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边倒
  战况实实在在是一边倒。
  老龟动作干净利落,四肢行动极为协调,收放有度,单凭着四肢的伸缩调整身位,便一次次避开了蛇身的轰砸。
  同时,四只利爪防不胜防,从各种刁钻古怪的角度袭向蛇身,割得鳞片纷飞,暗红的蛇血泼洒如雨,不多时,青陵派千沟万壑的废墟中,处处绽放着红莲朵朵,仿若传说中地狱景象。
  至此,老龟依旧死死咬住蛇头肉冠,任它如何翻腾打滚,丝毫也不松口。
  妖蛇抽身不能,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只是,老龟一时半会也没有能力直接结束战斗。它能做的,就是不断利用锋利的爪,在蛇身上割出伤口,让它受伤流血。
  天色渐暗,西面还余半幅青白,东面的天空已隐见繁星。
  雷云越积越厚,天际却已放晴。
  照这情形看,等到所有的雷暴云都聚到青陵山时,天劫便要降下来了。
  不久之前,兰不远还腹诽不止,嫌这天劫来得太慢,此刻,却恨不得根本没有天劫这回事——己方占了上风,自然是不愿意节外生枝。
  对于妖王,世人几乎一无所知。
  但妖兽应当是知道同类弱点何在的吧?兰不远忙里偷闲瞅着,总觉得老龟并不是无的放矢乱打王八拳,而是有目的有计划、十分阴险地在谋划什么。
  只是局势实在是一面倒得厉害,妖蛇只能抱头蛇窜,毫无还手之力,看上去,倒像是老龟在戏弄虐ˉ待对手一般。
  照这样打下去,估计打个十天半月,才能把妖蛇打成一条蛇干。
  兰不远心中猜测:莫非老龟是尽量在妖蛇身上制造伤口,让它妖气四溢,一方面削弱它的实力,另一方面,叫那天劫被它吸引去?毕竟老龟也是妖王,天劫降临,它也在劫难逃。
  但张有涯之前分明是有办法避过天劫的。
  如果说躲避天劫的办法是化身成人,是否意味着,等到天劫即将来临时,张有涯和老龟齐齐休战,变成人身,坐在下方的废墟里聊聊天气,等待雷云散去再大战三百回合?
  等到下一波天劫再来时,照样依法炮制?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显然不可能。
  否则,妖王大可以肆意妄为——天劫来得实在是慢,足够这妖王祸害完事,慢悠悠化成人形逃遁。
  如果真是这样,这世间恐怕早已妖兽横行了!
  虽然不明白何为天道,但怎么看,它也不应当有这么大的漏洞可钻。
  突然,兰不远察觉到异样。
  表面看起来,妖蛇似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被老龟压制得死死的,挣扎得无力至极。但,自始至终,蛇尾都没有出现过!
  它用身躯砸向老龟时,也只是拱起一段蛇身向下砸落,这样显然使不出最大的力气。
  没有尾巴,蛇惯用的缠绕对手这一招也无法施展。
  兰不远凝神去寻找蛇尾,却一无所获。此刻的妖蛇盘成了一团,依照比例推断,恐怕还有一半蛇身不知藏在何处!反常必有妖,这妖蛇,恐怕要作个大妖!
  兰不远有心提醒老龟,但她站在老龟的头顶上,就好比一粒砂子落在手掌中,她不认为自己嗓门大到能在这“呜呜”的风声以及两兽相撞的轰鸣声中,把消息穿过数十丈距离传到老龟耳朵里——乌龟有没有耳朵?应当是有的吧?否则,每次和老龟“谈心”,它为什么都会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
  既然如此,就得做些什么了。
  有想法却袖手旁观,向来不是兰不远的作派。
  她盯上了附近另一处凸起的褶皱。
  兰不远有两个计划。其一,跑到老龟眼睛前,用肢体语言向它示意,妖蛇还未露出尾巴。其二,找到乌龟耳朵,大声告诉它。
  究竟实施哪一个,便看龟脑袋上的凸皮和褶皱方便她到达哪一处。
  兰不远默默为自己的机智叫一声好。
  伏在龟脑袋上被甩来甩去甩了这么久,兰不远已稍稍有些适应了。
  此时,落入下风的妖蛇正一点一点向后收缩着身体,整个蛇身被逼到了青陵派后面的山坡上。
  而兰不远顺利挪出数十丈距离,已能看到龟眼上方隆起的眼皮了。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自己眼前落了一粒沙子,这粒沙子搔首弄姿为自己演示“尾巴”,这似乎……是个笑话?
  兰不远默默扶额,转身跑向乌龟眼后大约是耳朵的位置。
  妖蛇似乎没有了力气,整个蛇身软绵绵盘到了地上,头颅重重向下垂,用覆盖了鳞片的背部,将腹和后颈的肉翅保护了起来。
  老龟洋洋得意,继续咬住它头顶肉冠,两只前爪在它脊背上又插又划,弄出好大一阵腥风血雨。
  趁着这一会儿龟脑袋相对平稳,兰不远拔脚奔到了龟眼后方,放声大叫:“当心蛇尾!当心蛇尾!当心蛇尾!”
  显然,她的喊叫奏效了。
  老龟突然停顿了下。
  然而已经太迟!
  便在这时,妖蛇身后的山坡突然整面轰然砸下!
  在那奔泄而来的漫天沙石、密密麻麻的树木之中,一个巨大的物体携着风雷之声,呼啸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当空砸下!音爆阵阵,空气中,弥散着因高速的剧烈摩擦而生成的奇异清新味道!
  蛇尾!一定是蛇尾!
  它故意一点点蜷缩倒退,将老龟引到蛇尾的最佳攻击范围之内!而它的尾巴,就藏在胖宦官发现的山体密道之中!
  兰不远左侧有两道皱褶,其间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她不加思索,闪身躲进了这道裂缝之中!
  与此同时,震天轰声响起,兰不远的心重重一沉,脑袋、双耳一阵轰鸣,喉头翻涌着甜味。
  整个世界向下陷落了十丈不止!
  一声带着痛意的愤怒咆哮声响彻云霄!
  一阵阵粗糙的龟裂声响起。
  蛇尾一击,竟破开了龟壳防御!
  更让兰不远心胆俱裂的是,老龟张嘴痛呼时,松开了衔在口里的蛇冠,妖蛇瞬间反口一咬,一根闪着寒光的蛇牙深深嵌进了龟的下喙,横在兰不远下方!半透明的牙根处,大团黑液正在汇聚,要从蛇牙内部的孔洞中注向老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