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修罗场
  绵绵不绝的疼痛总算有所缓轻,王振喘着粗气,紧紧盯着小岚。这还是他的闺女吗?怎么会?小岚垂下手,她的血淋淋的,冒着腾腾的热气。
  小岚回头看了眼纪雪,怪异的笑了。
  “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小岚边说边轻轻把手按在王振的心口上,王振身上的肌肉第一时间紧绷起来,整个人下意识打着哆嗦。
  他拼命的把头后仰,可小岚逼得更紧了。
  对死亡的恐惧压迫着他原本就狂躁的神经,尽管他努力保持冷静的头脑,可他的努力全都无济于事。他脑袋空了,小岚那邪气氤氲的双眼,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既然你不爱我,也不愿意抚养我,甚至看我不顺眼,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我当然爱你啊!”王振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像是自我催眠似的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小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登时,王振如被宣判了死刑,脸色蜡黄,嘴唇苍白。
  “当初我是多么的爱你妈妈,我们是真的希望能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我们·······”
  “可你明明在法院上表现得巴不得把我一脚踢开。”小岚掌心微微用力,王振慌了,穷尽脑汁,想要拿出一个能将小岚缓住的办法。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在木偶似的纪雪身上。
  “都是你妈妈的错!”王振高声说道:“是她,她不让我抚养你,还以死相逼,我还能怎么办?虽然我和你妈妈感情破裂了,但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寻死吗?”
  这时,王振眼中露出祈求的目光:“小岚,爸爸是爱你的。我只是不善于表达。天下做父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听我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
  小岚猛然发力,那只手陷进王振的心口,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脏。王振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
  “你是真的好爱我呐,所以你一不开心就打我出气。”小岚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你还不许我告诉妈妈。”
  此时,一直两眼僵直的纪雪,手指颤动起来。
  陈江瞳孔蓦然放大,他意识到一个很残酷的问题,小岚亦或是饕餮,纪雪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可是大人的爱,我真的搞不懂呐。”小岚露出非常疑惑的神情,“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可以无缘无故打我,骂我。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可以把我随便丢给一个路边卖菜的老婆婆,去找大姐姐们玩耍。还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可以在法庭上喊着这个累赘爱谁要谁要,反正我不要的伤人的话,你真的好爱我呐!”
  小岚脸色严肃下来:“呐,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空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陈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新出现的那个脚步声吸引了过去。现在,谁还回来呢?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扭动僵硬的脖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一瞬间,陈江心中如千军万马过境,一片兵荒马乱。
  怎么可能?来人竟然是饕餮。他不是应该······
  陈江目光落在还在逼问王振的小岚身上,难道,她真的是小岚。
  竟然让一个小女孩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饕餮还未临近,陈江他就破口大骂了起来。活脱脱一头狂躁的困兽。
  饕餮背着手,哼着生日歌,走起路来,步伐轻盈,姿态优雅。给人的感觉,就像他在奔赴一场舞会,而不远处就是回荡着轻松愉悦的华尔兹舞曲的舞池。
  “继续,不必看我。”饕餮走到近前,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他猛地掀开餐桌上蒙着的那层白布。
  榔锤,手斧,手术刀,切腹用的太刀,剪子,凡是**尸体能用得上的器械应有尽有,上下两层,摆放的井然有序。
  一辆房车快速驶进车库,险而又险在陈江身侧停下。
  陈江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几个厨师就抬着一个可移动的灶台从房车上下来。他们后面还跟了不少帮厨,有拿案板的,有提锅和桶装水的。就在陈江身旁,搭起一个简易厨房。
  饕餮功成身退,走到陈江面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陈江一头雾水,张嘴欲言,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想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明天记得把账单结了,从京都大酒店请来的,他们按秒计费。”
  “所以你要干什么?”
  “如此新鲜的食材浪费了实在可惜,所以我自作主张,临时托朋友请来了一些厨师。你大概不知道吧?京都大酒店是历届国宴的承包商,聘请的厨师都是一顶一的,你有口福了。”
  饕餮嘴唇今天比以往还要红润,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王振气息萎靡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要缩成一团。现在,只要小岚愿意,她随时可以捏爆王振的心脏。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扭过头,看了纪雪一眼,慢慢将手抽了回来。
  “要说实话哦,”她在王振身上擦了擦血。
  王振此时已气息奄奄,好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饕餮在纪雪耳边吹了口气,纪雪僵直的双眼顿时变得活泛了起来。
  “要说实话。”饕餮重复了一遍小岚的问话,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带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王振得到了某种暗示,失心疯了似的幽幽开口:“当然是因为她贱。是她想给我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厌倦了,自打你出生后,老子过得是什么生活?我受够了每天回家看你哭闹。”
  王振莫名其妙癫笑了起来,笑的嘶声裂肺,差点背过气去。
  看来,他丝毫没有悔改的念头呐。陈江的眼神越发冰冷。
  “因为有你牵着我,我玩也不能尽兴。原来养孩子是这种感觉,特么的,谁生谁后悔!”
  他越说越激动,两眼瞪得溜圆,眼白上密布血丝:“对,你就是累赘。老子不单要踹了你,还要踹了你妈!爽啊。你看看老子现在过得是什么生活······”
  他话还没说完,天灵盖被突如其来一记重击震得嗡作响。
  这一刻,王振的脑袋出奇的重,毫不夸张的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脑袋给坠断了。
  黏湿滚烫的鲜血顺着他额头蜿蜒流了下来。
  他甩了甩脑袋,艰难的把头抬起来。他的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影像极了风中飘摇的烛火。
  陈江脑袋也嗡嗡作响,纪雪是什么时候走到王振面前的,她又是什么时候提起那个榔锤的?他全然没有印象。
  纪雪现在还紧握着那个榔锤,尽管王振被她一锤砸的满头是血,可她仍然余怒未消。
  她砸下第一锤的时候,可以说她是一时冲动,那么当第二锤落下,那么她纯粹是在报复,是在发泄。
  哐哐哐!
  纪雪哭嚎着一锤接一锤就照三下,王振就失去了意识。
  没有人拦着她,包括陈江也是。
  猩红的血珠四处飞溅,泼墨般染红纪雪的上衣,脸,头发。过往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回放。最初相遇邂逅的悸动,赤诚相见时的兴奋与紧张,手牵手步入教堂,在神父面前宣誓的神圣,这些美好而又幸福的记忆,通通被王振的血给染红了。
  渐渐地,她抡捶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她无力的垂下手。
  沾满了血的榔锤空空空往下滴血。
  再看王振,他的脑袋已经被纪雪砸的血肉模糊。王振死了,低垂着头,两腿僵直。地下车库徒然安静下来,明灭不定的灯光此刻也如落潮后的海面平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