已经拍了两封电报了,宋岩生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都说家里发生了意外,急需一笔钱付治疗费。
  爱立的话,这几天常盘旋在她耳边,万一宋岩生那边出事,那她这笔钱可真是打了水漂。
  她付出了这么多,得罪了婆婆.小姑子和丈夫,为了这笔钱,或许让她的婚姻都保不住,如果宋岩生那边出了事,那她这几年的努力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沈玉兰几天都没有理儿媳,周五晚上发现她脸色不对,道了一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多想也没用,肚子里到底怀着个小娃娃。俊平信里不是说,端午就回来吗?你到时候和他再商量吧!”
  杨冬青愣了愣,眼睛微酸,轻轻“嗯”了一声。
  好在周六上午,杨冬青终于收到了宋岩生的电报和汇单,说是“手头所有,后期再汇”。
  杨冬青中午下班就拿着单子去邮局取,四百八十,回来了将近一半,杨冬青顿时轻松了很多,立即回家和婆婆说这件事。
  沈玉兰也略微松口气,至少外借的钱能还上了。沈玉兰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里,杨冬青就见红了,当即喊邻居帮忙,把人往医院里送。等周末沈爱立还没进院子,就听李婶子说了嫂子昨夜见红的事,忙问道:“没有什么危险吧?”
  李婶子道:“昨天晚上就听了胎心,说是还好,具体的估计今天要医生再仔细查查,你妈妈在医院里陪着呢。”
  沈爱立松口气,到底是她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她对这个孩子也是期待的。再者,如果杨冬青因为这次的事情而流产,她怕哥哥心里会有疙瘩。
  等到了住院部,沈玉兰刚给儿媳打了饭,杨冬青见爱立进来,虚弱地喊了声:“小妹。”
  沈爱立点点头,问她妈妈:“医生怎么说?”
  沈玉兰皱眉道:“医生说最近要卧床保胎,你嫂子暂时是做不了工了。”杨冬青昨晚也吓死,生怕肚里孩子出现个什么万一,一晚上都没敢阖眼,上午听医生说,好好静养保胎,她现在是连下地都怕摔了,让婆婆扶着。
  第54章
  沈爱立就听妈妈道:“我和冬青商量,准备让亲家母来照顾一段时间,冬青的工作让她弟弟先暂时做着。”那份工作,当时花了不少钱和人情,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杨家上头的几个弟妹也大了,顶工还算合适。
  沈爱立对这些并不关心,她感觉,她现在对这个家来说,充其量,就是一个来往密切些的陌生人。
  杨冬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爱立,小声道:“小妹,那边钱汇过来了一部分,我先还你。”
  沈爱立摇头,“给妈妈还账吧,她之前帮我从医院里借了一笔钱,刚好把这个还了。”又道:“嫂子,那你好好保胎,什么事等哥哥回来再说吧!”这种时候,她更不会要这笔钱,难道说,她为了一两百块钱,将嫂子给逼得差点流产吗?
  等沈爱立从住院部出来,忽然觉得有些伤感,那是她的家,那又似乎不是她的家。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儿,在成年以后,都会面临这种窘境。忽而又觉得庆幸,原主在这个年代读了大学,有一份稳定且有上升空间的工作,她有自给自足的能力,不用受制于家庭,可以飞往任何她向往的地方。
  想到这里,沈爱立很快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兄妹.姑嫂也要看缘分,实在处不好,强求也没有用。
  整个下午又完善了下她的提案,上次在申城看见了1181f型梳棉机,感觉实体的和她想象的还是有点差距,她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没想到,周一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黎东生从青市寄过来的信,说他们已经着手试验在梳棉机刺辊下给棉板与小漏底入口处加一个控制辊,目前初步看对提高棉花的落杂率有一定效果,但是还要观察是否有其他的问题。
  看完信,沈爱立觉得心里一片火热,她的提案真的落实了!她真的参与进了这个时代的高速梳棉机研发史,她走进了纺织工业的历史!
  脑子因过度兴奋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明状态,立即给黎东生写信,“黎同志您好,收到您的来信,非常意外和高兴,在控制辊的实际安装中,请您注意一下它的安装角度是否有影响,我在参观申城的国棉二厂时,看到了一台1181f型的梳棉机,……发现如果将控制辊锯条工作角大于90度……”
  沈爱立写到一半,对f型梳棉机有个参数不是很确定,又跑到资料室去查资料,保管员唐松妍见她过来,笑道:“小沈同志可好一段时间没来,是去出差了?”
  沈爱立忙道:“是,唐大姐。”
  “我可看到了你被评为‘四月十佳好人好事’第一名,你才刚大学毕业不久吧?继续努力啊!我们厂正是迎头奋进的时候,你好好努力,说不定以后成绩远远不只是高级工程师呢!”唐松妍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才刚二十多岁,业务能力过硬,个人品行突出,自己又努力上进,她甚至都有些期待,未来二十年里,她们厂能不能出一个女总工程师。
  想到这里,唐松妍忙道:“我是不是打扰你查资料了,快去快去,要是有什么资料没有,你到我这儿来登记,我给你上报购买。”她比沈同志大十五岁,她读书的时候,正是战火连天,人也没什么心思上进,每天只关心温饱问题,等工作以后,看到了技术员们风风火火地忙进忙出,都觉得很羡慕,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多钻研钻研,现在再拿起书本,又觉得完全看不懂,每次看到沈同志来查资料,就觉得特别好,特别希望她能做出一番成就。
  沈爱立忙感谢,觉得资料室的唐大姐人还挺好的。
  然而,她刚坐下来没多久,下午班的轮班工长赵丽华匆匆找来,说有两台豪猪开棉机出了故障,让她快去看看。
  沈爱立第一时间觉得不对,她上午才和技术员林雨声沟通过,机器检修都没有用问题,下午就能坏了两台?
  看了她一眼,见她急得满头汗,也没有多说,只道:“行,我去看看。通知机保部没有?”
  “已经通知了,一个是机器打手的刀片断了,一个是轴头绕花起火了!”赵丽华想到这事都觉得头大,刚交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两个小时,就两台机器都出了问题,而且还都不是小问题,极容易发生生产事故。
  等两人回到车间,机保部的同志已经在检修,和沈爱立道:“沈工程师,刀片已经更换,绕花起火的原因,目前排除是线路问题,可能是刀片和什么棉包里的杂物碰到了。”
  沈爱立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棉包里除了棉花,还能有什么杂物,枉她之前还以为王恂是杞人忧天,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让机保部的同志再看看,她让赵丽华将两个操作工带过来,直接了当地问道:“棉包里为什么有硬杂物?你们不是第一天上班,如果不能给我合理的解释,我就直接上报厂里。”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道:“我们刚上班,这一批棉包都是上一班的人检查过的,我们自己检查的还没有喂进去。”
  她们说是上一班的人,上一班也可以说是她们的,这是算准了这个皮球她踢不走。
  “难道你们没有交接吗?难道交接是摆设吗?机器在你们手上出的问题,我和机保部的同志沟通了,是人为故障。”
  两个操作工急得汗都出来了,忙和赵丽华道:“工长,你帮忙和主任说说,你知道的,我和小娟平时都很本分,家里就等着这份工资开锅呢,怎么敢干这种事?”说着,急得都要哭。
  赵丽华立即道:“主任,梁秋菊和王小娟平时都仔细得很。我上一班是林青楠的,您看要不要也问一问?”赵丽华心里觉得晦气的不行,那些人真是欺负人,就逮着她们这一班人老实.好欺负,自己想给主任下马威,还借她们的手。
  沈爱立想不到这些琐碎的事,虽迟但到,心里冷哼一声,“行,明天交接的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说道说道。”她们以为误了生产任务,交不了差的只有她一个?
  从车间出来,就碰到了钟琪,见她面有愠色,问道:“怎么了?”
  “下午两台机器出了故障,前后检修怕要耽误两个小时。”
  钟琪一下子就猜到了一点,“是人为故障?”
  见爱立点头,叹道:“都是这样,你是不是没有打点?材料员.轮班工长.副主任都是要来一轮的,你刚上岗,他们这是欺生。”
  沈爱立立即想起来,今天副主任请假了,他们趁着今天动手,怪不到副主任的头上。
  第二天林青楠那一班交接的时候,沈爱立将机器故障的事说了一遍,冷声道:“我不和你们绕弯子,这次的事就是人为故障,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愤怒,你们用这种伎俩,给我使绊子,耽误了厂里的生产任务,算谁的?”
  见这一班的人都不当一回事,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简直给气笑了。
  “你们以为算我的?你们不要忘记我们厂是总工程师负责生产制,清棉一车间的生产目前则是由我全权负责,这一次的事故,我也不管是一班的问题,还是二班的问题,直接归为交接问题,至于每个人罚多少,让统计员计算出来再说。”
  林青楠忙道:“沈主任,这不合常规啊,以前都是个人负责个人的区域,不能因为你说一句人为故障,就扣大家的工时啊!”她们以为她是新上任,到底顾忌几分,没想到沈爱立完全不按常规操作出牌。
  以前余钟琪她们,谁不是吃了闷亏以后,老老实实地给她们这些工长打点,硬气也是在车间站稳脚跟以后的事了。
  沈爱立淡道:“如果有异议,你们可以去向总工程师反应。”瞥了一眼林青楠道:“上次也是我们清棉一车间的豪猪开棉机出了大型故障吧?听说是五台机器,那次的轮班工长是谁来着?不如你俩一起去向总工程师反应一下,是不是我们车间的机器年久失修,要换一批了?”
  这话一出,林青楠立马像鹌鹑一样缩了脖子。
  上次的事,因为王元莉占主要责任,她的失责就被忽略了,要是让人家注意到,两次故障都和她的班有关系,怕是她这个工长也不要敢了。
  然而,沈爱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她才不信林青楠会转性子,不给她惹事,这次的问题还是小问题,耽误两个时辰,要是下次有什么紧急的生产任务,林青楠来这一手,那真是连她都要跟着吃挂落。
  在她这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后面几天,沈爱立重点抓交接的问题,明确责任落实到个人。她看着林青楠像是消停了,心里却一点没有放松警惕。
  但是车间没出事,家里倒出事了,周六中午门卫大叔通知她,有人找,她出去一看是家属院的刘婶子,还奇怪来着,就听刘婶子道:“爱立,你嫂子流产了,你妈妈让我来告诉你一声,问你周末有没有空回家看看。”
  “怎么会呢?医生不是说静养保胎吗?”上周末没说这么严重啊,不是还说接她妈妈过来照顾,让她弟弟过来顶岗吗?
  刘婶子叹道:“前天又开始出血,昨天出得最多,没有保住。”想着到底是沈家这一辈第一个孩子,安慰道:“你嫂子还年轻,迟早还会有的。”
  沈爱立木木地点点头,她第一时间想的,是她哥哥会怎么想?
  无论是钱,还是投机倒把,都没有失去这个小孩的代价大,沈爱立忽然自省,如果她知道嫂子会流产,她那天见过刘平以后,还会不会那么冲动地跑回家?
  沈爱立直接和刘婶子一起回去,在护士台问了病房号,等进去,没有看到她妈妈,倒是见到了杨冬青的妈妈,正在床前抹泪,一边嘟囔着,“怎么好好地就掉了呢?你自小身子骨就好,这一胎怀相也好,不吐不晕的,我怎么都想不通,怎么就会掉了呢?”
  杨冬青躺在病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爱立轻轻唤了一声,“嫂子!”
  杨冬青转过脸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第55章
  倒是杨冬青的妈妈江梅花反应过来,站起来道:“这是爱立吧?”
  沈爱立喊了一声:“伯母!”她和杨冬青的妈妈一共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哥哥成亲的时候,一次是去年过年,那两次,杨母的身后都跟着一串孩子,她对杨母零星的印象是比较客气.爱唠叨。
  江梅花的眼睛似乎不是很好,微微觑着眼,看了一眼爱立,道:“小妹啊,你说这怎么好好地,说没就没了呢?都六个月了。”她过来五天,每天女儿婆婆妈负责买菜,她负责想着法子给女儿做吃的,就盼着她这一胎稳住,再过一个月,就是早产,孩子也有七八成能活下来了。
  沈爱立轻声道:“大家都想不到。”她确实没有想过嫂子会流产,她就算对杨冬青有意见,也不会说盼着她流产,毕竟女人怀胎都不容易,而且孩子也是无辜的。
  这一句话出来,杨冬青轻轻地看了一眼小姑子,眼泪也跟着缓缓地滑落,这一胎六个月了,她作为妈妈,是最期待的,有时候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曾想取什么名字好,大名叫什么,小名叫什么。她本来以为,和宋岩生合作这一次,这几年都不用为钱发愁了,也不用再和婆婆开口,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没了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