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玫瑰花在这里易于生长,每年世界各地的玫瑰花大量都来产于这里。
  院长去死后, 这里的玫瑰没人能接下手,慢慢的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那娇艳的玫瑰开始枯萎死去。
  买下这块地的商人不愿把这里建造成工厂,便建造成了一条极富设计感的街道, 旁边是各种不同设计的房子。
  外人都觉得这样一个富人街,放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根本不可取。
  谁知道最后,这幽静漂亮的地方真成了不少人都买不到的富人房区。
  慢慢的,这条街的人便固定下来。
  何文屿就是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
  许渡禾也是, 但区别于这里的是,他十岁的时候搬过来,住在巷子深处,一个废旧的收破烂的小院子里。
  何文屿是在高中遇到许渡禾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家都只隔了一个胡同。
  许渡禾的车子缓缓停在门口,想到何文屿的行李还没拿走,连家都没回,便先来了玫瑰屿,必然不是因为想念侯温枝。
  许渡禾以往经常仰头看着这个院子的二楼,因为每次抬头,都能看到玻璃窗内,有个身穿睡衣的少年正歪七八扭地趴在床上玩游戏。
  那是住在玻璃窗里的小王子。
  许渡禾看向何文屿,他脸上的笑意有些耀眼。
  大概是这里的气息太过浓郁,他感觉以前的何文屿有些回来的。
  不再像是古桐商那样沉闷脆弱,像是一个纸人,风一吹就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也许他住在古桐商,便是因为那样沉闷的天气和连绵不断的雨水。他想要封闭,压抑自己。
  而现在,他要回家了。丝毫没有回避那个所谓母亲的邀请。
  要上去吗?
  何文屿低着头思考:今天不是她生日吗?没有买东西似乎不太好。
  许渡禾正准备驱车去最近的商业大厦。
  算了。何文屿轻笑:就来一趟,反正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他心里还是感激他们的养育的,即便是阴差阳错,但如果没有侯温枝跟何东这对父母的收养,自己估计比许渡禾还要惨,说不准压根活不到现在。
  即便他心里不怎么舒坦,从未享受过所谓的家庭温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养活了自己。
  何文屿跟着许渡禾下了车。
  大门已经换了新的保安,新保安接到了电话,脸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脸色,立马给两人开了门。
  熟悉感刺激着大脑,深埋脑海的记忆又被描绘了一次般清晰。
  眼前的一景一物,都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他还记得这颗杏树,因为嘴馋上火,鼻血流个不停,吓得以为快要死了。
  那是许渡禾第一次踏入自己家的院子。
  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边角被风吹得鼓起。
  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嘴角怎么遮都遮不住。手指轻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没关系,一会就没了,都说了不让你吃那么多。不会死,死的话,就说是我干的,然后我陪你一起好了。
  何文屿歪过头看许渡禾,他正皱着眉,估计是怕自己跟侯温枝起冲突。
  她以前最不爱过生日了,学校工作忙,连姥姥的生日都是急匆匆的打个电话,自己的生日能记得都是万幸。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何文屿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
  他过阳历的生日,一般日历上都显示的阴历,每次过生日都需要算一下才知道是在日历上的哪一天。
  没人给他算的时候,他便不过,不记得。
  但一直没人给他算。
  许渡禾记得从认识他开始每次都会送礼物给他,第一次他还是开心的,第二次表情有些犹豫,第三次便不怎么开心了。
  他抬头,何文屿已经在往里面走了。
  房间是别墅式的构造,全日系风格的设计使得大厅豪华宽阔。
  何文屿进去的时候侯温枝正坐在沙发上等人。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愣了一秒,继而看到身后的许渡禾,脸上冒出惊喜神色。
  你,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何文屿看过去,才看到她茶几上放着的,是一本许渡禾的时尚杂志,电视里播放着的也都是许渡禾最火最热的电视剧。
  许渡禾说他在自己离开后从未再跟侯温枝有什么牵扯,不至于说谎。
  何文屿突然意识到,侯温枝应该是很喜欢许渡禾的。
  血缘关系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尽管这里的一砖一瓦自己都熟悉到了骨子里,此时站在这里却感觉有些多余。
  他在想为什么要进来呢,想看上演一场母子相遇的场景吗?
  作为一个本应该生在孤儿院,被人遗弃的孩子,却享受了所有许渡禾没有享受的锦衣玉食。
  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可笑。
  他身子僵住了,听到许渡禾沉沉地嗯了一声,随后沉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又停下。
  他站在了旁边。
  何文屿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他跟自己肩膀贴的很近,似乎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是成为一个后盾。
  何文屿感觉有些可笑,他不会以为自己来跟侯温枝打架的吧?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了,生日快乐。爸他呢?在公司吗?何文屿轻轻深呼了一口气,稳着调子说出这句轻松的话。
  侯温枝大概这时候才意识到何文屿的存在,她皱了皱眉,对,应该还有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何氏集团这几年的发展还不错,项目已经发展到国外了。
  他偶然在财经类节目上看到主持人提及过,何东满世界的飞,生意日渐兴隆。
  一旁阿姨端过来一盘水果拼盘,差不多有五六种水果。
  侯温枝满脸笑意地说:这是我们自己果园种的,你尝尝?今天早上我让人刚摘的。
  何文屿没吭声,许渡禾也没吭声。
  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往四周看了一眼,轻笑:这几年家里也没怎么变过。
  何文屿想,估计是何东根侯温枝叶也很少在家里住。
  许渡禾手指一顿,没吭声。
  侯温枝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之色,眼神盯着何文屿,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随后把叉子放在茶几上,水果也放在了两人面前的位置。
  对啊,都是老样子,你出去那么久,也没跟我打过一个电话,前几天那个卖米线的老板还问我,那个经常去他们家吃饭的小孩儿怎么没见过了?
  那个有些胖,肚子很大的老板,是玫瑰屿往南一家云南米线店的老板。
  何文屿那时候喜欢吃辣,但身子不好经受不住太刺激的东西,只有嘴馋到不行的时候回去。
  为了防止自己多吃,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每周五去。
  一来二去老板就认识了自己。
  对,好久没去了,他们家还开着吗?
  还开着。侯温枝有些惆怅。
  那刚好,我一会可以去尝尝,顺便看看他。何文屿本也不打算在这里吃饭,更何况,现在气氛的怪异已经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了。
  他不喜欢吃芒果,过敏。
  何文屿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侯温枝正准备把水果递过去的手。
  手指在空气中僵持了几秒,骤然被砸在地上。
  砰!
  水果汁液被砸在地板上,五颜六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把一旁的沙发都弄脏了。
  你非要这样难堪吗?侯温枝喘着气,眼神犀利地盯着何文屿。
  何文屿愣怔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你太敏感了。
  许渡禾不吃芒果的事情即便网上的人不知道,他身边的大部分朋友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
  可侯温枝非要因为一句话就把两人的关系想的不堪。
  侯温枝眼睛都开始泛红。
  算我求你了行吗?你能不能,离小禾远一点?!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也该有点回报吗?可是你给我的就是这个?
  侯温枝有些崩溃:你自己倒是一走了之,你知道你把我们这个家搞成什么样子了吗!
  何文屿皱紧眉,狐疑地看向许渡禾。
  侯温枝给他的表现,有些过于激进了。
  在他走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一直没吭声的许渡禾,手指轻轻绕过他的肩膀,手腕虚虚地搭在何文屿的肩膀上。
  不是。许渡禾说。
  不是他离我远一点,是我离不开他。
  第30章 卑劣
  何文屿走出了别墅院子, 站在柏油路上,目光看着远处被杨树叶子遮挡住的阳光,手指遮了遮, 又放下来。
  他歪着头看许渡禾, 对方正看着自己。
  说实话他没想到出来后会是这样的, 也没想过会成了一场自己宣布主权的场面。
  不过也是,就侯温枝认定自己把许渡禾勾搭走了的思想, 怎么也不可能平静地吃完一顿饭。
  他突然感觉有些累。
  余光看到远处一辆黑色宾利。
  都三四年了也没有换车。
  何文屿扯着许渡禾就往反方向走。
  两人的背影被拉长在看不到边际的路上, 何文屿看向他, 他的脸上没带口罩, 暴露在阳光下有些太过张扬。
  回头率太高了。
  说着把兜里没有拆封的一次性口罩递给他。
  去吃米线成吗?
  许渡禾莫名地接过口罩, 点了点头。
  给我这个干什么?
  何文屿又扯过口罩,把中间撑开,想要给他戴上, 许渡禾个子有些高,他要踮着脚才能碰到他的耳朵。
  对方看出了他的意图, 立马垂下脑袋让何文屿给自己戴上。
  口罩蒙在脸上有些闷,他扯了扯, 声音似乎也闷闷的。
  戴这个干什么?
  何文屿歪着头笑:怕你被拍到带我上热搜。
  许渡禾盯着他看半天,没说一句话。
  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像是一只蔫蔫的狗尾巴草。
  一副被嫌弃了委屈的沉默模样。
  何文屿自动忽略许渡禾的情绪, 说:你之后来过这里吃吗?
  许渡禾摇了摇头,应该说, 他连玫瑰屿都没再来过。
  大概这几年赚了些钱,米线店的大门都装修了一番, 门也换成了新的,里面干净漂亮不少。
  他进去的时候,老板正朗声说着:一楼没位置了, 可以去楼上啊!
  正中午,人有多又吵。
  何文屿点了两份米线,跟老板说打包。
  老板在忙,头都没抬,一直到饭做好抬头递给何文屿的时候才认出来。
  眼睛瞪得很直,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何文屿摆了摆手,先走了,下次再来。
  老板笑的脸上皱纹都起来了。
  行,行,你还知道回来。
  许渡禾提着两份米线,问何文屿他们去哪吃。
  何文屿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你家呗。
  何文屿从来没去过许渡禾的家。
  但他在自己房间二楼往旁边看,是能看到他家院子的一角的。
  当时他嚷嚷半天,许渡禾不让去。
  何文屿想,估计是不好意思了。
  现在提到,许渡禾也没拒绝。
  房子许久没人来,已经快要荒废了。
  何文屿推了一下门,门直接倒了下去。
  噗通的一声,把地上的灰尘都扬了半米高。
  何文屿:
  许渡禾: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钟,踩着门走进去。
  何文屿纳闷: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
  许渡禾想了下:你走之后,就来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没来过了。
  那估计里面还有些残留的东西在。
  就这破地方小偷都不会来。
  院子里放着一个圆桌子,石头制的,何文屿随意擦了擦,让许渡禾把米线放上去。
  转身进了里面房间,为了防止门被直接推翻,特意放轻了力道。
  门被缓缓打开,里面的景物铺展在眼前。
  整个室内有些昏暗,东西上布满一层灰,房间是两室一厅,旁边一个小小的门应该是许渡禾的房间。
  何文屿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房间很小,床的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子,被房间的主人用作书架放满了书。
  大学不经常在家里住,所以书架上的书还是以高中高考的资料为主。
  何文屿走过去抽出一本看了一眼,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估计这里的书都是他看过的。
  旁边还有几本手写的卷子。
  何文屿愣了许久,才想起旁边有一半的区域,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
  自己身子不好的时候很少去学校,就算请来教师自己关上门该不理会还是不理会。
  学习的时间很少,自然跟不上。
  中考考上了高中之后就很少主动学习,但当时刚开学就认识了许渡禾。
  他第二天就知道了自己的同桌是个大学霸,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被学校特招的。
  跟自己这种拼死拼活请家教擦线过的不一样。
  后来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说要跟许渡禾一起学习。
  后来想想估计是许渡禾每天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在学习上,而自己只有他一个朋友,不跟他一起学习就没事干。
  一年下去,自己的学习突飞猛进。
  这些卷子,都是他从各种试题册上截取适合自己的题,他一字一句抄下来的。
  何文屿突然有些埋怨。
  妈的,哪有同桌像是他这样的?自己怀疑他喜欢自己也不过分吧?
  谁知道会被拒绝。
  这简直不合理。
  想完松了劲,放下卷子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许渡禾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凳子,正放在桌子旁边。
  被擦的干干净净。
  何文屿坐下,边吃边说:你妹妹不在吗?在国外?
  许渡禾捏着筷子的手指顿了一下。
  随后嗯了一声。
  高中毕业就出国了,学的设计,考到了国外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