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卫星湖意会,在桌上画了两个圈,意思是主要是也没葫芦,不能盘。接着又从盒子里拿了两颗黑子放手里转。
  燕无忌还在专心致志地挑选合心意的白子,对面两个人却因为盘核桃打起来了。
  等燕无忌把白子拿在手里,对面两人,一个在揉鼻子,一个半边脸肿了。
  卫星湖拿出手帕擤鼻涕,行啦,你卫哥再大方点,让你九个子!说完看好笑地望了眼顾飞舟。
  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解码后的内容是哎呀,从来都是别人让右相先手外加九子,今天右相后手还倒让九子,不会输了吧?
  顾飞舟冷笑不语,指了指棋盘,用眼神反击,你干脆让他用白子把棋盘铺满了。
  一个小屁孩而已,他还能输给他?
  他是谁?五百年来独此一个的神童。
  他还能输?
  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凝视棋盘,开始布局规划。
  只见燕无忌的小肉手拿起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的格子里。
  顾飞舟:!
  卫星湖:?
  这卫星湖挠挠头,他从来认为打仗就该真刀实剑的,棋盘这种东西都是酸书生玩的简化版战场,没意思。
  但他虽然不喜欢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却也知道棋子大概、好像、也许是下在交叉线上的。
  难道是他记错了,他回头看了看外援,发现顾飞舟满脸黑线,半边身子已经石化了。
  再看燕无忌,那小孩把白子都铺在棋盘上,一个个格子填满,然后把棋子当工具,开始摆出各种形状的几何形。
  卫星湖一拍大.腿。
  嗨!他俩跟小孩较真啥呢!
  接下来,卫星湖迅速地加入了战场,手拿黑子,跟着燕无忌一起玩摆造型。
  燕无忌指着一个形状说:这是个小羊,小羊是白色的,要吃草,你拼个小草出来,我就赢啦。说完双手做了个小花的姿势。
  哦哦。卫星湖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拿出黑子以一点为起始,向外延伸了三条黑线,就是棵小草了。
  哇,卫哥摆出小草了,我赢啦!燕无忌开心地举起双臂,跟卫星湖击掌。
  两人围绕着棋盘发出了欢声笑语。
  顾飞舟不知何时走到了远处,无聊地望望天、看看地。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被刮了下来,落在他的虎头帽上,成了一座小雪山。
  又过了一阵子,棋盘已经不再能引起燕无忌的注意力,他跟卫星湖面对面玩起了拍手游戏。
  顾飞舟靠着树,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漫长。
  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逼出一些眼泪。
  他听见宫门处传来太监宫女行礼的声音。
  司马曜把原先的妹妹头梳了上去,还带着发冠,看上去是个像模像样的小大人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一身素锦,颜色虽浅却大方得体,且那女子身形雅正,举手投足都透着规矩,倒是十分端庄得体。
  顾飞舟擦掉打哈欠的眼泪,没了泪花遮挡,他看清了那个女子的脸庞,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后脑撞上树干却不觉得疼痛。
  见惯了她戴凤冠穿锦袍的样子,上次换了粗布麻衣就差点没认出来,这次换上素色衣服竟又是另一个人了!
  司马公子,司马小姐,这里请。小太监为两人领路。
  燕无忌听到声音,耳朵竖起,也不管对面的卫星湖了,跳下椅子就往宫门口跑,在离司马曜三步远的地方向前一扑,司马曜伸手一接,两人正好撞个满怀。
  燕无忌指着棋盘,献宝一样说道:曜哥哥,我今天跟卫哥玩你教我的游戏,赢了好多把。
  司马曜轻轻捏了捏燕无忌的脸蛋,鸩奴真厉害,今天哥哥再教你玩别的好不好?
  好。燕无忌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手拉着手往石桌的方向走去,那里现在被划为燕无忌娱乐小天地,两人平时玩累了就直接在石桌上吃饭。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看到了矗立的顾飞舟,燕无忌松开司马曜的手,去拉他,舟哥哥,曜哥哥来找我玩啦。
  司马曜手空了,有些不开心,指着顾飞舟对司马仙琴说道:这是卫侯家的小玩伴,他娘如今也在宫里当差,是殿前女史。
  司马仙琴知道柳莲儿,就是这个女人,帮了她一把,让她加快了计划。
  加上上次见到这孩子也十分懂事,她因此对顾飞舟很有好感,于是行了一礼。
  顾飞舟下意识还礼,却不慎还了大礼,燕无忌笑道:舟哥哥和卫哥呆久了,也变笨啦!
  司马仙琴微微一笑,对着顾飞舟问道:你哥哥呢?
  顾飞舟心里咯噔一下,燕无忌抢答道:舟哥哥没有哥哥的。
  司马仙琴略带疑惑,拿自己上次见到的少年是谁呢?
  司马曜把燕无忌的小手又拉起来,指着石桌说:快吃饭啦,你还要玩游戏吗?
  玩!燕无忌拉着司马曜就往桌子那里跑。
  卫星湖手里拿着黑子,一边抖腿一边盘核桃。
  司马曜对燕无忌说:鸩奴乖,不可以学他抖腿,不然哥哥不给你吃糖。
  燕无忌害怕地点点头。
  司马曜又对司马仙琴说:那就是卫侯家的小侯爷。
  卫星湖正摇头晃脑地抖腿,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然靠近。
  只听一声绵软的小侯爷从天而降!
  这熟悉的语调让卫星湖如芒在背。
  他警惕地一回头,看到了那张梦魇里才会有的脸。
  司马仙琴今日画了妆,朱唇轻启,举起一个食盒,浅笑道:这酥皮膏,奴家亲手做的,您尝尝?
  落在卫星湖的耳朵里,就成了这人皮,哀家亲手剥的,诸卿家还觉得哀家只是跟你们开玩笑么?
  他双脚霎时发软,一下从椅子上滑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撑地,就差一句微臣参见太后。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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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哎哟, 怎么摔了?贵妃远远走来,立刻把卫星湖扶了起来,燕无忌见到贵妃,躲在司马曜身后, 怯生生喊了声娘。
  贵妃简单应了一声, 然后仔细地拍拍卫星湖身上的灰, 关切道:摔哪儿了?跟姨姨说。
  卫星湖不敢抬头,闷声摇头。贵妃把外甥抱了起来, 如珠如宝地捧在怀里。
  她是个没有心机的简单女人, 一边是便宜儿子;一边是亲外甥,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
  司马曜眼神冰冷,司马仙琴看出亲疏远近。
  顾飞舟站在树旁, 后脑的肿包疼痛欲裂,他心叹,怎么自己的队友如此神奇?
  宴会只是家宴,贵妃本想让姐姐进宫陪自己, 但姐姐才生产,有个小宝宝不方便出门。
  刚巧燕无忌又跟卫星湖亲近,就把他跟顾飞舟喊进宫了。
  司马曜是司马家的人情,他想来吃饭总不能把人赶走。
  燕无忌刚过继给她, 她就请了许多小伙伴过来陪他玩,这样的好母亲形象让她得尽了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但她终究从心底里厌恶这个满身鳞片的小孩子,吃完饭就把孩子们打发了,自己回房间休息了。
  顾卫相视一眼, 顾飞舟叮嘱道:这样不行,你得让她对老七好点。
  卫星湖皱眉, 行吧我尽力。
  吃过晚饭,两人见司马曜在陪燕无忌玩,且眼神里有不欢迎的意思,正中下怀,推辞身体疲倦,跑回自己房间休息。
  等夜色深了,两人将符画藏在身上,偷偷跑去了司马仙琴住的厢房。
  房间里亮着烛火,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两人顿感意外,踮起脚尖,戳破了窗户纸。他们脑袋凑着脑袋,透过小孔往里头看。
  只见司马仙琴跟一个人交谈甚欢,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上女史的柳莲儿。
  卫星湖一个不留神踢到花盆,发出声音。
  顾飞舟一惊,卫星湖急忙双手合十,主动背锅,我的我的。
  门被人推开,柳莲儿看到儿子很意外,跑过去抱住,哎呀,你怎么知道娘在这儿啊?接着又看到卫星湖,舟儿,怎么又带小侯爷到处乱跑啊?
  两人被拎进房间。
  太后面前,顾飞舟不敢高声说话,只能弱弱地问道:娘,你怎么在这儿啊?
  柳莲儿也不知从何说起,她自从替后宫娘娘们解决心头大患,就成了红人。
  今天司马仙琴刻意邀约,她本以为这女子要兴师问罪,但交谈中才发现她并无此意,想来大户人家的后宅也似后宫一般风波不断,和卫府一样情况单调的,倒是异类了。
  司马仙琴不止一次与她说道:柳姐姐,要我说,女人也可以建立功勋,和男人一样去前朝做官。
  这志向太大,柳莲儿不敢接话,但心里却是十分佩服,甚至还颇带欣赏和惺惺相惜。
  司马仙琴给两个孩子摆上茶果点心,又倒了两杯茶。
  两人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还好有这身体作掩护,不然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跑去小姑娘门外,还戳了个洞偷看,可不得被打死么。
  顾飞舟跟卫星湖互换眼色,大意了,大意了。
  这是,司马仙琴突然很惊讶地问道:姐姐,这孩子身上是怎么了?
  只见她故意装作不知,点了点顾飞舟小脸上的红点,顾飞舟急忙躲闪,心惊肉跳,不知这女人意欲何为。
  柳莲儿也注意到了儿子脸上的红点,伸手去摸,顾飞舟急忙推开。
  估计是过敏了。司马仙琴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点黑色汁水擦在顾飞舟皮肤上,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消炎药,可以消除蛇虫鼠蚁的叮咬后的肿块。
  那黑色的汁水臭不可闻,但涂抹在皮肤上却有奇效,小红点立刻有了消减的迹象。
  司马仙琴又倒了一点在水杯里,让顾飞舟口服,顾飞舟原是不肯,但转念一想,此刻老太后与自己并无交集,她在皇宫杀一个小孩绝无可能,于是一饮而尽。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顾飞舟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涌,接着就冲去了茅房。
  柳莲儿惊叹,都过年了,怎么还会有蚊虫呢?
  司马仙琴笑道:蚊子可不会过年。
  因为一瓶药水和关心小孩的举动,司马仙琴获得了柳莲儿的好感,交谈的内容又私密了一些,不知为何又谈到了生儿育女的问题上。
  卫星湖听了直打哈欠,他并不在乎这些家长里短,但是望了一眼屋外的茅房,那门像是黏住了,关着顾飞舟不出来,他把脑袋磕在桌子上,被哈欠逼出来的泪花一闪一闪的。
  男人有什么可重要的。司马仙琴坦白道:我不打算有丈夫,更不打算生孩子。她将一节头发缠绕在指尖,生了孩子,身上就要留疤,我不打算那么做。除非万不得已。
  柳莲儿是何等会看眼色的人,随即贴心应和道:你想法特别,倒也不失为一种活法。只是尘世间流语霏霏,要苦了你了。
  司马仙琴眼里泛起夹杂着野心的光芒,权势,只要滔天权势在身,又何须管那些身外之物呢?
  卫星湖大骇,好家伙!丈夫孩子在她嘴里是身外之物了,不愧是老太后,这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柳莲儿感慨,妹妹有大志,姐姐自愧不如,今日以茶代酒,祝妹妹前路平坦,一帆风顺。
  我与姐姐投缘,不妨今日便义结金兰,以后风雨同舟,相互照料。
  好,我也正有此意。
  卫星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只见她们神色认真,不是说了就算,而是真的要结拜!
  他转头望向茅房,顾飞舟还在里头没出来。
  不知为什么,卫星湖突然有点期待顾飞舟出来后,得知这一切,脸上会是什么颜色了。
  事出从简,没有香炉,柳莲儿就在院子里搓了个小雪球夯实;没有长香,司马仙琴就折了三根细长树枝点燃。
  树枝插在雪团里,两人一起跪下,对着天地立誓,从此以后结为异姓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交换了随身的发钗。
  顾飞舟这时才刚从茅房里爬出来,抬头看见地上的雪团和树枝,又看见自己老娘跟老太后有说有笑,心里一万个疑问。
  他望向卫星湖,企图寻找答案。
  但卫星湖叹了口气,用生无可恋的眼神告诉他飞舟,你娘活着这件事,实在是太出乎咱们的意料了。
  他还没回过神,就被柳莲儿抱起来推到司马仙琴面前,舟儿,这是你干娘了,快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