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简绪惊得心神欲裂,一手抱起人一边急喊,岸岸?醒醒!
  院外花圃旁,段怀信刚想开口问问段遇关于那孩子,就被屋子里的惊呼声打断心绪。几人兵荒马乱地把郑岸禾送进医院。急用好几次药物降温,情况才终于稳定下来。
  病房外,段怀信静静听完医生描述郑岸禾的身体状况,深深叹息一声。想起方才前一刻还世无双的少年下一秒就躺在病床上的消瘦孱弱模样,不忍酸楚漫过心间。
  你在这里照顾好他。嘱咐完段遇,压下心中担忧,段怀信心神疲惫驱车赶往老宅。
  作者有话要说:
  会好的。
  第30章 段家
  郑岸禾这么一病,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将将靠着输营养液勉强维持身体机能运转。简绪帮他请了假,又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挪到医院里来做,一步也不敢离。
  这一病惊动得远远不止简绪一人。
  段家此时正处在惊涛骇浪之中,仿佛被一枚惊天炸雷砸到,所有人都被炸得手足无措、眼冒金星。饶是段老太太修养身心多年,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遭不住这天大的惊人消息。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段老爷子急躁地来回踱步,不住摇头叹气。姐弟三人中,先前他对段怀瑾最是寄予厚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横生之后那小子越发离经叛道,现在竟还弄出这档子事,连有了个儿子都不知道。
  怀信,你真没看错?
  段怀信轻轻摇头,这种事他怎么也不会乱说。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怀瑾怕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吧,不然也不会
  怀瑾知不知道我也不在意。为了他,我已经操心够多了。段老太太却忍不住对天上掉下的宝贝金孙忧心忡忡,只是,那孩子怎么样?怀信,你刚刚说他生病住院?那他要不要紧?
  医生说是娘胎里带来的虚弱,怕是不好治。
  老人家被这话吓得身体一晃,喝道:作孽!他在哪个医院?我要去见那孩子。
  医院里,退烧后醒过来的郑岸禾正低头喝粥,嘴巴里淡的没味道,但也无法,医生叮嘱只能吃这些流食。
  简绪在一旁细细照顾,绝口不提他这两日的心急如焚和坐卧不宁,开玩笑般轻松道:岸岸再不醒,我就瞒不住你妈妈了。那天岸岸昏迷之前喊了一声哥哥,简绪知道那不是在叫自己。他是想家人了吧,岸岸一向如此,自己有心事也不会多提,就算体弱多病也远比许多同龄人优秀,身上处变不惊的淡然气质会让人常常忘了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而已。
  攥住勺柄的手停住,郑岸禾抬头,低低呢喃了一句谢谢,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学长不想听谢谢,他却想说,第一次来这远离亲人的异乡,是学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都要自己扛的性子,只是同样爱护顾虑亲人。要是妈妈知道他生病了,一定会不顾一切来这里,京市确实太远,小陶哥又正在关键时期
  思绪止住,郑岸禾不再多想,说完又低头继续吃东西。
  小禾苗因为生病,自然多了些娇憨的柔弱感,像个精致琉璃人一般需要别人细心呵护才行。他看起来哪里都是软的,说话的嗓音软,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软,水汪汪的眼神更软。
  他什么都不用做,简绪只要这样看着,心就能化成一滩春水。这幅姿态太乖太干净,被珍宝吸引的不止他一个人,简绪又想起之前在酒店外意欲劫持岸岸的黑衣人,似乎和文家有点关系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护不住他安然无恙。
  郑岸禾病情还不稳定,需要住院再观察几天,所以培训营里的课程,暂时一律利用网络远程学习。他的进度本就超出一般人大半,况且对岸岸来说,嫌什么麻烦也不会嫌学习麻烦,不需要课堂同步传声,每天陈雁虹会发来课件和课程录音,在医院静心自学就能完成任务。
  连专门负责郑岸禾病情的医生都知道这小孩学习任务重,一般除去固定检查外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不过,这间堪比酒店套房的高级病房外,却总是格外热闹。若非墙面隔音效果极好,郑岸禾早该发现外面的人来人往。
  简绪忍了好几天,这天还是叫住流连在走廊外的段遇,淡淡开口问道:段遇,那些来看岸岸的人到底是谁?
  认回郑岸禾是迟早的事,段遇本就没打算瞒简绪,以简绪对岸不,对他家宝贝弟弟这股护犊子劲,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弟弟。但现在还不适合戳破,短时间内联系不到小舅段怀瑾,也不敢贸贸然去岸岸家里去说什么,他只能含蓄回答:是家人。
  现在他外公外婆、他爸妈、二舅二舅妈一大家子人全都对岸岸好奇得不得了,每天都变着法儿要拐来医院来想看他。
  幸好,他爸妈和舅舅舅妈还稍稍理智些,只是炸了好几次厨房说要给小侄儿煲养生汤。两位老人家却成天念叨着想见孙子,明明都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的花甲之年,见过段遇给的岸岸照片之后,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段老太太一瞬竟流泪了,哭着哽咽说这就是她的宝贝孙子。
  还是段遇千拦万拦,才堪堪止住他们直接跑来见人的冲动。自此,老太太佛经也不念了,早起就抱着几张相片缓解思念和慈爱之情。
  话语模棱两可,简绪却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其实早有猜测,他并不意外,岸岸只是岸岸,无关乎是不是段家人,他永远是他自己。
  不要吓到他。丢下一句话,简绪转身离开。
  段遇吁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敲敲病房门。
  岸岸,今天好些了吗?
  郑岸禾抬起头,看了眼手中的书记下页码后合上,又扬起嘴角拿起床边的礼盒,段遇哥,这是给好好和善善的礼物。
  段遇立刻就明白岸岸是什么心思,摸摸他的头发叹道:傻。你住的这家医院其实是段家产业,不用付钱知道吗?而且而且你是名正言顺的段家小少爷,我的亲弟弟。而且,本来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郑岸禾眨眨眼睛,半真诚半装傻,段遇哥,我是真喜欢两个小妹妹。
  满是无奈的段遇接过闪亮亮的礼盒,包装内敛却很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傻不傻,用了自己的压岁钱吗?
  赚钱而已,不难。说这句话时,郑岸禾有些脸红红。上课间隙,他随手在网上接了个翻译活,一天做完劳务费也很快到账。
  你叫我一声哥,还跟我见外?段遇用了极大自制力才没有说真话。他不能崩,他一崩家里那几位就更绷不住了。
  郑岸禾摇摇头,轻笑,就是不见外,所以才要买礼物呀。
  当晚,段遇拿着礼物回段家时,加一起都已经好几百岁的大人们差点没忍住跟十岁小女娃抢玩具。因为郑岸禾的事,一家人最近都住回了老宅。
  这是岸岸用自己赚的钱买的礼物,他喜欢好好善善。
  段老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我的宝贝孙儿才十六岁呢!又上学又生病的,怎么还让他自己赚钱!越说越愤懑,最后怨气全都发泄在了段怀瑾身上,要不是这个不孝子,岸岸也不至于受这份苦!
  远在千里之外的不孝子耳根发热,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嫌什么麻烦也不会嫌学习(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觉悟啊
  第31章 长胖
  短短几日功夫,酸甜苦辣的滋味尽数尝了个遍。段家忙着安排专家名医、忙着打听调查良间镇,忙着和郑岸禾制造偶遇
  郑岸禾却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静静伏案学习,学累了就去户外散会儿步,再回来吃完病人餐就洗漱休息。除了是待在医院环境里,倒过着与平常无二的生活。之前生病时恋家的负面情绪也都默默消化完,重回悠然自在的状态。
  学长,我还不能出院吗?
  立夏已过,天气渐热起来,外面绿意更盛,郑岸禾站在重重绿荫下,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他分明能感受到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为什么医生总不提要出院的事呢?
  简绪侧身细心地替他挡住风,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上次烧得太厉害,怕你留下病根,必须完全恢复才放心。医生还没找到根本病因,不敢大意,只得让人暂时这样住在医院。回了培训营万一病情又反复,那里地处城郊不好及时医治。
  其实原本没多大所谓,但现在简绪却越发庆幸,庆幸岸岸是段家人。
  简绪自小对周边环境敏感,岸岸不常出病房,但他最近却一直出入照顾着人,能隐隐察觉到,负责郑岸禾病情起居的护工、保卫、医生专家全都高了不止一个级别。明面上能看见的、暗地里看不见的,都在时刻保护郑岸禾。
  即使不存在段家,岸岸将来也定会万众瞩目,可有了段家,就有了更好可以保护他的力量,段姓祖祖辈辈积攒起的福荫底蕴是简绪目前还达不到的强大。
  住在医院也是一样,岸岸,我会陪着你。
  郑岸禾轻轻点头,不是听不出话中漏洞,只是不想再多问。他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垂目盯着自己的手腕,好奇量了量。
  好像他是不是,变胖了?原本细白的手腕多了一圈肉嘟嘟的软肉,郑岸禾不禁新奇,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真的哎
  平日里穿着的都是宽松的病服,还感觉不到。他从小就瘦,怎么喂都喂不胖。这次生病,竟然变胖了,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学长快看看,我长胖了吗?郑岸禾站到简绪面前,正对着仰头看他。睫毛一扇一扇,神情乖巧得不行,双手并拢垂放在两侧,再给他戴上个红领巾就是个十足的稚气小学生。
  不胖,还是很瘦。简绪用手梳了一下少年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心下涩然。是药三分毒,岸岸这次退烧是强行压下去,用药过多导致的异常增重。万幸医生特意说过,尚在可控范围内,也没有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只要不再生病,等体内激素调和之后他就会瘦回来。
  哦~那还是变肥了呀。郑岸禾看学长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真的长胖了,他该不会等出院时就变成个小胖子吧!
  岸岸的想法写在脸上,简绪又心疼又不由失笑,你这样的体重还算胖?不要胡思乱想。岸岸本来就很瘦,虽然稍微胖了点,看起来也还是瘦。他巴不得他能多长点肉,更健康。
  在室外待了一会儿,日光逐渐变得刺眼,简绪看着时间便送郑岸禾回病房。照顾人吃下午餐,又等到岸岸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离开。
  香喷喷的午睡醒来,郑岸禾一切都好,就是在床上躺得尾椎骨都酸疼了,按医嘱要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医院周围已经被段家肃清一遍,本就不是外人可以随意出入的私立医院,何况是高端vip病房,环境很是清幽安静。
  护士姐姐贴心地拿来一张软毯,垫在微凉的长椅上。安静的走廊间,郑岸禾坐在过道尽头的靠椅上,手中捧起一本书专注看着,面前是一扇打不开的玻璃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繁花似锦,生机盎然。
  数楼之隔,师望星看望完父亲正心烦意乱,神思不属间没有坐电梯,自楼梯间徒步走下来。脑海中都是方才医生说的话,反常地不想回家,只胡乱游荡着,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隔着几尺距离,不确定有没有认错人。边走近边出声喊道:郑岸禾?
  直到走到面前,才看清确实是他。像是及其意外能在这里见到他,师望星睁大眼睛,真的是你?又见他穿着病服,不由关心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
  乍一见到些许陌生面孔,郑岸禾愣了一秒,才在记忆里搜索出眼前人的名字。
  师望星同学。
  少年姿态平和,仿佛自带能安定人心的气质。师望星不知不觉从烦闷的心绪中挣脱出了个口子,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以为你早忘了我是谁呢。
  郑岸禾别开目光,很多时候不是他想记得,只是惊人的记忆力让他很难不过目不忘。
  你怎么来京城了?
  参加比赛,发烧了。
  师望星仿佛没听出郑岸禾话里的疏离之意,或许他听出来了,却装作不知道,依然态度热络,笑了一下便在长椅边上坐下。
  郑岸禾瞥了眼身旁人,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书。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接近自家金贵小少爷,暗中那些个保镖差点没忍住现身。
  沉默了一会儿,师望星自顾自开口,我是来看我爸爸的。
  病服少年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一刹,垂眸羽睫微颤。
  我爸爸是植物人,已经躺在医院好几年了。今天医生说再不醒就可能永远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师望星抬起头,眼神往四周看。京城,段家产业链无处不有,医疗当然也有涉及,比不上公立医院遍布各地,但他们依然拥有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和资源。
  师屹车祸之后,文家女婿却被送来了段家医院。文心姝以段家在医学方面的尊崇地位为借口,堵住悠悠众口,大言不惭说自己丈夫躺在这里,段家必须要照顾好他。万一师屹出了什么闪失,她绝对要讨个说法,自己却从没来探望过一次。
  其实这样自大狂妄的言行,段家根本不予理睬,跳梁小丑而已,接受师屹并且给他最好的照顾并不是因为好相与,也只是出于职业道德罢了。古老世家之所以能经久不息,或许就是有这未曾泯灭过的良心在为其照路。
  自小,文心姝就向他灌输,除了文家,京中其余世家都是居心叵测罪大恶极的对手,必须要扳倒想到这里,师望星苦笑了下。可不可笑,他居然在敌人的地盘,才能自在些,才能在家中□□的压迫下喘口气。
  祝你爸爸早日康复。
  干净清澈的声音,将师望星从晦暗的记忆里拉出。转过头,郑岸禾对他笑了笑这双眼睛他记得,溪水澄澈见底般的纯粹,让他无法不心生羡慕和向往。在云市一中那段时间就是他最自由明亮的一段时光。
  谢谢。你知不知道,你还是这么
  嗯?郑岸禾歪头不解,不是在说他爸爸吗?
  师望星微哂,轻轻抬手比划了一下笑脸,克制住想要朝少年粉白如软糯面团似的脸颊上戳去,你,酒窝里有酒。
  那你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