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莞
  “阿莞真是傻。”
  顾遥也忍不住在心底诽谤一句,两倍大的梨,都有她半个脑袋大了。
  气力又使得这样大,真是不怕砸死人见官呐。
  诽谤是诽谤,只是周围人的言语也委实毒辣得过了头。
  “阿莞,你阿爹正在喊你筛药呢……”
  “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知廉耻地出来巴结郎君,会不会再打你一顿。”
  “急什么,阿莞家原是卖药的,打一顿也无事的。”
  “阿莞阿莞,你说你羞不羞?”
  “哈哈哈……”
  四周都是满是戏谑的声音,就是阿莞要粗疏些,也听得懂这样的讥笑。
  于是气得脸颊通红,嘴唇哆嗦,只是因为气得实在狠,居然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众人见她这样窝囊,就是被取笑了也不发一语反驳,更是笑得过分。
  只是阿莞倒是没被气哭,也没跑走,只是定定地站在众人面前,眼神有些凶狠,像是想要反驳,却又宣泄不出来。
  一众的女子倒是瞧着阿莞的眼神有些怪,瞧着便觉得她恼人,于是一推一搡,便将她推得一个踉跄。
  顾遥却是看不下去了,于是扶了一把,总归是因她而起的。
  正要说话,却觉得袖子半掩的手里被塞进什么,汗津津的,潮热得厉害,应该是被紧紧握在掌心已久。
  顾遥暗暗一惊,将手收进袖底。
  “你,你们莫要太过分!”
  阿莞这才一跺脚,带这些哭腔跑走。
  耳边是众人零零碎碎的嘲笑,有些嘈杂,顾遥却无心去听,心下思索,塞给她一张纸做什么。
  而且是一张被叠做一团的纸,这样谨慎地塞给她,委实是莫名其妙。
  心下想着,脚底却还是没停。
  若是继续在这里站下去,怕是围观的女子会更多,届时怕是要被围堵了。
  绮墨轩不远,此时业已开张,门口的伙计见了顾遥,于是挂上一个亲切而殷勤的笑容。
  “郎君里面请。”
  于是顾遥对他笑了笑。
  少年郎俊俏得雌雄莫辨,一笑间面容好看得灼眼,那伙计不由愣了一瞬,心下却恍惚地浮起一个念头。
  若是能娶上一个这么好看的媳妇,死了也值了!
  只是面前这位郎君,一看就知道,就是他死了……也没有媳妇啊。
  顾遥不知他一瞬的想法,目光也不曾落到伙计身上,她看的是绮墨轩的掌柜。
  只有在掌柜这里,她才能宰到银钱呐。
  “快些上好茶……顾家郎君近来安好?”
  掌柜赶忙迎过来,脸上挂上浓烈的笑容,一双斗鸡眼却滴溜滴溜地瞧到顾遥袖边。
  “劳掌柜挂念。”
  少年面上也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笑容,掌柜的才懒得去想这是笑还是未笑。
  他的目光落在顾遥手上。
  少年郎正从袖底拿出一叠纸,看得出来就是那纸质地良好,十分漂亮。
  ”这是……?“
  他原本打算今日矜持些,免得被这混小子宰,只是东西到了跟前,还是忍不住激动。
  顾遥微微一笑,掌柜没看见。
  比谁沉得住气,还是不要和她比了。
  用六年来砥砺性情,真不是件寻常事情。
  窗外的阳光落到少年眉眼上,她一眨眼,于是阳光也在睫毛上跳了跳。
  “是祁阳长公主的墨宝。”
  顾遥递出去的手才伸了一半,手里一摞纸早就被抢走,掌柜的看着一摞纸,神色有些激动。
  是上好的竹纸,质地良好,有沉淀后的淡淡墨香,纸上是一列一列的簪花小楷。
  原本是极好看纤巧的字体,在长公主手里,总要生出点幺蛾子来,处处都刻意带点峭拔的意思,显得舒展潇洒。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神色越发激动,于是眼眶有一点红,显得一双斗鸡眼越发狰狞。
  他他他……简直是太喜欢这个小子了,回回都能带来这样的好货。
  只是非要隔上半个月,才拿来这么一样,委实是把他胃口吊着,十分难受。
  “八两银子,不能再多,也没的得商量。”
  往常都是顾遥出价,次次都把价格抬得极高,叫他肉疼得要命,今天必要先发制人,不给顾遥抬价的机会。
  只是面前的少年郎却是随和一笑,道:“按掌柜的来,只是,”少年人垂了眉眼,视线落在掌柜手里一叠竹纸上。
  掌柜的有些紧张,倒是说不出是为什么。
  “我手里的是真品,几乎是毋庸置疑的,想必客人也懒得用更高的价格来买罢,少一层盘剥怕是能省不少银子。”
  祁阳长公主虽是才华横溢,但到底是女子,又是皇室里贵人,其实民间几乎难以见到真迹。
  是以,顾遥手里拿出来的,算得上是极为珍贵。
  而顾遥多次拿祁阳长公主的真迹过来,懂行情的客人,说不定已经找到这些字画是从顾遥出传来的。
  就是不曾找到,若是顾遥有心,委实是再简单不过了。
  少些收益与断货源,孰重孰轻,掌柜的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油腻腻的脸上浮起谄媚的笑,一双绿豆似的斗鸡眼也透出精光,心里已经做出计较。
  手一抚须,干咳一声,挺直了腰板。
  “郎君与我也是熟人,若是郎君不满意这个价……看在交情的份上,十三两罢,只是郎君也要念着旧情,毕竟留三分余地与几分情分才好做生意。”
  算是半是示好半是警告,绮墨轩开了那么多年,口碑颇佳,他也在这一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说起来还不至于要一个少年人随意拿捏。
  顾遥自然清楚,自己不至于这么一句话就叫掌柜害怕,由着自己要价。这样的态度,确实是顾念了几分情面。
  于是随和一笑,道了谢,才领了银子揣进袖底,出了绮墨轩。
  这回倒是顾不得风度,匆匆回去,后脑勺被砸出一层包也不理。
  她忽地想起来,当年顾遥一家来上蔡小住,祖父作为医者,与一位开药铺的先生,似乎是有些往来。
  若是没有记错,先前便有人喊阿莞,说是回去筛药云云。
  起先她不知道这个阿莞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一路思索,唯一的关系,也就是她费力搜刮回忆,想起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