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独占风|流
  李凤梧鼻子抽了抽,差点哂笑出声。
  陆游有些吃惊,这个对子是极难的,自己一时半刻也摸不着头脑,李凤梧读书不过载,他怎么可能对出来?
  可自己深知李小官人的脾性,他若没把握,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孟浪的话来。
  一众人便翘首以待,当然,大多人是腹黑心理,不愿意看见木待问独占鳌头,毕竟被一个人默默无名的人对出,总比木待问尽得风|流让人舒爽。
  先前各对,木待问对出的最多。
  如镇江满堂士子再被木待问难住,镇江士族大可以自掘一井,大家一起跳进去算了。
  李凤梧便轻轻念道:“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居边,合手即拿。”
  噗嗤!
  有人捧茶静看好戏,却不料闻言惊诧,猛然被噎住。
  陆游拍案而起,叫绝:“好对!”
  苏子簌口瞠目呆。
  木待问怅然所失,心情之郁闷简直无以言表。
  朱唤儿和耶律弥勒也是读书过的,闻得纨绔此对,都惊得合不拢嘴,倒是那吴陌桑小女童不屑的哼了一声。
  镇江诸士子,议论纷纷之后,便由衷的喝彩。
  确实好对。
  李凤梧肚子差点没抽筋,才强忍住心中笑意,看着一脸怅然所失的木待问,不由得有些怜悯,没办法,你这对子确实是千古绝对,可谁叫遇上我了?
  这个对子极其有名,由晚清时期一个假洋鬼子提出才驰名天下。
  原本上下联还有一句:我俄人和尔你人。
  此对一出,难倒天下士子,然大清朝堂有一状元出身的大才,拍案而起,作出下联。
  这个在故事李凤梧那一世记忆里,高中时期那位最喜欢说古今趣谈的历史老师曾说过一两次,如此看来,这个对子的原作者竟然是木待问?
  本该是这个时代的绝对,却不料遇见了自己,让木待问一腔得意化流水。
  木待问被李凤梧折了风头,心中极为不爽,黑嘴黑脸的道:“此对不过是不才偶然所得,算不得上等佳作,李兄也算有才,可再对一联?”
  李凤梧暗道好笑,这木待问也是死要面子,就不愿意承认我比你厉害么,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对,笑道:“木兄说来听听,若是对不出,也有满堂才俊可商榷。”
  木待问暗道这李凤梧好狡猾,还未接招先把台阶摆好了,说道:“王荆公曾有一对与苏仙,‘一岁两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陆游挑眉,这木待问心胸着实有些狭隘了,就连苏子簌也暗暗叹了口气,木兄这便过了。
  别说镇江满堂士子,就是大宋士子聚在一起,也不见得能对出此联。
  这是个真正的绝对。
  王安石出对那年是闰八月,阴历正月和十二月都有立春这个节气,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两度春秋.另外,对联的第四字与第十二字都是“春”字,要求下联也具备同样的特征,这就极大地增加了难度。
  这个对子,可是连大宋第一风|流人物苏仙也对不出,遑论他人。
  朱唤儿和耶律弥勒一脸担心,这个对子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是当年的相公王安石为难大宋第一才子苏仙的绝对,纨绔这一次怕是要认栽了。
  吴陌桑那丫头很是解气的扬手挥了挥拳头,就好像是她难住了李凤梧一般。
  李凤梧无奈的翻翻白眼,长叹了一口气。
  一副人生寂寞如大雪崩啊……
  若说这大宋还谁有能对出,只可能一个人:舍我李凤梧其谁?
  一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独孤求败姿态,挥手道:“此对不难,且看我对来: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
  没办法,谁让这个对子被大清的人才对了出来。
  自己无形之中貌似又装了一逼。
  嘶嘶嘶嘶……
  出奇的,绘慧楼里竟只有一种声响:尽是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这下口瞪目呆的不仅是苏子簌,木待问、米友仁、陆游、杨迈、朱唤儿……满堂尽读书人,无人不倒吸冷气。
  震惊莫名。
  这可是真正的千古绝对啊,连苏仙都束手无策的绝对啊。
  特么的绝对啊!
  今日竟然被建康一默默无名的白衣士子对了出来,这特么还有天理么,若是苏仙泉下有知,只怕会爬出来和这白衣士子畅饮三百杯。
  满堂尽愕然,李凤梧倒有些后悔了,自己似乎太过招摇了……叔公张浚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须得低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木待问清醒过来,心中越发不甘,垂死挣扎道:“某还有一对……”
  苏子簌对李凤梧是服气了,连续两个绝对,这不可能是巧合吧,只能说陆放翁这位高足确实是位不输木待问的大才,慌不迭出声阻止:“木兄,时候也不早了,对对就到此吧,我等还是来和诗以请放翁和米公指点罢。”
  这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木待问脸色阴郁不置可否,李凤梧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表情。
  朱唤儿看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在李凤梧腰间掐了一爪,示意他别得意忘形。
  陆游也知道这样下去会和木待问结怨,对李凤梧今后的仕途不好,毕竟这木待问是状元热门,今后必然会是大宋朝堂的一位大员。
  便点头应道:“子簌所说甚好,慧子且落座罢。”
  木待问盯了李凤梧一眼,愤懑不甘的坐了回去,李凤梧只是装作没看见,这不都是你自找的么……
  米友仁年迈,先前和陆游聊了许久有些困倦,此时便只是点点头后阖目休憩,况且他擅长的书画而不是诗词,这种钦定和诗主题的事情还是交给陆放翁来,因此陆游便笑道:“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座诸位未尝没有不能作某与米学士老师的才气,因此诸位不必拘束,尽情发挥罢。如今我大宋北伐,诸位就以北上为题,诸位觉得若何?”
  陆游说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李凤梧,意思很明显,我今天故意和你一起来,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小子得给我争气,不求凌驾于木待问和苏子簌,好歹也别丢脸,好生给我琢磨出一首诗来。
  李凤梧暗自好笑,才阻止我对对大出风头,又让我和诗,果然,文人还是争强好胜的。
  论诗,盛唐是巅峰,但既是以北上为主题,貌似老师你的诗都是极好的,拿出来如果不能夺魁,那真是愧对陆放翁这个称号了。
  所以老师,对不住了。
  陆游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妥……
  陆游定了主题,众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纷纷点头,绘慧楼中一时便安静下来,诸多才俊纷纷低头思忖,想临时做出一首佳作来。
  眨眼过去半刻,依然无人出声。
  七步成诗之所以会千古传颂,并不是说说而已,何况曹植那首《七步诗》可不是凑数,就算没有七步成诗这个加成光环,这首诗也是首千古佳作。
  过了半刻依然没人出声,陆游不由得有些失望,看向李凤梧,发现这小子镇定自若的坐着品茗,丝毫没有绞尽脑汁想诗的迹象,不由得微恼,小子你也太放松了罢……旋即想到李凤梧读书不过一年,不由得又有些失望,估计这小子对对子独占风|流已耗尽才智了。
  看向木待问,却见他也是镇定自若的品茗,颇有得色,只是眼角不时扫一眼苏子簌和李凤梧,陆游不由得笑了,文人相轻,木待问此举可不是放弃了,显然胸中此时已有作品。
  那苏子簌坐在椅子上,微微凝目,胸中也应有思绪,只差最后的斧正。
  从满堂士子的神采中,陆游不难判断出,单从急智上来说,木待问第一毫无意义,苏子簌第二,其余随后,至于自己那位学生,先前的惊艳消失不见,此时看他一脸惬意就来气。
  反倒是杨奉贤的侄子杨迈,俯身过去和李凤梧轻声交流,显然也想出了一首作品。
  而谁能夺魁,就要看作品的质量了。
  角落里,有沧桑声音响起:“某不才,想了一首诗,还请在座大家斧正。”众人闻声望去,却是先前失礼女童的父亲,那位身材削瘦面目泛黄,衣衫老旧却洗得极其干净的吴景略。
  陆游笑道:“请。”
  吴景略起身,昂然念道:“夜坐惊风雨,推窗揽云际;铁马望关山,吴钩耀江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