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现在真的见到了人,见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是很热情,咬了咬唇,说:“我没事,就过来看看你。你继续吧,我看你骑马。”
  苏雪至莫名其妙,就让她坐一边,自己继续。再练习几圈,发现她坐着发呆,不止如此,经过近前的时候,留意到她眼睛还有点红。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下了马,过去问她怎么了。
  贺兰雪闷闷了半晌,说:“我担心我哥哥。”
  苏雪至顿时没话了。
  “我知道他很不容易。但他为了报仇,为了权势,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苏雪至也没法评论这个。
  贺兰雪的眼圈更红了:“他这次遇到刺杀,回来根本就不让我知道,是后来王庭芝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苏少爷,要不是当时你正好也在船上,现在都不知道会怎样了。”
  “我就哥哥一个亲人了,我真的怕,我怕他会再出事……”
  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苏雪至赶紧转移话题:“没事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她想起了那位柳小姐,“或者你也可以和柳小姐说的,让柳小姐多劝劝,应该也有用处。”
  贺兰雪拿手帕抹了抹眼睛:“没用的。我哥哥根本不听人劝。何况她也走了,被我哥哥赶走了,我就是因为这个,和我哥哥吵了一架……”
  这个……
  还真没想到。
  “贺小姐,你别难过了。”
  苏雪至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好机械地说着这种其实没半点意义的话。
  她这么一安慰,贺兰雪刚擦掉的眼泪又出来了,摇头:“我哥哥可能很快就要结婚,娶总统的侄女。我其实不大喜欢柳小姐,但比起柳小姐,我更不喜欢那位小姐……”
  苏雪至终于有点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柳小姐那夜来了,大约是逼婚,贺汉渚为了娶那位小姐,提起裤子不认人,柳小姐被赶走,兄妹冲突,贺兰雪心情不好,今天来找自己玩儿。
  但这种事……
  她能说什么?
  她沉默着,坐在贺兰雪的边上,拔着草,陪她一起发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靶场那边的枪声也静悄了。
  等面前的草薅得差不多了,苏雪至抬头看了眼天,说:“不早了,要么先回去了?”
  贺兰雪心情看着仿佛也好了些,抹了抹眼睛:“对不起苏少爷,打扰你骑马。我没事了。”说着起来。
  苏雪至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这时,马场的入口处走来了一个人,是那位豹子。
  苏雪至知道他是来接贺兰雪的,和对方点了点头,牵马离开,没想到他说:“苏少爷,您也一起来吧。四爷在饭店包了个包间,请您和小姐一起去吃饭。”
  第26章 (贺汉渚请妹妹吃饭,原因不...)
  贺汉渚会请妹妹吃饭, 原因不难猜,十有八九是为了哄妹妹高兴。但怎么也捎带上自己, 这就有点费解了。
  苏雪至可不会自作多情到他会真的把自己当什么亲戚。想来想去,难道是为自己前些天对罗家帮一案出了点力的奖励?
  算了,反正不会是鸿门宴。
  做表舅的赏脸邀饭了,外甥自然不能无故推却。
  苏雪至骑马骑得一身是汗,就回来换衣服,因被提前告知是间西餐厅,之前也早从庄阗申那里被教导过许多时下的社交规矩, 包括现在去西餐厅吃饭, 被认为是件高雅的事,须正装出行, 否则会遭鄙视,甚至被拒之门外,想了想, 就穿了那套之前一直束之高阁没得穿的西服。
  豹子已经替她向学生监李鸿郗打过招呼,她收拾好匆匆出来,贺兰雪看见她, 眼睛一亮:“苏少爷,你平常应该多穿西装的!”
  雪白的衬衫,宝蓝色的修身马甲,同色的间黑条纹排扣外套,配领结和皮鞋。这就是苏雪至的衣着。出来前, 为防夜风吹乱额发,往短发上也稍稍抹了点发油。
  不得不说, 一套合体、制作良好的西装,大约真的能让男子增添风范。
  穿上这套垫肩西服, 自己作男子时肩膀不够宽、个头不足够高的两个缺点就被掩饰了。离高大威猛自然还很远,但照镜的时候,感觉镜中的自己,也沾了那么一点俊朗和帅气的边。
  她笑了笑,上了车。
  贺汉渚请妹妹和表外甥吃饭的地方,是一间名叫伯娜的法国餐厅,是天城最著名的西餐厅。到的时候,夜幕已是降临,只见餐厅擦得透明镜一样的大玻璃内垂下白色的花样窗帘,环境优雅,灯光明亮,映出贴在玻璃上的硕大的bonheur洋名,坐在里头的食客,个个衣冠楚楚,面带笑容,举止高贵,确实合这餐厅名字,一派幸福的模样。
  贺汉渚还没来,两人先被侍者引到定好的桌旁,是餐厅一处幽静宽敞的位置,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擦得闪闪发亮的银色餐具,此外,比别桌还多了一只金色花瓶,瓶里插了一束白玫瑰和百合,花朵散发着幽幽的芬芳,侍者说是餐厅特意为贺小姐而准备的。
  看得出来,贺兰雪的心情好了不少,落座后,拿来菜单给苏雪至看,和她低声讨论,问她喜欢吃什么,脸上已经带了笑容。
  既然已经来到这间天城最贵的西餐厅,还有人请客,自然要好好地享受美食,不能浪费。
  苏雪至认真研究菜单。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餐厅的玻璃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沿途餐桌的客人里,有不少认出了他,停下吃饭,看着他低声交头接耳。也有稍微熟的,忙放下手里刀叉,起身点头哈腰地招呼。
  那人面带笑容,和向他招呼的人一一点头,走了过来。
  苏雪至目瞪口呆,甚至有点尴尬,懊悔今天自己穿了西服。
  这个进来的人,就是今晚付钱的金主,贺汉渚。
  他也西装革履,和第一次见到时穿长衫以及随后军装的样子又不一样了。自然是不错的,大长腿,挺直的身材,非常适合西装,风度翩翩,举止绅士。
  问题是,他穿的,是和自己同色系的西装!
  不止这样,居然也是条纹的!
  就跟出门前商量过一样。
  唯一的区别,她穿宝蓝,他是深蓝。
  苏雪至拼命驱赶走脑海里冒出来的那可怕的三个字,吃饭的心情,一下大打折扣,唯一的庆幸,就是这个年代应该没有那种说法。
  贺汉渚很快来到桌前,领班亲自过来替他拉开椅子,他坐下前,脱了外套,递了过去,苏雪至见他目光掠过他的妹妹,随后,在自己的身上定了一定,好像也留意到了她的衣服。
  苏雪至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巧合――不接受又能怎么样。见他看自己,就站了起来,叫了句表舅。
  他微微点头,示意她坐回去,又看向他的妹妹。
  贺兰雪依然捧着菜单,低头认真地读,好像不知道他到了,刚才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苏雪至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家人的瓜,不是自己吃的起的,她也不想吃。
  苏雪至扭开脸,眼睛盯着放在桌上的那瓶鲜花,数着玫瑰花的花瓣。
  贺汉渚又迅速地瞥了眼她,随即起身,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示意她跟着自己来,带着来到里面的一间休息室,低声说:“外人在,给哥哥一点面子,回家了再继续生气行不?”
  贺兰雪噗嗤笑了起来,看了眼外头那位专心看花又俊又帅的苏公子,轻轻嗯了一声。
  贺汉渚也笑了,带着妹妹出来。
  苏雪至眼角风瞥见人回了,贺兰雪的脸上也恢复了笑容,知道兄妹应该和好了,松了口气。
  吃饭就该有吃饭的气氛。今晚主客是贺兰雪,自己不过是捎带。要是贺兰雪别扭,自己也别想吃好饭。
  这下没问题了。
  贺汉渚大方地说:“想吃什么,随意点。”
  那就不客气了。
  菜早就看好。
  在军医学校吃了这么些天陆定国嘴里的“猪食”,苏雪至现在不想吃蔬菜,她想吃贵的龙虾、蚝、牛排,鹅肝,全点了,还加了一瓶标有五十年藏的香槟――这其实纯属猎奇了。要知道,香槟的保存年份一般不超过二十年,三十年就是极品了,这里却有五十年份的香槟,遇到了不尝一下,以后怕没机会。
  贺汉渚听她点这个,瞥她一眼。
  苏雪至装没看见。
  贺兰雪点了两样,贺汉渚随后也随意点了一个菜,叫侍者发单。
  很快,菜陆续上来,除了苏雪至点的,还有开胃菜、汤、头盘。香槟插在碎冰里,也被送来了。
  龙虾肉鲜甜,蚝多汁,鹅肝入口即化,牛排她吃全熟,外焦里嫩,裹着美味的黑胡椒汁。
  美食当前,苏雪至心无旁骛,吃得很开心,没怎么留意同桌那对兄妹的情况,等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一块小甜点,抬起头,见贺汉渚和贺兰雪都在盯着自己。
  挺贵的,浪费了不该。
  她吃掉甜点,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大概是因为昂贵所以品起来好像更好喝的香槟。
  “要不要再来一点?”贺兰雪立刻问她。
  一顿顶三年,满足。
  苏雪至拿起餐巾,优雅地轻轻抹了抹唇,说:“饱了。谢谢。”
  贺兰雪笑着点头,说:“我去洗手。”站了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顿,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一个刚才一直留意着这边想来套近乎的人见这桌吃完了,终于有了机会,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和贺汉渚殷勤地搭讪。
  喝了水,又喝了香槟,还吃了点水果,回去路还挺远,怕憋不住,苏雪至也想去卫生间了。
  军医学校的厕所是一排敞坑,她不便公然上,每天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去倒马桶。
  但这种地方,应该就不必有这样的担心。
  她看了眼贺兰雪,见她还坐着不动,以为她又不想去了,也没多留意。贺汉渚和那个人还低声说话。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果然,这里的男厕布局和她想象的一样,除了站位,还有几个有隐私的门位。
  一个男人出来了,里头正好没人了,她进去,关上了门。快用好的时候,听到又有人进来了,应该用了站坑。
  无所谓。
  反正自己就是男人,她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一点。要不是每天需要束胸,以及无法避免的大姨妈,她就觉得自己和男人差不多了。
  再说了,就男人身体那么点事,别说这间餐厅,整个天城,数起来,应该也没哪个比她见过的更多。
  她走了出来,目不斜视,直接到一旁的水龙头去洗手。
  正弯着腰洗,眼角方向涌入了一抹深蓝色。
  下意识地扭头,居然是贺汉渚!
  他正在对墙工作中。
  苏雪至淡定地转回了脸,眼睛盯着面前激流哗哗的水龙头,三两下洗完手,转身要出去,听见贺汉渚说:“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