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刑场
  荆明告别赵大爷,跟着一众行人往校场口跑去,担心着那可人儿宁小姐被斩首。
  行至校场口,见里外围着严严实实的几圈看热闹的人群,根本见不到里面情形,心里焦急不已,遂高呼一句:“咦,这是谁掉的银钱?”
  “哪里?”
  “哪里掉了银票了?是我的!”
  众人纷纷低头寻找,荆明趁乱挤到队伍前端。
  “谁这么无聊乱喊?”
  “谁捡了我掉的银钱?”
  众人见不到银钱,方知上方,骂骂咧咧。
  荆明挤到前排,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却只见前排的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瓷碗,一中年男子感觉背后有人使劲的挤他,差点把他的最佳位置夺走,过头一看是个容貌猥琐邋遢的人,顿时怒喝一声,叫道:“你奶奶个球,挤什么挤,没见过砍头么?”
  “不好意思,借光借光,那里有我的旧友,我来送她一程。”荆明随口说道。
  那中年男子和附近几人一听这话,慌忙往后退缩了几步,把最佳位置贡献了出来,生怕与他靠得近了,又惊悚的看了看荆明,
  荆明纳闷,心想这广陵城的人怎么如此客气,也不管那么多,便挺着身子直接往校场口看去,只见三名男子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嘴里塞着布条,背后长长的插着一块长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圆圈包围的“杀”字,下面是“梅花会匪徒”。
  三个满脸横肉的刽子手**着手臂交叉在胸前,扛着鬼头大刀站立在三人背后,准备随时挥刀取那三人性命。四周是拿着枪械的军士严防以待。校场口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案,案后端坐着一个身着戎装的军爷,看来是这次行刑的主官。
  这主官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脸上轮廓分明,刚毅无比穿透着一股威严,一看便是沙场走过来的人,这人正是巡抚衙门的武官杨立群,是巡抚许士麟的得力干将。
  原来是虚惊一场,今日斩的是梅花会的匪徒,并非那可人儿宁小姐,荆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觉得宁氏父女不像是私通匪患的人,更是牵挂着宁小姐那如莺啼燕歌般的清脆娇音和绝世容颜。
  突然醒悟自己刚才说是那人旧友的话,方才明白大家为何给他空位置了,原来大家都把他当做梅花会的匪徒了,忙对着众人道:“各位,各位,小弟看错了,这里没有我的旧友,我是良民,不是梅花会的人!”
  众人哪里还肯听他的,都隔开他三尺。
  也正好落了个清静,荆明站立在前排,也想看看古时执行死刑的情形,瞪大眼睛看着那法场。
  午时三刻刚到,杨立群从口袋里取出一份纸质文书,大声念道:“梅花会匪徒王三,张二狗,刘老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血债累累恶贯满盈,以至生灵涂炭苍生遭殃,为涤荡乾坤,震慑悍匪,奉江苏巡抚之令,今日在此公开斩杀三匪,以儆效尤!”说罢,从签盒里甩出一块令牌,大吼一声“杀”。
  正当此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夹杂着刺骨的秋风,黄色斑驳的古校场大门在雨中摇摇欲坠,围观的人用手罩在脑门上,眼神深沉而复杂,几片落叶被风吹到刽子手的刀刃上,刷的一声被割城两半,刑场上更是显得萧杀无比。
  刽子手得令,向前移动了一小步,把鬼头刀从肩上移了下来,嘴里含着一大口烈酒往那鬼头刀上喷去,染了酒的鬼头刀点点滴滴沾着圆形的水珠,在阴霾的天际下,发出森冷的白光,令人心颤不已。
  刽子手扯去了塞在三人嘴里的布条,那三名匪徒转头怒视着刽子手,随后仰天长啸,竟是没有一丝恐惧,仿佛入这一行之初便已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竟是徒然给了人一种悲壮凄怆的感觉。
  “老兄,给我一刀痛快的,离开这乱世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哈哈哈哈……”中间那匪徒高声喊道。
  “大越朝匪患多,连前朝也比不上,这乱世还有穷人安身立命的地方么?”右侧那匪徒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吼道,对生命的逝去竟也是毫不在乎。
  但两人那只言片语却把人群搅扰开来,乱世中的生生死死仿佛显得不是那样重要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死好还是活着的好?更是一针见血的道出了民众的心菲,外辱不止的大越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匪患?
  “赶快行刑,莫要让他再啰嗦,诋毁朝廷!”杨立群铁青着脸站立起来,对着刽子手吼道。
  三名刽子手同时高举大刀往三人后颈上砍去,仿佛轻车熟路了,好像菜场里的老农切一颗白菜那样轻松和利索,只听得一声闷响,三人的头颅顿时滚落在地上,鲜血往上空狂飙三尺,和着深秋的雨珠儿直射向刽子手的脸上、身上,刽子手用舌头舔了舔嘴角冒着热气的血渍,冷冷的笑了笑,而后用手擦干净了脸上的血珠,表情竟是异常冰冷,现场弥漫着一股腥味。
  生命转瞬即逝,管你是穷途末路的英雄还是恶贯满盈的匪徒,在法场上,在鬼头刀下,人的头颅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一阵恐惧的沉默之后,一众手拿瓷碗的人争先恐后的往法场上涌去,拿着瓷碗接那三人颈上涌出的鲜血。
  荆明突然想起鲁迅小说《药》里的华老栓为儿子讨人血馒头的情节,原来这些事都是真的,这些人抢夺人血,看来也是回去做药引,治疗痨病肺结核了。
  仵作随即前来收拾首级,将三颗人头悬挂在城门口,以震慑梅花会。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校场口的血迹,地面上一片殷红。几只闻着腥味的秃鹰在上空盘旋,准备随时下来啄食这三具尸首。
  荆明浑身一阵冷颤,慌忙按照赵大爷的指引,往临花醉餐馆行去。
  路上行人很少,荆明行至一小胡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是他”,荆明正准备回头细看,却被一重拳打在后脑勺,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