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第28节
  段灼分不清蒋随这究竟是撒谎还是在调侃他,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身体也跟着枕头调了个头,和蒋随一样,侧躺,一只手掌支着下颌。
  第一次看这样类型的喜剧电影,很多笑点段灼都没能理解,当蒋随遮着嘴巴,甚至把脸埋进枕头里,努力想要抑制住笑声时,他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扯扯嘴角。
  大概是他的演技真的很拙劣,蒋随笑完,揉着脸颊问他:“你不觉得好笑吗?”
  段灼说:“剧情有点浮夸。”
  “喜剧片就是这样的啊,不能较真着看的。”蒋随放下了啃到一半的鸭脖,擦擦手,“你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话我换个别的。唔……你喜欢悬疑的吗?”
  段灼阻止:“没事,就看这个好了。”
  电影播放过程中,蒋随一直变换睡姿,一开始大概能坚持个十来分钟,后来每五分钟就要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动症。
  “腰又不舒服了吗?”段灼问。
  蒋随叹着气:“对啊。”
  段灼没受过什么大伤,实在体会不到蒋随的腰到底有多不舒服。只是在夜里,偶尔听见蒋随翻身的动静,会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有什么魔法能让他帮蒋随分担一点痛苦就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他近乎绝望的叹息。
  “要不你坐起来,我给你按按。”段灼压低了声音说。
  蒋随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这么好?”接着坐直了身体,往段灼那侧靠了靠,指指背上几个酸痛的位置。
  蒋随的腰上没有太多肉,段灼的手指按压上去,清晰地摸到了他的脊椎骨,凸起的,一节一节,他又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
  段灼拍拍他后背,要他把脊背挺直一些,蒋随照做了,但段灼还是能摸到他的脊椎骨,并且感觉到它带着一点弧度。
  他惊讶于这个发现,眯缝起眼睛:“你的脊椎是不是有点侧弯啊?”
  “是有一点,”蒋随也很惊诧,“你这都能摸出来?”
  “太明显了啊。”段灼的指尖摸着那异常的凸起,为此担忧,咕哝,“是因为太瘦了吗?”
  蒋随被他说的,也往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隐约感觉比先前严重一些。他的脊椎侧弯倒是和体重无关,他一米八四,七十三公斤,属于标准体重。
  还是因为那次受伤开刀,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维持一个睡觉姿势,直到出院,他还是习惯性侧躺,歪着坐,以减少疼痛,慢慢地,就变成现在这样。
  “医生说是脊柱钙化,劳损也比较严重。”
  段灼对此一窍不通,只好问:“能治疗吗这个?”
  “没办法治,等脊椎压迫到神经的时候再做一次手术。”
  蒋随这话轻描淡写,段灼却怎么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什么叫等脊椎压迫到神经的时候再做一次?
  这不就是往脖子上架了把刀子,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吗?
  听着怪瘆人的。
  “那有没有不做手术的可能性?”
  “有啊,少做些压迫脊椎的活动。”
  段灼正要说那就多让你的脊椎休息休息,别成天举铁。
  蒋随却赶在他前头接了一句:“但是对我来说不可能,不让我滑冰我接下来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做好再做手术的准备了。”
  段灼怔了两秒,很想要和他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未来的路还很长,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但蒋随的眼神太坚定了,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不容人否定,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这时候的段灼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对夺冠的执念能深到这种程度,明明那只是一个并不一定会触碰的,渺小的可能。
  电影结束后,段灼也没有把枕头放回原位,而是就着这个姿势躺下,进入购物网站,搜索适用于腰部的按摩仪。
  看中一款评价很高的,但价格略有些贵,他打算等月末比完赛看,要是能从王教练那拿到那笔钱,就帮蒋随买一个,要是没能拿到,周末打零工再攒一攒。
  第27章 要是你也能喜欢我,那就太好了
  看电影的过程挺愉快,但这天夜里,蒋随还是因为腰痛和腿疼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论哪个姿势都睡不舒服。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是一年前,脊椎刚做完手术,半夜因为疼痛而醒过来,不过那时候可以找护士打止痛针,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瞪着天花板数了会儿羊,没有效果,他摸索下床,坐在窗前听歌。
  远处实验室大楼里还亮着灯,差一笔,就可以拼凑成一个“口”字,月亮还差一点,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当初,他只差一步,就可以逃离那只手,夺得冠军。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由诸多的不圆满和不情愿构成。
  直到凌晨四点,困意袭得他哈欠连天,才重新钻进被窝。
  第二天的闹钟没能顺利将他弄醒,他按掉继续睡。程子遥和段灼都很识趣地没有打搅到他,悄无声息出了门。
  待到他睡醒,已经临近中午,很遗憾地错过了段灼1500米的游泳赛,不过结果并没有令人遗憾。
  段灼以16分02秒的成绩拿到了1500米自由泳的冠军,且追平了上届校运会男子1500米的记录。
  夺冠这消息是程子遥带回来的。
  他一手抱着快递箱,一手拎着给蒋随打包的午饭,还没坐下,就慷慨激昂地转述比赛过程。
  “这场你没到现场去看真的太可惜了!刚开始我看阿灼跳进去就好像比别人慢了一点,前边十三圈,他都是最后一名,和第一名差了将近三十米,我心想肯定没希望拿奖了。”
  “我还和几个朋友打赌了的,我那会儿就已经在算我今天要亏多少钱。”
  “但是,奇迹降临了!”
  程子遥说到这,抬臂比画着自由泳的动作:“他从第十四圈开始起速,跟他妈开了挂一样,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一路反超,第一个冲到终点,太强势了,现场那个叫声前所未有,嚷得我耳朵疼。”
  蒋随光听他这几句解说,就已经能想象到场上的气氛有多热烈,段灼又颠覆了多少人对他的印象。
  “那你岂不是爆冷赢了很多钱?”
  “也还好,就赢了三百块。”程子遥说,“我都没见过后程这么猛的,他不进校队真的太可惜了,体育部的人都干不过他。”
  蒋随特意上网查了下,才发现段灼的成绩已经达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如果他是校队教练,这么好的苗子,他肯定不会放过。
  “他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也不知道,比完赛人就没影了,发信息也没回,我就先走了。”
  桌上,那个硕大的快递箱吸引着蒋随的注意,他颠了颠,还挺沉,以为是自己定的三文鱼到了,但快递面单上是程子遥的名字。
  “你又买什么了?”
  程子遥咧咧嘴,神神秘秘说:“学姐下周过生日,这是我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哟,”蒋随顿时来了兴致,“她请你一起过生日了?”
  “没。”
  还不等蒋随发表什么,程子遥抢先为学姐辩解道:“她是和几个闺蜜约好了的,估计是怕我过去会尴尬吧。”
  蒋随撇撇嘴,对此不予置评,只是问了问吃饭的地点。
  程子遥说:“海底捞。”
  蒋随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特别热衷于分析女孩心思,给单身人士提供建议,他边吃东西,边帮程子遥策划当天求爱行动。
  “我觉得你可以和海底捞的服务生沟通沟通,当一天员工,亲自甩面,给她一个惊喜,女孩子很吃这一套。”
  程子遥抬起目光,将信将疑:“真的吗?”
  “那肯定啊。”蒋随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恋爱综艺我五季全部追完的好吗。”
  “上回我看到有两个男的追同一个女的,其中一个心机狗早起给女的煮了碗面,那女的直接给感动哭了,高下立见啊!当晚那女的就给那男的发暧昧短信了。”
  “你要赢得她的芳心,首先肯定要释放出你的男人味来。”
  程子遥听得入神,但又还存有一丝理智:“甩面这种……不算是男人味吧?”
  “啧,怎么不算了?你别小看甩面,它可是门技术活,一般人干不来。当你在她的闺蜜前这样表现,她们私下一定会夸你很能干。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点——”蒋随拍了拍程子遥的肩膀,郑重其事说,“要赢得女孩的芳心,往往要先获得她闺蜜的赞许。她们认可你了,就离学姐认可你不远了。”
  程子遥认真听完他的一通分析,点头称是,立刻上网搜索花式甩面的教程。
  最先弹出来的是个五百多万播放量的热门视频,穿白色制服,戴着鸭舌帽的小哥拽着面条的两端,跟玩艺术体操绳似的甩着那根面条,偶尔逗逗顾客,把面条甩向他们,但又不会真的碰到,惹得现场掌声阵阵。
  程子遥摸着下巴,看完了一整段视频:“这好像是挺酷的啊,但是好像挺难的。”
  蒋随也看得入神,又点开看了遍,评价:“我觉得还成,姿势就那么几个姿势,咱们到时候可以简化简化,你把视频转给我。”
  “咱们?”程子遥眯起眼,“你学这个要甩给谁吃啊?”
  “等过年的时候在家里甩呗,我妹肯定喜欢。”
  吃过饭,程子遥迫不及待拆开椅子上的快递箱,蒋随挨过去瞟了眼,里边装的是双女士滑冰鞋。
  “她会滑冰吗你就给她买这个。”
  “你懂什么,”程子遥嘴角歪了歪,“她不会我会啊,我可以手把手教她。”
  蒋随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盒子里除了滑冰鞋之外,还有一张程子遥拜托卖家放进去的空白贺卡,他打算借此机会向林嘉文表白。
  蒋随听后,很是震惊:“这么猛吗?你俩才认识多久?”
  “都一个多月了还不久?我哥他相亲第一天就跟人处对象了。”
  告白这件事情是程子遥三思过后的决定,林嘉文身边的追求者实在太多了,他总担心哪天一睁眼,她就宣布自己有男友了。于他而言,就算告白被拒也比什么都没做而错过强。
  “你帮我写张明信片吧,等我买的那个礼盒到了我再一起装进去。”
  蒋随:“你自己怎么不写?”
  程子遥把他推到座位前说:“我的字太丑了,容易被扣印象分。”
  “你还挺讲究。”
  告白的决定是做好了,但如何文艺地表达却愁坏了程子遥,他能想到的都是网上的一些土味情话,说出来就被蒋随连连否定。
  而同样作为一个阅读理解能力极差,作文也憋不出五百字的人,蒋随也愁得脑仁疼,手指插在发根里,咝咝地倒抽气。
  “行不行啊你,”程子遥催促着,“不行我就去问阿灼了,阿灼比你聪明,肯定能想出来。”
  “你给我闭嘴!”
  让一个东北人承认自己不行,那还不如直接给一刀痛快,蒋随搜歌词,找文案,搜肠刮肚地挤出那么两句还算像样的情话,小声讲给程子遥听。
  “行啊,”程子遥打了个响指,扬眉道,“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写,我觉得还挺浪漫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蒋随是典型的学渣,上课拿错书这种事他常干,桌上连支能划拉的笔也找不着,只得带着明信片挪到段学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