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老师住的地方离学生的住处不远不近,却分了好几栋楼。池尤的房间上下左右都没住人,才会在火烧起来了后这么久才被人发现。
  下楼之后,江落回头望了一眼。
  池尤的窗口处冒着浓浓的黑烟,火势已经被灭下去了。
  江落冷冷地扯起唇,埋头往学生宿舍而去。
  到了学生宿舍,他才知道陆有一说的五十平说错了,学生宿舍虽然没有池尤的房间大,但也有八十平左右。作为一个单身公寓来说,这地方绰绰有余,还略有富裕。
  闻人连的宿舍布置得很简单,众人坐在客厅里,江落借了身衣服去洗澡,在浴室中的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眉心处的一点血。
  他顷刻间想起了手上被麻雀啄伤的口子,这滴血,估计就是池尤操纵麻雀来取的他的血。
  是用这法子引他入梦的吗?
  江落擦去头上的鲜血,眼神吓人,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快速整理好了自己。
  再出来时,外头坐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这场火势了。见到江落出来,陆有一率先问道:江落,你那里怎么突然起火了?
  江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平静地走过去坐下,我起床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着火了。
  陆有一皱起眉,太奇怪了,难道是你烟头没按,引发了火灾?
  卓仲秋道:陆有一,你怎么能这么笨,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她看向江落的眉心,刚刚见到他时,他印堂处滴血,血色暗沉,应该含有几分尸气,压制住了活人生气,江落是被人拖入梦境了。
  卓家一派讲究魂体双修,卓仲秋对灵体的感觉要比一般人敏感上许多,她看出了江落身上隐约缠绕的阴气,却看不出这阴邪气息的源头:江落,你梦到了什么?
  江落缓缓抓紧着毛巾,吸去发尾的水滴,他眼神幽深,突然灿然一笑。
  我见到了池尤,他轻轻地道,他
  话语突然一顿,江落慢慢直起身,目光在众人之间穿梭。
  陆有一、叶寻、卓仲秋、葛祝。
  匡正、闻人连,还有一个并不熟悉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塞廖尔。
  他对视着他们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江落又看向阳台。
  阳台窗门紧闭,没有麻雀或者其他动物的存留。
  池尤应该没在这里,但他的傀儡炼魂之法,却给刚刚被坑过一次的江落极大的烦躁之感。
  他怎么了?叶寻好奇地问。
  我昨晚梦见了他,江落收回眼睛,往后一靠,静静地道,他说他在下面很孤独他一个人,总想让我多陪陪他。他还又一次跟我告了白,我做的梦也很奇怪,连续做了十八个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是跟他相处的画面。
  我们一起完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他杀了池尤,池尤杀了他。
  一起经历了很多刺激又深刻的约会。火烧、淹死、吊死、高空坠亡。
  有好几次,我差点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江落突然笑了笑,在一个梦境里,我和他站在高楼上,他对我说只要跳下去就能解脱,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烦恼。
  他说完后往周围一看,愣住,你们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恶鬼就是恶鬼,即便是池尤变成了恶鬼也是这幅德行。卓仲秋沉声道。
  葛祝皱眉道:十八层梦,这也
  不就是下杀手的意思,卓仲秋嗤笑一声,解脱烦恼,忘掉忧愁?仍然是这一套。什么狗屎玩意,我原本以为池尤还有救,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冥顽不灵了。十八场梦,意志稍微不坚定的都他妈醒不过来了,你看那场突然起来的火,江落再晚醒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只怕是要长睡不醒了。
  卓仲秋骂骂咧咧,突然站起身,锐利目光凝视江落,你最好清醒点。
  江落道:我不能阻止他来找我。
  这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是狡辩,一个学玄学的,在被恶鬼拉入梦中之后难道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吗?这就像一个不让她早恋她偏要早恋的无知少女,一脚迈入人渣的旋涡,撒谎也不撒得专业一点。
  叶寻淡淡补充道:江落学分才三分。
  窒息的沉默感袭来。
  叶寻补充道:池尤死之后,他连一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让他见到池尤之后破解梦境?他能及时醒来就算不错。
  匡正摇摇头道:这样不行。
  数道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向江落投来,闻人连试探道:江落,你在梦里见到池尤时,你觉得快乐吗?
  江落扯起笑,快乐,快乐极了。
  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跟他走的,江落笑了笑,我说过了,我会给池尤报仇,找出害死他的杀人凶手。
  我要变强,江落喃喃,缓缓张开手,低头看着掌心,没有能力,就什么也做不了。
  先前逼迫他变强的紧迫感越演越烈,糅杂了江落雄雄的怒火。
  江落重新攥紧了手。
  他也很想让池尤尝一尝,一夜死亡十八次的滋味。
  *
  江落不耽误一秒,吃完饭后就和同学们去上课。
  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的课程分了良多的种类,大体为山、医、命、卜、相。今天上午的就是符箓课。
  江落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成功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符箓课的老师是位老先生,同样穿着道袍,看起来就严肃非常,瞧着不易于接近。
  江落坐在原主的位置上,桌上早已摆好了写符的材料。黄纸、红纸、毛笔、墨汁、砚台、法印。
  墨汁中应当加了些驱邪除祟的药材,透着股药香味,毛笔上刻着古老的符咒雕刻,瞧着都有些年份。
  人已到齐,老先生道:今日来学习的符咒并不容易,有一半人可成老朽便心满意足,若是感觉吃力,不可强行写下去,要及时断笔自保,你们可懂?
  葛祝道:老先生,我们懂的,您请吧。
  老先生沉心静气,嘴里念念不绝,依次将画符前的咒术念完之后,凝神放于笔尖,一气呵成在黄符上画下。
  一张符箓画完之后,老先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隐隐汗意。他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江落竟然看到符纸上方有淡色金光一闪而过,再一细看,符纸上方行文流畅漂亮,字迹仿若鲜活,潜龙伏虎,灵气淡淡从其中溢出。
  江落第一次见人写符,难免会感到陌生,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没看几眼就记住了这道符文。
  旁边的陆有一愁眉苦脸道:这道镇压符怎么这么难,我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江落转头问道:镇压符?
  符箓的种类多种多样,分为镇压符、请召符、医治符等,这就是道镇压符,可以驱魔镇邪。
  江落笑容加深,有意思。
  要是能镇池尤就好了。
  有意思也没用,我们又写不出来,陆有一叹气道,制作符箓要行炁,可一个人的炁十分有限。像这样符文复杂且效用强大的符箓,绝大部分人写到一半就已用完了炁,再强行写下去,只会伤了自己。
  但江落总有种他可以轻轻松松画出来的感觉,听完了陆有一的话后,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用完了炁,强行写下去会怎么样?
  陆有一认真回答道:大概会岔气吧。
  江落:
  他无语地回到座位上,提笔,凝神静气。
  江落将毛笔放在黄符上方,想学着老先生的样子念咒,可是遗憾的是,他一个咒也不会念。
  于是重新放下笔,打开符箓书籍,一一比对后找到了要念的咒语,他囫囵吞枣念了几遍,在学生中巡视的老先生瞧见了他这里的动静,忍不住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道:孺子不可教也。
  葛祝侧头看了一眼江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上前,打算指点指点江落怎么写符。
  江落正好放下了书,他念熟了咒语,正要再次拿起笔,突然想到,画符要提炁,这个炁又是什么东西?
  坐在江落左边的外国人塞廖尔也在愁眉苦脸,抓筷子一样生疏地抓着毛笔,还把脸上糊得到处都是墨水。瞧见江落僵在桌前后,他朝着江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心眼的笑,口音浓重地安慰道:你还好,吗?没关系,我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江落却不甘心不会。
  他总要有一些手段来强大自己,来对付池尤。
  像是昨晚那样毫无反抗力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强烈的怒火和不甘从心底涌起,江落深吸口气,索性不再探究如何提炁,毫不犹豫落下了笔锋。
  第一笔起,江落的全副身心就投入了符箓之中。这道镇压符的每一处抖笔、藏锋竟然娴熟在他心中,江落全心贯注,中间没有错乱和停顿,竟然一笔画到了尾。
  但江落写完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老先生写完一张符之后都已微微冒汗,但他写完了之后却神清气爽,就像是随手画了一个图纸一般简单。
  实话实说,比起图纸来,这道符文的图案还不算多难。
  江落琢磨着自己这是失败了,放下笔抬头一看,葛祝却站在他的桌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符纸,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江落,他颤颤巍巍地道,你、你卖、卖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受:嗯?我悟了
  第10章
  江落古怪地问:你想买我的符?
  他其实更想问我这符能卖?。
  葛祝移不开眼,我、我想买,但我没钱
  江落:
  葛祝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耍江落,但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不是如此。江落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神情,轻轻放下笔,拿起了这张符。
  葛祝的目光随着这张符的移动而移动,江落确定他表情的真假之后,干脆利落地把这张符交到他的手里,送给你了。
  葛祝受宠若惊,送给我?!
  江落耸耸肩,嗯,送你了。
  画这张符的原材料都是桌上的东西,江落甚至没费什么力,这么简单就能做好的东西,送出去换一个人情很值。
  葛祝手足无措,捧着符纸感动地道:江落,我可以给你跑腿,我虽然没钱,但是我能给你洗衣服刷盘子,我做这个非常有经验。
  江落看了看一身仙风道骨的他,再看了看不远处浑身洋溢着有钱人气息的陆有一,不由感叹世界是多么的缤纷多彩,不用了,你多教一教我学习上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葛祝眼泪都快出来了:福生无量天尊,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江落,你以后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
  说完,葛祝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符纸,符文灵动,炁体行云流水不说,竟然处处所蕴含的力道都均匀相同,绝对是一张难得的上等符箓。
  江落默默把他的话记在心中。
  原身写符时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联想到他先前在129酒店中看到的黑气,江落感觉这些变化都与他自身的灵魂息息相关。
  他可能确实是一个小天才。
  葛祝喜气洋洋地看着江落,江落,你怎么突然之间,就能写出这样的符纸了呢?
  江落面无异色,刚要忽悠,葛祝的表情就变得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因为要给池尤报仇,所以奋发图强了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感叹道: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激发人的潜力。
  江落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高兴,对啊,他让我脱胎换骨了。
  脱了十八次胎,换了十八次骨。
  呵呵。
  他们两人的动静吸引到了老先生,老先生皱着眉走过来,严肃道:你们不写符,在这里做什么?
  葛祝:老先生,我们
  老先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惊喜盯着他手中捧着的符箓,喜不自禁道:葛祝,你写符的功力又进步了啊!
  葛祝不好意思道:老先生,这道符不是我写的,是江落写的。
  老先生一愣,迟钝地看向江落,江落清清楚楚在他眼里看出了浓重的怀疑。
  江落头上连个汗都没出,旁人才刚开头,寸步难进,他就已经写完了?
  这就犹如有人跟老先生说母猪会上树,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是吗?老先生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态举止已经说明了不信,他淡淡道,不错不错,江落,你可否再写一张给我看看?
  葛祝犹豫道:这一张符写下来就要耗许多力气,先生,还是别让江落写了。
  江落笑眯眯接话道:再写一张和这张一样的?
  老先生直直看着他,目光压迫:对。
  江落笑了,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可以了。
  老先生听见这大言不惭的话,眼中再一次弥漫出失望,那你就写吧。
  江落当真抽出一张黄符,轻松随意地下了笔。
  这张符纸从开始到完成都在老先生眼皮底下发生。他眼睛缓缓瞪大,看一眼符纸,再震惊地看一眼江落。
  江落半滴汗都没出,甚至觉得画符比画图纸简单多了,图纸尺寸精密一点儿也不能错,画符就比较随心,这样行吗?
  葛祝惊呆了,福生无量天尊啊
  老先生被这一声惊醒,倏地眼睛放光地拿着江落刚刚画好的符纸凑到眼前使劲看了一会儿,大笑着转身就往外跑去,行动之迅速,让班里众人瞠目结舌。
  一群人都围在了江落身边,江落只好又当着他们的面再画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