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拒绝
  “这样就哭了?”小粉收回了邪恶的小爪子,坐到一旁,看到他顺着下巴不断坠落的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不禁蹙了蹙眉,调侃道:“怎么感觉你比姑爷还怂?姑爷不过是装哭,装可怜博小姐的同情罢了,你居然真哭了?”
  言毕,小粉又回到了刘华身后,从袖兜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漆花圆形小铜盒,轻轻揭开盖子,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乳白色药膏呈现在她的眼前。
  小粉用食指沾上药膏,细致地沿着一道道覆盖着暗红色血痂的鞭痕抹过去。
  他后背上新旧鞭痕交错,满是伤痕,显然,以前的伤并没处理得好,才会留下许多难看的疤痕。
  她看着这些伤疤,只觉得心好像被揪住了一样,一阵阵的疼。
  清凉的触感传来,刘华微微错愕,可同时又感到小粉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游走,心脏不受控制地不断加速,简直快要冲出胸膛,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住手啊!再不住手,我就咬舌自尽!”
  “至于吗?不过是想看一下你伤口愈合的状况而已。”小粉捡起扔到一边的青灰色长袍,动作迅速地给他裹上。
  “?!”刘华顿时懵了,连泪珠都停止了坠落。
  “虽然已经结痂了,但我特意带来的特效金创药膏不能浪费了,所以都给你抹上了。”小粉一边从床上爬下来,一边淡淡地说着,暗自忖度道:以前悄悄拿给他的特效金创药肯定都没用,不然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疤呢?就算自己看不到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吧?是不是傻啊?还要老娘亲自动手,真是的……
  “呜哇哇……”
  刘华忽然放声大哭,似乎要把满腹的委屈、紧张和恐惧通通宣泄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将小粉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好她身手敏捷,及时稳住了身形,不然这一跌倒便会坐到刘华的大腿上。
  “你又怎么了?”小粉颇为自得地俯视着他,嗔怪道。
  “小……小粉……你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刘华咬了咬下唇,结结巴巴地说着,既为自己不纯洁的想法感到羞赧,又对小粉以假乱真的演技心有余悸。
  甚至在最慌乱的那一刻,感觉自己下方有什么蠢蠢欲动,似乎快要失禁,他感到更加羞耻,心道: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差点被一个小姑娘吓尿了?不!这么丢脸的事绝对不能说出来!嘤嘤嘤……
  小粉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的。”
  “可你之前说过要我对你负责……”刘华苦着脸,暗自推测道:怎么还不帮我解开呢?难道小粉还想做什么吗?
  “那你倒是负责啊!”
  小粉差点吼了出来,可面上只是笑了笑,“善解人意”道:“你不是还没答应我吗?”
  “对!”刘华神色一凛,随即咬牙道:“我不答应,永远也不会。”
  “呵呵,”小粉的心顿时一沉,假笑了两声,掩盖住内心的绝望,才问道:“是么?”
  她太了解刘华这个大男孩了,实诚而耿直,断然不会开玩笑,甚至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不需要他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只需要一个否定的回复,就能破灭她心中一切美好希冀,尤其是“永远”两个字,更是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她的心脏,痛不欲生,但潜意识里的某种倔强的执念在支持着她做最后的挣扎。
  ……
  皇宫,太学府,高年级教室内。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青从蓝草中提炼出来,但颜色比蓝草更深。”
  穿着一身深蓝色学士服,仅以一条深蓝色飘带束发的文子韬手持太学府的博士专用课本,正向讲台下数十名从十四到十八岁不等,态度认真专注的少年详细讲解《劝学》。
  突然,眼睛余光不经意的一扫,他发现了不寻常之事,不假思索便合上了课本,微微一笑道:
  “诸位学子,现在请大声朗读自己最喜欢的课文,如果声音足够响亮的话,半刻钟后就下课。”
  文子韬从教室一头从容不迫地走到另一头,原本还有一刻钟才下课,却意外瞥见窗外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位比皇帝还难见到的“重量级人物”,不用问,也不用多想,便知晓他来此的目的,文子韬立即决定提前下课,但不能无缘无故的,便随意扯了个由头。
  顷刻间,朗朗读书声挤满了整间教室: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
  ……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便是这一群莘莘学子的真实写照。
  文子韬围着教室转了一圈,见学子们朗诵得颇有兴致,也颇为专注,便踱出了房门,朝窗前一名身着庄重朝服的中年男子屈膝拜谒,轻声道:“微臣文子韬拜见摄政王大人!”
  “文博士,不必多礼。”扆伟岸闻声,转身移步,眨眼间便靠近了文子韬身前,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拦住了他下跪的动作。
  “微臣不敢!”文子韬诚惶诚恐,半曲着膝盖,不敢起身。
  “此处并非庙堂,而是学院,应当属博士最大才是,就算是我,也要尊称你一声‘文博士’啊,以后这礼就免了吧。”扆伟岸不怒自威,无比平静的语气却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谢摄政王大人。”文子韬立刻抱拳起身,毕恭毕敬地回道。
  在他的印象中,扆伟岸这位摄政王大人以往极少来太学府,就算来,也只是“例行公事”,从来不会走近教室,甚至不会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可这回……真是让他感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太学府除了像春节这样的重大节日和皇帝,太后的生辰当日之外,要每两个月才放一次假,只是一次足有半月,方便路途比较遥远的学子回家与家人小聚,若是不打算回家,也可以选择留在学院。而对于住在皇宫内或者附近的学子,则纯粹是没有任何负担地放肆玩耍休息十五天。
  除了学院的定时休假之外,学子还可以申请一定的特殊假期,只是一年最多申请两次,一次最多不能超过半月。
  也就是说,太学府的学生一年最多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假期,因此很多家长有时间都会来看望自己的孩子,送各种吃的,穿的,用的,生怕孩子在学院过得不好,殊不知,太学府的学子享受的是与皇子一样的待遇。
  与扆伟岸交谈了片刻,文子韬立即回到教室,让学子们下课休息,紧接着将扆微风带了出来,让他去不远处的大槐树下见扆伟岸。
  扆微风立马一路小跑,直到跑到了扆伟岸面前不到六尺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可萌萌的小圆脸上不是开心与兴奋,而是紧张和惶恐,他战战兢兢地行了个标准的谒见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儿臣见过父亲大人。”
  “尘儿……”扆伟岸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便再也没有后话。
  此刻,作为一个父亲,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没有办法对扆微尘露出任何慈爱的表情,只是有些木讷地俯视着他――这个比他还矮了一个头的小儿子。
  他不知道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父亲,您这次是特意来看孩儿的吗?”扆微尘勉强笑了笑,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算是吧。”扆伟岸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道:“是你母亲让我来的。”
  “就算是这样,孩儿还是一样非常开心。”扆微尘如同小鹿一般的浅棕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扆伟岸努力扬起了嘴角,回了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随口问道:“你最近学了什么?”
  “《逍遥游》《劝学》《六国论》……”扆微尘如数家珍,细细道来。
  “学得可还通透?有无疑难问题?”扆伟岸淡淡地问道。
  “博士讲解得很透彻,孩儿都懂。”扆微尘言简意赅。
  “听你母亲说,这次你会请假回家为我庆祝生辰,可为父的生辰恰巧碰上你下月的小考,你还是以学业为重吧。”扆伟岸终于想起了刘流萤昨晚在枕边说的话,找到了结束尬聊的话题。
  “父亲,今年可是您的五十大寿,孩儿少参加一次小考没有关系,不会影响肄业的。”扆微尘正正经经地答道。
  “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为父很感动,请假一事还是免了吧。”扆伟岸严肃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的笑意。
  “可孩儿还想回去看看哥哥和嫂嫂啊!哥哥的婚礼,我本想请假回去的,只是……”扆微尘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好。”扆伟岸毫不犹豫地答道,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眼底却隐隐闪过担忧,继续道:“那这次你就向文博士请假吧,顺便把你中年级的课本带回去。”
  “中年级课本?”扆微尘顿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