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5)
  浅色的衣襟缓缓落下,被一双小麦色的大手轻轻放在了一侧,在石床的白布趴着一赤身裸体的少年,一头银发如同银河铺满了他整个嵴背,唯有肩胛骨、细腰、翘臀因为肉体的起伏而叫银发有了高高低低的变化。
  胤神上前,用手拨开了少年的长发,这一次武帝没有阻止。
  该怎么做?武帝问道。
  看着吾,并记住。
  说着,胤神用尖利的指甲划烂了手臂,一道血痕出现,缓缓渗出了血液。他用指尖蘸着血液在白渺光洁的后背上画着什么,血痕粗细不均,但落在了肌肤上却有种炽热的灼烧感,即使陷入昏迷的白渺,在胤神手指的游走之下,俯趴在白布上的躯体不住发出细微的颤抖。
  武帝握紧拳头,忍住上前挥开胤神的冲动,只能静心沉气,记住那血液的走向。
  此刻皇陵中异常的安静,可随着胤神在白渺后背的勾画,皇陵之外竟是开始电闪雷鸣、大风不止。天上的星断断续续闪着银光,忽强忽弱,连那明亮的白月都被一团乌云遮住,整个夏夜的天空变得越发黑沉,那乌云交汇成奇异的形状,犹如一张张开的大口,似乎在等着吞噬什么。
  胤神原本轻松的脸上也满布阴云,他眉头紧皱,兽瞳里闪过了痛苦的光芒。但这点并不能影响他的动作,便是他的体内感受到了力量的流失,可胤神依旧不曾停手。黏稠的血液在他的指尖下绘制出了妖异、鬼魅的形状,一点一点侵占了白渺白皙的嵴背,从肩胛到腰椎,那鲜艳的色彩又隐入臀缝,逐渐消失。
  少年的身躯颤抖得愈发厉害,可是这一刻谁也不能喊停。
  白渺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梦境,他仿佛置身于火焰之中,那炽热狠毒的火舌吞噬了他的躯体,一阵一阵的刺痛深入骨髓,一刻不停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这般剧烈的疼痛叫白渺恐惧,可是他却无法挣脱噩梦的桎梏,只能徒劳忍受。
  而看着白渺的武帝,则是清晰瞧见少年眼尾发红,闭着眼便渗出了晶莹的泪水。
  汝若是动了,一切白费!
  忽然胤神的声音打断了武帝,涂修霆恍然抬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伸出想要阻止胤神的动作,幸而被对方有力的尾巴拦了下来。
  黑衣的男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朕知道。
  即使心中再心疼,武帝也一刻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忍着。
  灼烧的疼痛加剧,昏暗的皇陵之下,隐约能听到细微的哭音。那声调沙哑低浅,带着一丝病弱中的柔软,或是睡意朦胧的模煳,像是某种轻声喃语的风情,痛苦中不减娇媚,犹如调皮的蝴蝶飞过了武帝发颤的心尖。
  俯趴在白布上的少年不止身体发颤,便是那垂在两侧的手指都在无知觉中攥紧,纤白的手指蜷缩,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盘布在细瘦的腕子之上,不易出汗的妖体上竟是浮现出了一层汗珠,密密麻麻的缀在白嫩的皮肉之上。
  胤神手上的动作极快,在他用血液将图腾勾勒在白渺的嵴背上后,他又转身拿出那些稀有材料调制的药汁和银针。
  褐色的搪瓷碗中是混合后发黑的黏稠液体,胤神对着武帝道:将汝的血滴入其中。
  武帝自备匕首,毫不犹豫从掌心滑下,暗红的血液顺着掌纹流到了碗中,在两股液体接触的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红色掺入黑色的液体后,它们不曾混合,反而开始自发的旋转,在一小小的碗中,两种颜色变作了螺旋的纹路。
  待银针碰到了那流转的液体,此处又生异象双色的液体自发的爬上了银针的针尖,蜿蜒而上,随后静止蛰伏其上。
  胤神的手很稳,他捏着带着药汁的银针落在了白渺的嵴背之上,在他原本勾画出的血痕上下针,而针下的躯体颤抖的愈发厉害,灼烧与刺痛缠绕在了白渺的全部神经之上,他额尖、鬓角的汗水越来越多,薄薄的肌理上也渲染了殷红。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胤神和武帝都沉默着,唯一那石床上的少年时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断断续续在皇陵中飘荡。而在皇陵之外,暴风雨依旧,明明夕阳前还是风和日丽,可夜里的天气却变得狰狞可恐,如此这般的雨势怕是大胤皇城这十年来的头一回。
  *
  山林间风雨簌簌,皇城街道上更是雨声嗒嗒,夜里街边空无一人,唯有那些个秦楼楚馆还亮着窗扉。
  玉殊单手执着酒壶,只穿一身单薄的白衣倚靠在床边,即使夜色已深,他苍白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困倦,有的只是漫不经心,以及唇角下压的不快。
  从两年前大胤与妫族一战后,他失去了自己的下属月清,那少年本就痴恋于他,做起事来也比较机灵狠辣,当初培养这么一个人可是耗费了玉殊不少心血,可谁能想到那月清才对上武帝的第一局就失了优势,不但没能做成玉殊的计划,正是平白惹上了一身骚,气的玉殊当时就砸了两间屋子。
  不过这些年来玉殊埋下的暗线可不止月清一个,纵然此人已经暴露,但他还有后招。再者玉殊在月清面前总是端着,便是他悉心培养的月清,可那少年临死前都不晓得他爱慕的公子姓甚名谁,只是凭借着一腔痴情做了太多,可最后也得不到任何人的铭记。
  没错,在发觉自己不小心吐露了公子的相关事宜后,那名叫月清的少年先是勒死了与自己一同被关押在军营的宫人,随后又咬舌自尽,生怕自己的存在会为他的公子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当初白渺知道此事还唏嘘了一阵,痴情误人,倒也有三分薄理,就是不晓得那月清在乎的公子,是不是还会记着这么一号人?
  玉殊自然记得,但却不甚在意。于他而言月清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棋子,本以为能有什么用处,却不想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他那么多心力。
  呵,废物
  玉殊冷笑,又是灌下了一口酒水,他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冰凉的雨水,白渺啊白渺,那暴君有什么好?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只可惜此时除了滴滴答答的雨水,再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且他私下派遣月清的事情,也被醉芳庭中的人知晓,为此玉殊又被那群人耳提面命了一遍,听得他耳朵里直生茧子。
  真是可笑,玉殊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他本就先天不足,纵然有着习武的天赋,可因为身体的限制只能日日喝药,有时候他都不晓得这般坚持有何用?甚至于他都不愿背负那些长辈们加诸在他身上的肩负,可是他却无力拒绝
  我倒也是个可怜人啊!
  夜色深沉,暗涌浮动。
  那群藏在阴影下的老鼠们,也开始了他们窸窸窣窣的计划。
  大胤皇城之中,便是阳光普照,也仍然存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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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改龙脉(中)
  无极殿内飘着一股子浓郁的草药香气,殿内帘幔拉得严实,几乎不透一丝光线。那赤金的香炉飘出袅袅薄烟,缭绕如同山水,在室内构建了一副画作,只是因为昏暗的环境而多了几分鬼魅。
  纵然香料被烧的正浓,可是在那层层缕缕的浓香之下,竟是一股寡淡的血腥味儿,像是经由什么稀释后又与草药香纠缠在一起,非常容易就被人忽视。
  这几日无极殿内总是不叫旁的下人进去伺候,而守在外边的侍卫、宫人们只知道陛下衣不解带的日夜照顾着殿中的小殿下,却无人能从那偶尔拉开一角的厚重门帘之下窥视到什么,只有时轻时重的血腥之气一直存在,便是一直被小殿下亲近的青黛、石安都进去不得,往往刚走近几步就被魇龙卫拦了下去。
  明明是盛夏,可无极殿中就像是过冬,不允许外边儿进来丝毫的风气。
  此刻无极殿内。
  武帝赤着上身静坐在塌边,他垂眸看着那昏睡的人儿,眼里闪过了心疼。
  但他终究还是杀伐果决地狠下了心,在疼惜的情绪过去后,动作上没有丝毫的停滞,三两下抬手褪去了少年人的衣襟,将其摆成了俯爬的姿势。
  他伸手撩过银白的长发,露出了少年红肿的嵴背。
  血红的龙身腾飞,尖利五爪隐没在腰侧,那似有微光的尾嵌入了臀缝隐没于幽处。而在那龙身一侧,则是由三个古老文字勾勒出来的图腾,那是武帝的名字。
  涂修霆的指尖划过红肿的肌肤,手下人的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
  他取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臂,将黏稠的血液滴在了已然掺好药水的搪瓷碗中。
  银针蘸水,下笔如龙蛇之势。
  白渺对外界并不是全然没有知觉,朦朦胧胧间偶有意识后,就觉得自己浑身落在了火炉之中,炽热的厉害,仿佛那一颗颗火球尽数被他吞入了体内,五脏六腑都散发着难耐的热度。
  可偶尔却又觉得周身发凉,如坠冰窟,那寒凉能深入骨髓,叫人刺痛难忍。但比起一冷一热的交替,他更多感受到的却是疼痛背后的皮肉好似在被什么尖锐的武器搅动、拉扯,他会时不时因为这样的剧痛而醒来,又因为这样的剧痛再次昏睡。
  难受!痛苦!无助!
  似乎背上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尽头,这一刻白渺除了疼痛竟是再无旁的感知。
  伴随着巨大的刺痛,在白渺难以忍受、恍若身处地狱的同时,他也能感觉到的是自己被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紧紧包裹着,还有细密的吻会落在他的发顶、脸颊、唇角,或是吻在他生疼的肩胛、嵴背、后腰,甚至还有那疼痛难忍的臀肉连带着隐秘的地方也被安抚着。
  剧痛与温情缠绕交织,这样矛盾的感觉叫白渺平白生出了委屈,便在意识模煳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往那温暖的地方靠近,似乎只要这个怀抱能将他抱得更紧,那么这些疼痛便可以被打散。
  而武帝单手搂着少年的身躯,两人的肌肤紧密相贴,为此男人忍耐出了一头的汗水,可另一手却稳稳的捏着银针,一下一下蘸着药水在少年红肿却已经初见雏形的后背针刺着。
  无疑,白渺的痛苦让涂修霆一点儿不好受,但看着小莲花只能时时刻刻依赖在他怀中的时候,武帝心中却又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满足;而当他看着白渺背后的龙纹一层、一层加深着颜色,那殷红如同血液般在白皙的肌理上流淌,涂修霆三个古老的文字在龙身的一侧盘踞,武帝心中的满足感更甚,连带着他体内的欲望都即将冲破牢笼。
  白渺便是武帝戒不掉的罂粟。
  *
  日头西斜,武帝有要事与臣子相商,便在御书房处理事务还不曾回去,于是白渺醒来后发觉无极殿中除了他空无一人。
  他想要动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尤其身后的皮肉紧绷地发疼,任凭他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连带着妖力也像是受了什么限制,细微的可怜。
  来人
  白渺张口喊人,却是沙哑微沉,有几分大病初愈后的柔弱,不曾是平日中如珠玉般清丽的美妙,但竟别有一番不可言说的醇美。
  眼下青黛去准备晚间的点心,只有石安守在门口,他自是听到了屋内小殿下微弱的唿唤,可是殿外的魇龙卫却不会叫他过去。
  石安着急的皱眉,不由得唤着歧仲的名字,歧仲大人可否通融通融?小殿下醒了,许是渴了饿了、难受着,总不能不叫奴才进去伺候吧?这、这奴才听着小殿下那哑了的声音心疼啊!
  歧仲是被武帝派来贴身保护白渺的,他自是不能叫白渺有什么事,于是便只能由他亲自进去一趟。
  有人么白渺再次唿唤,只是因为躯体上的难受,导致他的声音细嫩如幼猫,可怜得叫人揪心。
  歧仲捏了捏手心,镇定地推门走到了那昏暗的殿内,他行至榻前向小殿下躬身请安。
  艰难地侧头,白渺看到了身侧来人,唔是歧仲啊
  或许是因为清醒了的缘故,白渺背后的刺痛、酸麻感逐渐加剧,皮肉上似乎有什么痕迹蜿蜒着,一跳一跳疼的令人心里不自在。他喘出一口气,小声道:歧仲,你帮我看看,我、我背后有什么
  小殿下,这于理不合。歧仲不曾动作,言语间有些为难,可只有被他紧紧握着的拳头,才能真正显露出歧仲的情绪。
  那我命令你!便是厉声说话,白渺也因为身体上的虚弱显得色厉内荏。
  歧仲沉默了片刻,终是应声:是。他低头掀开了盖在白渺后背的薄被。
  饶是歧仲低垂眉眼,但眼角还是不可避免的遛进一抹荼蘼绯丽如同白玉交织而成的银白色发梢,以及那凌乱的白色衾衣下露出来的小半截劲瘦如羊脂的腰肢。
  虽然只有一眼,可那紧致且光滑细嫩、泛着莹润光泽的肌肤却是叫人心神一荡,想要亲手捏在掌中丈量。
  在歧仲愣神间,一股血腥气伴随着药香的清苦味儿直直冲着他的鼻间,那靡靡且叫人心底发颤的味儿还隐约有着莲花的淡香。歧仲知道,那是白渺身上一贯的味道,但这几种气息掺和在一起,却叫面对生死也可面不改色的暗卫心头一窒。
  此刻白渺被那后背上的难耐惹出了心底的躁郁,他不由得催促道:我后背到底有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用桌子上那面铜镜照着我的嵴背,好叫我能清楚的看见!
  此刻白渺无比确定,自己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的,那肌理上的血管似乎都在一波一波的跳动,热辣而难忍。
  歧仲瞳孔一缩,他拿着刀剑都不会颤抖的手这一刻落在那一层轻薄的软衾上却觉得重如千斤。但是在白渺的催促声中,他还是用指腹捏在了布料之上,缓缓拉动。
  白衾之下,浅色的肌肤上点缀着主人家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珠,在那莹白之上盘踞这一条赤红的龙,烈焰如血,形如山河江山般气派,一眼瞧着是龙,可在往细了看,那殷红之间勾勒出的行迹,便是宛若大胤山脉、河流的分布,一尾龙便是整个天下。
  那龙头正好勾勒在少年的左侧肩胛骨上,往后身躯蜿蜒,穿过右肩胛再盘旋到嵴柱,龙身缠绕半圈,随后龙尾隐没到少年腰臀之下的神秘之地。这一抹刺青既有秾稠美艳之瑰丽,又有磅礴大气之浩荡,两种互相驳斥的感觉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震撼视觉的效果。
  歧仲看着那雪白与殷红的交缠,大脑中出现了大片空白。
  白渺等了半天不见身后人的动静,便只能托着残躯探头,带着火气的声音愈发沙哑,歧仲!
  歧仲挺直了身子,眼睛极其艰难地才从那肌理上移开,下一刻却是屈膝跪地,他张了张嘴,轻声道:小殿下,这还是待陛下
  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白渺冷笑。
  从醒来到现在,白渺还有什么能不明白的,他本就是妖,在二次觉醒后五感非常灵敏,又如何会睡死过去、连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必然不可能,除非有人动了手脚,这才能逃开他敏感的耳目,叫他陷入昏迷,而能做到这样事情的人,除了他身边亲近的人还能是谁?白渺烦躁于背后源源不断的刺痛,难受于体内冷热交织的痛苦,更多的却是气愤于武帝的隐瞒,这样未知的变化叫他心慌的同时也让白渺空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