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参卷 白痕:0. 贵妇
  0.贵妇
  于俊衡很不爽。
  自称为徐语辰最好的死党,一直将徐语辰当成天使的他,要是昨晚不受那个从外面俗到里面的庸脂俗粉引诱,而是洗完澡便跟徐语辰一起下棋直至天亮,那么萧沁华这个邪恶魔女就不会有机可乘了。
  当萧沁华故意摆出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两隻手掌模拟水母游泳般的诡异动作,灿烂地形容着徐语辰苦苦挣扎的表情,以及徐语辰「那里」的手感与热度时,于俊衡除了骂她是色女、妓女外,就是骂她变态、下流、无耻、贱格。萧沁华笑得更迷人了,于俊衡没好气地再骂她是m,但她依然保持了嘴唇的曲线。
  「嗯?呵呵呵……你不觉得我是s才对吗?」
  「啊,没错,彻彻底底的s,真没想到我们的大小姐还有自知之明呢!」
  于俊衡冷冷地说,然后忿忿离开。
  萧沁华,外表是成熟能干的学生会干部,知名药商的千金小姐,但骨子里的汁都是毒药的,脑里全都是害人的鬼主意。敢情是被徐语辰撞破了她跟陈依柔的关係,她便藉机欺负他,企图得到某些叫征服感的无聊东西。
  幸好陈依柔说萧沁华的征服行动不到五分鐘就终止了,徐语辰的内裤由始至终都穿得好好的,再加上萧沁华已表示不会再侵犯徐语辰,以后会跟他保持朋友的距离,于俊衡才稍稍松一口气。
  萧沁华心计高,但本身极其高傲,所以答应了的事绝不反悔。
  不过,纵使有这种保证,在紧接的两天,于俊衡不再跟任何女同学勾搭了,像个护卫般死守在徐语辰旁边。
  对于于俊衡这番贴身保护,徐语辰虽感到不自在之馀却也是无限感激,他可以肯定于俊衡确实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人生得一知己,于愿足矣。反正徐语辰也不想再单独面对萧沁华和陈依柔,于俊衡的存在倒是能定惊。
  但是,徐语辰对于那句「于俊衡本来就是她们的共犯」却耿耿于怀,只差不敢开口询问。
  直到三日两夜的宿营终于结束,那两个女孩跟他们岔路道别,徐语辰才宽心了。前往咖啡店的路上,他便问于俊衡是否早已知道萧沁华和陈依柔的秘密。
  于俊衡没有隐瞒,爽快地点头。
  「那、萧沁华没有做什么吗?」
  于俊衡还是爽快地点头:「当然有,那个魔女怎可能放过我。那时我吓了一跳,一下不留神就被她们暴力突袭然后全身绑住。唔──萧妹企图强暴我,还威胁我要乖乖听话,否则就将我的裸照卖出去。」
  「这……」徐语辰只是幻想一下,便已经毛管直竖了;所以萧沁华对自己已经很仁慈吗?
  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于俊衡竟然露出了不屑的邪笑:「嘖嘖,她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实在太天真了点。」
  「呃?」
  「萧妹跟柔妹都是美女吧,被她们服务肯定好爽吧?还会有一堆人找着我来骂!拍裸照也不错,萧妹负责帮我发售,利润归我这个模特儿!可惜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干。」于俊衡伸个懒腰,把手放在后头,整个人看起来更像那种擅于玩弄女人的风流才子了:「说到底,哎,萧妹还是有顾念到朋友情谊吧,不敢真的伤害我。」
  徐语辰吞吞口水,他从以前就知道于俊衡跟自己是两类人,不过到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差异。「之后呢?」
  「萧妹既然威胁不了我,就放了我啊。后来她查了我的事,我们进行了交易。」
  话题尚未结束,两人已经来到咖啡店了。领在前头的于俊衡儼然是瀟洒公子的样儿,身上有淡淡的男性香水味;跟在后面的徐语辰却是秀逸的天使,要是肯笑一个必定很漂亮吧?引人注目的二人组就这样共坐一桌,于俊衡叫了两份精选蛋糕和奶茶,静静用茶,徐语辰也配合地没有说话,先吃几口蛋糕。等到别人好奇的目光渐渐淡去,于俊衡才轻轻说:
  「你记得我妈妈要长期住院吧?」
  「嗯。」
  「萧妹的交易是,她可以安排我妈妈入住私家医院接受完善治疗,不用担心医药费或手术费,但我绝对不可以洩露她和柔妹的关係,也不可以威胁她们。」
  听完于俊衡的故事,徐语辰暗叹。这是不是叫因祸得福?
  班上暗地里散播着各种有关于俊衡的传闻,例如他父亲已经跟别的女人跑了,家境陷入困境。徐语辰并不这样认为,因为他的用品和衣服一点也不残旧,相反地,有些更是名牌子,还会有心情买古龙水,看来是比父母双亡的自己奢华很多。然而,确实从未听过于俊衡说有关自己家庭的事,作文题目也会故意跳开家庭题材。
  像于俊衡这种外貌非凡又身世神秘的帅气男生,总会让人感到万分好奇。作为朋友的徐语辰也不例外。然而,徐语辰并不打算相信班中各种关于他的荒诞传说,外遇、后母、孤儿、贵族后裔等各种版本的流言满天飞,使人讨厌。
  人们就是这样,总爱找些话题来聊,即使是事不关己,别人的私事也可以拿来畅谈一番,加盐加醋就将不实谣言散播,甚至可以在暗角里正气凛然地数落别人的缺点和丑事,加以指责。这时候,徐语辰总会悄悄溜开,返回座位静静看书,或是眺望窗外的云朵,以寻求一处心灵休息处。
  纵使他的人缘很好,但其实徐语辰并不特别喜欢亲近人群──他讨厌「俗人」。
  徐语辰是那种眼见为实的人,除非亲眼看见,或者对方可以绝对信任,否则决不会轻信流言。
  所以,当一个打扮艳俗的女人进入咖啡店,大摇大摆地来到于俊衡旁边,徐语辰实在吃了一惊。戴着蓝色大宝石耳环,脂粉满涂的粉白脖子上掛着三串金灿灿的项鍊,手上还有数枚不同款式的戒指,显然是有钱人格局。那女人的手不知怎的很奇怪,涂得一团鲜红的长指甲勾划着于俊衡的毫无斑点的脖子,不规矩地慢慢向下溜。到底最后那隻手摸到哪里,徐语辰看不见,因为腹肌以下全被桌子遮住。
  眼见徐语辰尷尬地低着头不断用叉子切蛋糕却没放进嘴里,于俊衡的脸色比起玩飞行棋时更难看了,眉头深锁;但那女人好像看不见,旁若无人地吐出句句禁语:
  「哟,小俊,你终于回来啦,有想我么?」
  「是……有。」
  徐语辰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他只能装聋扮哑,把听到的说话当成耳边风,匆忙把蛋糕和奶茶塞进嘴里。
  「这阵子可真闷坏我了,我发现其他男人根本比不上你呢。年长的我不喜欢,年轻的技术又不够你好。」
  「……是吗?」
  「所以你要好好让我舒服啊,要是做得我高兴,我会给你双倍价钱啊。」
  「……尽力吧。」
  「喂喂,这个可爱小男生是谁?多少钱?」
  「别乱打主意,他是我的朋友……不对。总之,他绝对不是商品。」
  「真是可惜呢,明明就是上等货。」
  「够了,住口。」
  「好兇喔,随口问问嘛,难得你这么紧张呢。不过,有朋友很好嘛,小俊。」
  银色的钥匙反射出的光芒,在奶茶上映成一道刺眼的白痕。
  「来,钥匙拿住。星期日晚十一时东都酒店,101号房。」
  「……是。」
  「哎哟,半个月没找你做了,好期待哟,你呢?」
  「……是,很期待。」
  「嘻嘻嘻,怎么今天这么冷淡啊小俊,以前我在你同学面前逗你玩你也不会这样啊,真的很过份呢,在渡假村遇到不开心的事吗?……」
  到底于俊衡的脸色有多白,眼中载着多少痛苦?徐语辰不知道。他吃完蛋糕后连奶茶都没喝,二话不说便放下钱逃出店外,跌跌撞撞地拐到街尾的街市,凝神听那鸡飞狗走的叫价声:白菜四元一斤,梅头肉十二元一块,洋葱五元一袋,鸡蛋十元一排……只要让脑袋塞满这些名称、价格和份量,就不会再记得那些咖啡店听到的那些话了。
  人的短期记忆很有限,这么多的对话一下子就会忘记了。
  然而,浮在肉色奶茶上的白痕,无论如何也冲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