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真心还是试探?
  而另一头,众人良久的沉默与尴尬气氛却被及时打破。
  “斛姑娘,冒犯了!”
  三秋叶佯装抱拳,话音未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手扶着斛莉靓瘦削的肩头,一手穿过双膝之后,把轻盈飘逸的裙摆拢住,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这……”千尺浪等三人目瞪口呆,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
  “公主抱?不错不错,总算是开窍了。”扆薇爱暗暗赞赏,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满是欣慰。
  “你……”斛莉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悬空了,而与此同时,一张算不上有多俊俏,但棱角分明、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脸庞放大在眼前,深深地映入眼底。
  “斛姑娘,你行走不便,为免耽误时晨,还是由我代步吧。”三秋叶侧眸看向斛莉靓红肿的脚踝,虽然于心不忍,但依旧是板着一张脸,语气里不仅没有担忧,反而有些不满的意味。
  “可……”斛莉靓刚欲开口,扆薇爱掐准时机,立即打断,对千尺浪等三人凶巴巴地吼道:“你们还在磨叽什么?赶紧回府,要是耽误了洛医师施救的时间,我唯你们是问!”
  “是!”三人立马抱拳,紧紧地跟在二话不说,直接大步流星走了的“扆微风”身后。
  “微风,等我一下啊!”刘凝碧迈着小短腿小跑起来,才吃力地跟上。
  见状,脚步轻盈、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一般的洛青衣向右平移一步,拉近与扆薇爱的距离,浅笑着小声说道:“风兄,其实也不必如此急于一时,慢一点吧,不然凝碧妹妹跟不上。”
  “多谢洛医师提醒。”扆薇爱不冷不热地客套了一句,转头看向刘凝碧,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凝碧,牵着我的手吧。”
  “呃……好吧。”刘凝碧微微错愕,犹豫了片晌,随即顺着扆薇爱游离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三秋叶怀中的斛莉靓,顿时了然于心,连忙配合“扆微风”将自己的小手递了过去,任其牵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一石二鸟,倒也算是个两全其美之策。”洛青衣将扆薇爱与刘凝碧两人的一切举止言谈,甚至包括两人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心中已将扆薇爱的“计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风兄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和薇爱大抵还是差不多的,为何没有可能原本就是同一人呢?”他眼底流淌着遮不住的笑意,只好借着比平时更加冷漠几分的表情掩饰过去,不动声色地跟在一旁。
  “微风……不,是扆公子才对。他们两人虽然年纪相差有些大,可单这样看着,还真是般配,真是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呢!哈哈哈……”斛莉靓注意到“扆微风”那眼神冰冷,无情的一瞥,又望着“扆微风”牵着刘凝碧的手渐渐远去,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悲极反笑。
  可这笑仅仅暗藏在她的心底,这眼睁睁看着心悦之人与其他女子在一起,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该做的痛苦与悲凉,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晓,只能由她一人承受。
  “难道她是为了见到主人,才会落得如此田地吗?”三秋叶见斛莉靓呆呆地望着前方“扆微风”远去的方向,心有所思,但不打算多问,便只是稳稳地抱着斛莉靓,一声不吭地跟在最后。
  待斛莉靓回过神来,发现三秋叶居然已经抱着她走了一段路,而她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任由他抱着,不加半点的挣扎或抵触。
  “叶公子……”见三秋叶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斛莉靓略感诧异,但更多的是担忧与歉疚,想劝他放下自己,可话还没说到一半,三秋叶便不由分说打断,冷冷地说道:“斛姑娘,麻烦你配合一下,治病要紧,其他的话,等洛医师为你诊治完之后再说好吗?”
  三秋叶的话看似在与她商量,实则态度强硬,斛莉靓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微微颔首,表示默许。
  “三秋叶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妙啊!咱要不要帮帮他呢?”千尺浪不太放心,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三秋叶满头大汗,“面目狰狞”,十分痛苦的样子,连忙小声地问道。
  “这你就小看他了,要是这点痛都承受不了的话,三秋叶当初是怎么和我们一起通过终极历练的?”万竿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狗尾巴草,痞里痞气地说道。
  看千尺浪仍是有些紧张的模样,立即吐掉了狗尾巴草,换上了一副正经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儿八经地说道:“放心吧,这儿离咱们府上不远了,三秋叶绝对扛得住,咱们要对他有信心啊!”
  “三秋叶,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二月花不知何时已经“掉了队”,仅走在三秋叶前面两步左右,回头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的,斛姑娘也不重,大家不用担心,赶快回去吧。”三秋叶冲着二月花以及前面的几人笑了笑,随即加快了脚步。
  “你看,我就说三秋叶没问题吧,走得多快!”万竿竹与二月花相视一笑,转头洋洋得意地说道。
  “好,那咱们就再快一点吧。”千尺浪憨憨地笑了笑,也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再次飞速往扆府赶去。
  ……
  画舫里,浅青色的茶水淌满了桌下深棕色的木板,而茶壶倾倒在裂纹重重的桌面上,无人理会。
  澹台宁月沉默不语许久,才稍稍平息了怒火,见刘流萤攥着擦拭过裙边茶水的丝帕,神情呆滞,好似面露惊恐,连忙调整了面部表情,又将倾倒的茶壶扶正,浅笑道:“抱歉,是嫂嫂一时气急,吓着妹妹了。”
  刘流萤蓦地一笑,把手中的丝帕抖了抖,折成小小的方块,轻轻地放在仍旧干净的桌面一角上,不疾不徐地回道:“这回倒真是嫂嫂多虑了,妹妹不过是惊讶于您深厚的修为而已,想必是您一直勤加修炼,内力又精进了吧?”
  “妹妹说得没错,唉……”澹台宁月脸上的笑颜还未绽开,却又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随即神色黯然地说道:“近些日子,那刘拯的动作是越来越大了,背地里还不知耍了多少手段,眼见这朝廷上一大半的所谓‘忠臣’都明里暗里地站到了他的队伍,我这心里怎能不着急呢?可平时当着承儿的面,嫂嫂哪能将自个儿的这么些小性子显露出来?可今儿这只有妹妹与我两人,无需顾虑太多,才放纵了些,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这画舫中唯此两人,水面上方圆一里之内也再无其他船只,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因此所谈话题毫不避讳。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澹台宁月才不用总是端着皇太后的架子,可以相对随心随性一些。她并未将刘流萤当外人,更何况,同为女人,何苦相互为难呢?只可惜,刘流萤未必真能看得通透。
  她思忖了片刻,即嫣然一笑道:“嫂嫂既为人母,又为天下之母,忧心劳力,肩上担子之重自然不是妹妹这等庸人可比的,有怒气也自然要发泄,妹妹能够理解的。您若是还有什么愤懑之言愿向妹妹倾诉,尽管说出来,要是憋坏了身子,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还是妹妹你善解人意啊。”澹台宁月倍感欣慰,心中残存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随即道:“嫂嫂知道你身为长公主,有些事儿不便插手,更何况那刘拯是你的亲哥哥,嫂嫂说到底还是个外人,没道理非求你帮着我去打压你亲哥哥。”
  言毕,澹台宁月思及她那一双尚未成年的儿女,心头不禁一颤,思虑再三,才继续道:“可承儿好歹是你侄儿,妹妹也不忍心看着承儿惨遭毒手吧?还有馨儿,她还那么小……”
  澹台宁月说着说着,竟无语凝噎。
  刘流萤的心可不是铁打的,刘承和刘馨儿虽然只是她的侄儿侄女,但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和扆微尘关系又好,简直如同她的亲生儿女一般,怎么可能忍心让刘拯加害他们呢?
  刘流萤没有太多迟疑,思虑片刻,便道:“嫂嫂,您大可不必担心。刘拯虽是我三哥,可他为人阴险狡诈,行事作风向来为我所不耻,妹妹不过是看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份上,又碍于自己的身份,明面上才不敢违抗他,可实际上妹妹是站在嫂嫂这边的。”
  “能得妹妹此言,嫂嫂就放心了,可……”澹台宁月勉强笑了笑,欲言又止。
  “嫂嫂还有什么话吗?妹妹都听着呢。”刘流萤立即接茬。
  “扆爱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中规中矩了,在这场明争暗斗中早已落于下风,也不知还能撑到何时。”澹台宁月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几成扼腕叹息之状。
  一听此言,刘流萤心中顿时一紧,思绪泉涌,却缄口不语,只是静待澹台宁月的后话。
  澹台宁月酝酿良久,终是凉凉一笑道:“妹妹能否代嫂嫂向扆爱卿问一句,若是他手里的那半块兵符拿不稳了,可否赠予承儿?”
  飒飒飒……
  画舫外忽的起了一阵风,船篷顶上垂挂着的装饰丝带随风飞舞,飒飒作响。
  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圈圈涟漪,惊得几尾珊瑚橙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沉入水底。
  玄月国这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