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落难
  薛宝钗娇喘吁吁的回到了梨香院,立刻打点安排起来,没一会儿便稳定了局势,她坐在薛姨妈床前,“娘,娘,你可好些了?”
  大夫刚刚看过,开了药正在灶上熬着呢。
  薛姨妈悠悠醒转,看见宝钗回来了,拉着女儿的手就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祸胎劣根,早知道当初生下他不如就掐死了算了,省的我如今为他担惊受怕啊!”
  一席话,让宝钗也红了眼睛,薛蟠虽然平日里混账了些,可对母亲对她这个妹妹也是十分好的。“娘,您快别伤心了,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了?我已经叫人去叫薛蝌来了,没事的,我再回去求求姨妈,她还欠着咱家那么些银子呢,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薛姨妈闻言冷静了一些,“可是薛蝌会答应帮忙吗?”年前,薛蝌送妹妹薛宝琴进京待嫁,前来找过薛姨妈,却被薛姨妈用言语挤兑了出去。
  薛宝钗笑着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如今咱们家遭此一劫,正是齐心合力的时候,只是有一点,娘在见着薛蝌兄弟,可不许再那样了!”其实薛宝钗心里也没底,薛蝌和薛宝琴是二房子女,大房二房向来不睦,再加上当初闹得那一出。本来薛蝌进京只为了送妹妹出嫁,想要接住在薛家大房在京城里的房子,可薛姨妈硬是不许,还将人骂了出去。
  薛宝钗暗自发愁,以薛蝌的脾气,他很难再踏进大房一步啊。
  果然,派去找薛蝌的人回来回禀道:“上上个月初六二小姐出嫁了,如今梅翰林的老母亲去了,一家子回了金陵原籍守孝去了。二小姐也跟着一起去了,二小姐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二爷不放心二小姐,也跟着回金陵去了。他们在京城的房子是租的,如今也退了租。”
  薛姨妈正喝着药,闻言推开了药碗,那热腾腾的药一下子倒在了香菱的身上,香菱疼的红了眼睛,却一句话不敢说。薛姨妈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抓着薛宝钗的手哭道:“这可怎么办啊,你哥哥他何曾受过这些苦啊!”
  薛宝钗咬着唇,“无事,娘,你先喝药,我马上回去找姨妈。”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来了一班衙役,直冲冲的冲了进来,“谁是香菱?”
  薛家小厮们叫着:“你们是谁啊,敢在这里横冲直撞!”
  衙役们推开小厮,“我是刑部衙役,你们家不是有个叫香菱的吗?在哪呢?”
  薛宝钗隔着窗子软言说道:“各位大人好,我夫家是荣国府,不知各位大人找香菱有什么事?是否和我哥哥的事有关?”
  为首的衙役怒道:“这也是可以打听的吗?香菱人呢?快让她出来!”
  薛宝钗闹了个大红脸,转头说道:“既如此,香菱也出去吧,你要记着,你的卖身契可还在薛家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以搞清楚!”
  薛姨妈看着香菱,气不打一出来,死劲在香菱身上掐了几把,“都是你这个祸根子,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儿怎么会打死人,我钗儿的小选资格如何能被夺去,都是你!”
  香菱被掐的生疼,却不敢闪躲,只知道哭。
  “好了,娘,快别如此。咱们家岂是那种虐待下人的人家,说出去让人笑话。香菱,太太只是一时生气,并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若是别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的是不是?”薛宝钗言笑晏晏的看着香菱,眼里的暗示不明而喻。
  香菱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薛宝钗推着她出了门。
  为首的衙役看了看香菱,“抬起头来。”
  香菱无奈的抬起了头,衙役打量了一会,又回头和手下说了几句,点点头,确认无误了,“她的卖身契呢?”
  薛宝钗隔着窗子,“大人,不知为何要她的卖身契?不是刑部传她过去问话吗?”
  “哼,实话告诉你,她才是本案的苦主,我们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她本姓甄,家在姑苏,乃是当地望族,小时候被花子拐了去。如今她母亲找来了,当然要销了她的奴籍,放她回家团圆!”衙役冷哼一声,若是甄家没有败落,你一商家小姐,如何能和她相比!
  香菱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您说的是真的?我娘找来了?我还有娘,我姓甄?”
  衙役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是你本名叫甄英莲,三岁那年出门看花灯的时候,被拐子拐了去,你爹爹已经出家了,你娘亲封氏还一直打听着你的消息。那个贾雨村,本来受过你爹爹的恩惠,当时判案的时候,也认出了你,哼!只是。。。。。。算了,不说了,快把她的卖身契拿来,我们还有事呢!”
  薛宝钗无奈,只好翻出香菱的卖身契,叫莺儿松了出去,“大人,我哥哥如今怎样了?”
  衙役看了看卖身契,确认无误后,直接带着香菱走了,压根没搭理薛宝钗的话,薛宝钗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却不说香菱跟着衙役去了,在一处民房内见到了头发花白的封氏,封氏一眼就认出了女儿,母女两抱头痛哭,后来香菱销了奴籍,好心人资助了母女两一笔银子,又请了镖局的人护送母女两还乡去了。
  而薛宝钗回到了大观园,琢磨着该怎么和王夫人说这件事,若是王夫人真有心,梨香院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听不到,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往常,娘咳嗽一声,姨妈都会派人去问的。
  现在这态度,可真的很耐人寻味啊。可是如果有其他的办法,薛宝钗也不想找王夫人啊。舅舅如今还在外地,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林姑父对自己也是淡淡的,至于林黛玉,算了。
  薛宝钗正盘算着,一行回到了怡红院,一路走来,发现丫鬟婆子们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奇怪。她也没在意,如今的心思全在薛家的事情上,哪里还管的了这些。
  进了门,她发现叫得上名字的丫鬟们都站的规规矩矩的,她刚想说些什么,王夫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哎呀,二奶奶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薛宝钗心里一个咯噔,“太太,您怎么有空来了,应该是媳妇去给您请安才是啊!”
  “哼,我不来,我不来这怡红院不知道成什么样了!你是二奶奶,是正室,正室就要有容人的雅量,袭人她们再怎么说也是宝玉的姨娘,更别说她肚子里还有宝玉的孩子,妾室动了胎气,你这个正室在哪里?啊!你既然已经嫁进了贾家,那就是贾家的媳妇,娘家的事就要少管。照顾好宝玉和袭人、晴雯的胎才是第一要紧的事。”王夫人的一通话让薛宝钗憋红了脸,她知道王夫人开始不满意她了,可是她没想到王夫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就给自己没脸。
  “薛家的事我也知道了。你那个哥哥,就是个无底洞,事情既然发了,也不还不做什么,我叫周瑞家的去梨香院一趟,问清楚状况,由周瑞出面处理此事。如此可好,二奶奶,你能否安生待在怡红院,免得有个什么事,找不到主事的人?”王夫人冷笑着说道。
  薛宝钗红着脸,但心里好歹好受了许多,王夫人开口说接受薛家的事,那就好了,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哼,如今我也不指望你了,照顾宝玉和怡红院的事我就交给麝月了,管家的事就交给三丫头吧。你就安心待在房子里,给我抄写佛经,保佑宝玉身子康健,保佑孩子平安健康吧。”王夫人丢下这句话,带着人走了。
  丫鬟们也四散了,只剩下薛宝钗和莺儿跪在地上。好半晌,薛宝钗才恢复了她温和近人的样子,扶着莺儿的手起来了。
  只要王夫人能伸手拉薛家一把,别说让她抄写佛经了,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薛宝钗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的祈祷着,希望菩萨保佑,哥哥能逃过此劫,薛家能安然度过此次劫难。
  可是她算错了王夫人,王夫人有那么好心吗?她是派周瑞家的去了梨香院没错。周瑞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后,拿了薛姨妈给的十万两银票回到了王夫人这边,王夫人看着银票,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你的。再过几日,你再去一趟,就说银子已经打点下去了。然后的事情,你知道的。”
  周瑞家的恭敬的听着,但是却不敢伸手接那张银票,“为太太做事是应该的,奴婢哪敢要赏呢,太太折煞奴婢了!”笑话,二太太的银子是好拿的吗?拿了一千两,你最起码要吐一万两出去。更何况,薛姨妈是她亲妹妹,虽然不是同母的,薛蟠是她亲外甥,她都狠得下心来袖手旁观,趁机谋夺薛家的家产,她一个陪房,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二太太手里。虽说贾府现在不比往常了,可要她这样下人的命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王夫人笑了笑,没有勉强,将银票放回了盒子里,“我的好妹妹,手里果然还有不少银子,我就说嘛,有薛蟠那个不争气的在,她怎么可能不留银子在身边!”
  周瑞家的陪着笑,不敢多说什么,又过了几天,周瑞家的又去了梨香院,又以别的理由拿走了一笔银子。
  就这样,在薛宝钗不知情,薛姨妈糊里糊涂的情况下,王夫人掏空了薛家的最后一点家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