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
  宇文承基缓缓站起,最后向着那虚影老者深深施了一礼,毅然便拾阶而上,准备去找吴天。
  虚影老者看着宇文承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唤了一声:“小老弟,等等!”
  “怎么了前辈?”宇文承基满面错愕,不解问道。
  虚影老者想了想,犹豫开口:“那个……记得你答应我的啊,要把六长老的原味肚兜完完整整的带来!”
  宇文承基当场黑线,无奈苦笑:“恩,一定记得。我死之前,一定会嘱咐吴天带着肚兜来找你。”
  “啊……行吧。那你慢走,当哥哥的就帮你到这里了!”
  “谢过前辈。”
  宇文承基再次施礼,带着慷慨就义的悲壮心境,迈步离去。
  ……
  且说吴天,这个时候颇有种英雄迟暮,壮志尽消的苍凉。老实讲,从最开始被老不死连拐带骗的离开清河乡开始……到后来集结贤者小伙伴,重开仙路;再到后来正式修炼,飞升上天。无论是斗至高神使,又或者复活龙族救出母亲……
  等等等等,说到底,都是为了和魔界大长老斗这最后一场。
  无尽大陆的仙路断绝,是因为魔界大长老;假贤者,是因为魔界大长老;龙族灭绝,是因为魔界大长老;至高神使,也是因为魔界大长老。
  吴天这一生,奋斗了十几年,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魔界大长老的计划中被牵着鼻子走……终于到了最后时刻,终于到了似乎可以和魔界大长老算笔总账的时候,却面对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想来最令人绝望的,想必就是你奋斗了一生的追求,到最后却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地步。
  甚至回过头看看,那些骚动混乱的盟军将士;那些正在发生在天界人间每一个角落的暴动恶行……这些,不是吴天想要的结果啊。
  可事情的发展,从来不会听从吴天个人的意志而发生改变。吴天毕竟不是神,哪怕做到了仙路巅峰,仍然不是神。
  既然不是神,那便注定了屈居于半神大长老之下;更何况,人家马上就要登顶真神了。
  他是唯一的赢家,那个笑到最后的人;而吴天,注定是个失败者。而且还是被众人讥讽,被魔界大长老嗤之以鼻连正眼都不会看的一个小小失败者……
  甚至到最后,吴天率众打下一整个魔界,看起来那般风风火火。可这一切,根本没有阻挠魔界大长老一丁点儿。
  一只蚂蚁,拼死拼活的奋斗一生,或许连大象表皮的一丝瘙痒都不会造成。这就是吴天在最后感到绝望的根源。
  而更令人心寒的,则是那些吴天曾经誓死都要守护的三界苍生……看看他们现在那临死之前的丑恶百态,仿佛在挑战吴天最深处的行事准则。
  保护他们?值得吗?或许像魔界大长老那般,连整个魔界都可以当做弃子的冷血无情,才更有价值吧。
  “唉……”
  长长的叹息,悠悠无尽。
  像吴天这般怀疑人生的,当然还有其他人。真圣老祖也好、花有容也罢,全都沉默了;大家都在从心底里对这一切感到怀疑,回首过往,可笑可叹。
  倒是老不死一脸的无所谓,不知道从哪里把闺女小凤凰找了出来,说说笑笑的享受天伦之乐。
  小凤凰一脸呆萌的问向老不死:“呐呐,我们都死了之后,你会不会死啊?”
  “不知道啊。”老不死一副深思熟虑的笑道:“应该也会死吧。”
  “可你之前死过那么多次都没死,现在怎么就会死啦?之前你不是被大长老那个坏蛋囚禁了好几年,他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杀掉你吗?”
  老不死闻言皱了皱眉:“丫头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啊!那或许我还真的不会死,到时候你们都挂了,我就缠着魔界大长老骂他!反正我打他不过,那我就换着花样骂他!嘿,不是当爸爸的跟你吹,要说骂人的话,我能骂他三百年不带重样的!”
  小凤凰满脸崇拜,仿佛根本就不会把死不死的事情放在心上。
  ……
  时间并没有流逝多久,众生丑态也没有继续发酵下去,很快就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微弱的气息,如同轻风吹拂大地,掀起丝丝涟漪。
  正在安慰花有容的真圣老祖,突然间愣了愣,旋即拍拍钻到怀里痛哭流涕的花有容:“大容子别哭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诶?”
  花有容眨巴着眼睛抬起头来,轻声发问:“啥事?”
  真圣老祖的神情无比凝重,细细感受了片刻之后言道:“来了。”
  “啥玩意儿来了?”
  “末世,来了。”
  几乎就在真圣老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突然从混乱不已的万千盟军之中,此起彼伏的传来几声高声痛呼!
  “啊啊啊……我、我的手……我的胳膊……我正在消失啊!”
  “碎了!都碎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碎成灰了!”
  “别喊了,看看你自己啊!”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立刻引来吴天的惊骇侧目,只见得,目所能及之处……仿佛沙雕坍塌、朽木催枯一般,陆陆续续的开始在视线内的各个地方,开始上演毁灭景象。
  这不是被人杀死,也不是被强行震碎,而是安安静静的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涌动,可那些人、那些物、那片土地、那片天空……都开始粉碎。
  “终于……来了吗?”
  吴天的心脏狂跳,果然如同之前卡尔萨斯说的那样,这种力量根本就超脱于另外一个更高的次元之上。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轻描淡写之间,将一切都抹去。
  甚至那些被抹掉的人们,连痛苦的感觉都没有,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缓缓分解成齑粉状态,最终什么都不会剩下。
  不知眼前,远在人间界,大地坍塌、众生破碎、苍穹不见。
  一切,一切你能想到的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化为齑粉……没有鲜血、没有惨叫,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奔跑中的人、胡乱飞的鸟、扎根的大树、细弱的小草……都没了。
  正在锄地的农夫,手中锄头慢慢变成粉末,宛若流沙滑落从指缝溜走;茫然回头,只见放牛娃在跑来的路上,一点点的从脚到头,消弭不见。农夫刚想开口,却已原地坍塌,回归尘土。而尘土也慢慢凋零,尽归虚无。
  丛林中的诵经之声戛然而止、大街上的烧杀抢掠全部消失。护送程小敏和叶轩然突围的肥猫妖族,甚至连一根毛都没有留下……
  没了,都没了。
  就好像这世上曾经存在的一切,都只是用沙子挥洒出的一副沙画,风一吹,干干净净。
  就好像那承载了房屋、建筑、山川河流的大地,都只是虚幻的烟雾,就那么散了。
  这个时候,管你何等修为,管你男女老少,管你苍天厚土,管你钢铁沙尘……没了,就是没了。
  无差别的毁灭力量,没有传出一点点的声响,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抹灭掉了一切。
  很快,太阳熄灭不见;天幕变成黑洞;大地化作深渊。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连一点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常规认知中,人死了也会有尸体;房屋倒塌也会有残垣;就算是天塌地陷、山崩海啸,总该有废墟吧?
  不,什么都没有。
  这种毁灭是令人绝望的,就像雪化成了水,水又变成了汽,最后……不见了。
  吴天呆呆的望着眼前一切,就那么一点点的消弭无形,惊愕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连面对死亡的痛苦都不会留给你,这种毁灭,是何等决绝啊。
  吴天最后几乎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要死,也要死在父母亲朋身边。但当吴天回到大家身边之后,惊讶的发现,就算眼前的所有人、事、物,都慢慢的毁灭殆尽了……父母却还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再低头看看自己,胳膊腿都在;摸摸头,也很结实;掐掐脸,还特么挺疼……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些人的修为比较高深,所以毁灭起来,顺序要放到最后?
  可是连天地都在消散,大家的修为再强,能强的过天地自然吗?
  “师父!”
  忽然,耳听得一声惊呼,吴天转头看去,只见那代表了天界最高修为的真圣老祖,此刻也在慢慢的化作烟尘。而花有容拼尽全力去紧紧握住的那双大手,慢慢的粉碎不见,彻底消失。
  “连老祖也……”
  吴天不禁心中一跳,真圣老祖也被抹去了……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为什么父母还在那里紧紧相拥?为什么花有容还在尽力的从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中呼喊寻找?
  这到底怎么回事?!
  再回头,老不死呆呆的立在一旁,手中只剩下了一片慢慢消散的凤凰羽毛。
  另一边,百里玄姬、白守义,按理说他们的修为不高,但现在却只是对眼前的一切充满震惊……可是,都好端端的活着呢!
  吴天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