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故人,别来无恙否?
  一夜之间,便取消了传承千年的科举考试,这对于所有人而言,皆宛如头顶轰然炸开的一声惊雷。
  猝不及防,又那样势不可挡!
  可在议论过后,所有人也只能沉沉叹息一声,这又岂能是他们这些普通小民所能阻拦的?
  那些东西宛如铺天而来巨浪,而他们这些人仿佛是比树叶还要小的小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随风任意飘零。
  叶黎等人在旁边,将这些听得真切。
  大家的面色也是极为凝重的,的确,这些学子们令人同情。
  仿佛一直在海上航行的船,忽然间就失去了指路的灯塔,那么这未来,便直接陷入到了一片的漆黑之中,也难怪人会发狂。
  一众人住下后,便各自休息了。
  叶黎除外,她在简单完毕后,便换了一身简单的男装,趁着夜幕悄然走出客栈。
  叶黎来江州,对翟煜、黎飞扬等人所说是:“听说江州这边的果脯,种类繁多又可口,母亲最喜欢吃,咱们既然过来了,便带些更新鲜的过去。”
  众人倒也没什么异议,就过来了。
  如此倒也好,若楚家人真派人去找茬、追杀的话,恐怕也万万想不到,叶黎等人居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转身来了江州。
  外面灯火阑珊,但人却并不多,尤其是白天学子们闹完过后,如今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生怕不小心被牵连了。
  叶黎走了两条街,熟门熟路的拐进了一家的小布料铺。
  叶黎自认为已经非常小心了,只是她并不知道,在不远处,有个男人始终跟着她呢。
  最终,翟煜静静看着叶黎进了那家店铺。
  店内就只有掌柜的一个人,在橙黄色散散的灯光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算盘。
  见叶黎进来,那掌柜的这才抬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客官,今日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还请您明天再过来吧。”
  穿着黑袍子,带着圆顶小帽的掌柜的,人很瘦,看起来干巴巴的,似乎脸说话都带着几分的有气无力。
  整个店铺内,更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死气沉沉来,压抑又烦闷。
  叶黎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是细细将整个店铺都给打量了一番。
  这铺子内货物的存放量并不多,且大都是一些比较过时的款式。
  有些格子上,甚至还落了细细的灰尘,此处有种说不出的破败来。
  叶黎的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悲凉来,眼下的这里,又何尝不像是这个该死的国家呢。
  宛如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仿佛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息。
  叶黎轻轻叹了口气,她开始细细打量着这掌柜的,想要从他那张老去的脸上,看出些许熟悉的影子来。
  倒是那掌柜的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了,莫名的,他居然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并非是这个人熟悉,而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
  掌柜的被他自己,这忽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了。
  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那可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算算,眼前的小姑娘也不过才刚刚几岁吧 !
  更何况,那位小姐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掌柜的一想起来这件事情,他便是悲从中来,难过极了。
  叶黎倒是收敛了情绪,她重新敛了容颜,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
  “这外面的很多店铺,都还正忙活着呢。若是没有客人,您打烊也就算了。如今有客上门,掌柜的您为何不做这生意呢。”
  要知道,此刻外面虽然人不多,但开门的店铺倒也不算少,一个个的都巴不得能多来几个客人呢。
  这个店铺,倒是格外清奇呢。
  店掌柜却摆摆手,不再多言。
  叶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后,才缓缓开口道:“江掌柜,您别来无恙。”
  那店掌柜吓得手里的算盘都差点掉地上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叶黎,眼底是警惕与探究!
  他们的店铺在这边开了也有十几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叫来掌柜,却不知,实际上他姓江。
  这店铺实际上是江家的产业,只不过在明面上从来都是撇的干干净,知晓此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否则,当初江家遭受大难时,这店也不可能保存下来。
  “这位小姐,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不如请回吧。”他让自己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神色中带着几分的不耐烦。
  可垂下的眸子内,却划过一闪而过的慌乱。
  叶黎却并不生气,若江掌柜不谨慎,只怕压根儿活不了这么多年。
  叶黎并没有拆穿,眼下她自己也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假身份,便是说破了大天,又有谁会相信呢。
  叶黎只叹息一声道:“锦娘之故人派我过来联络,见先生安好便放心了。临别劝先生一句,先好好经营,只有攒了足够的银子,才方便行大事。”
  叶黎说罢双手交拢,认真向江掌柜行了一礼,便大步离去。
  留下江掌柜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忽然,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锦娘,那是已故江家大小姐,叶家当家主母的闺名呀!
  旁人或不知,而他们这种给江家当差几十年的老人,自是知晓的。
  当年大小姐聪慧,仿佛提前预料到危险似的,让江家一部分脸生的人离开,去外面开铺做生意,且表面上不要与江家有任何联系。
  江掌柜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他当初是被分在桐城,江家大恩,在幼年便收养了即将饿死的他,一直养在乡下庄子里,长大、干活,所以没几个人知晓。
  江掌柜聪慧好学,到了桐城之后,一直跟着老师父,后来自己出师又被分到了江城,打理着这家丝绸铺子。
  叶家、江家相继出事后,两家的绝大多数财产、铺面都被查收了,这绸缎铺侥幸躲过一劫,他宛如没了半条命似的,一直浑浑噩噩的守着。
  而刚才,那个姑娘莫非是——
  江掌柜颓然的生活,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生机,他匆忙追出去找人,可外面夜色忙忙,哪里还有半分人的影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