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葬礼作战计划(一)
  闻人远从来没想过,他怕鬼的一生最后会在亲人的找替身中结束。当前的情况似乎很难解释,但现实就是,他现在躺在棺椁里,四周被白色的花锦簇着,安详而宁静。
  经历过鬼压床吗,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意识清醒,但身体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他觉得他完了,脑海里开始播放起了走马灯,这短暂而灿烂的一生,记忆中似乎都有陆天海的身影。从襁褓中的相遇,到幼年时期的相伴成长,再到少年的短暂分离,成年后的相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以为时间还很长,没想到结束起来是如此迅猛而不给人道别的机会。
  闻人远在最初的惊慌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回顾完自己的一生,才感慨之前的不珍惜时间。人总是会等失去了才开始发觉对自己重要的东西,他有那么多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拍一拍莱昂的肩膀,告诉他房子三天打扫一次就可以了,他会抱一抱游曳,告诉她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命运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可以了,他会打一打陆天海的后背,告诉他无论如何只要贯彻自己的道路就可以了,他还想把自己的财产留给只见过两面的侄子,要是能再抱一抱那个漂亮的孩子就好了,就是再被滋一脸尿液也很幸福。
  想着想着,闻人远热了眼眶,他最终不舍的,和他所意料中的一样,如果可以,他来世还想做这个人的发小,现在必须在三途川多等些时日了。
  半小时前。
  “我们这么做太过分了吧?”
  “嘘,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吓晕就很惨了,真的要这么做?”
  大明星无语地看了陆天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谁说那么惊悚的话,吃你的肉是什么鬼?”
  陆天瑾理直气壮,“那个火腿我亲自腌制了一年,要不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还不舍得招待你们!”
  莱昂:“……”
  游曳:“……”
  隔间里风卷残云,吃得零零落落了,几个人才想起怎么料理闻人远,陆天海提出把发小丢棺椁里,装点一下扮作陆天瑾,这样陆天瑾就可以躲在旁边看得更清楚。
  本来这个作战计划就是让陆天瑾“看”,所以这么做无可厚非,唯一比较不妥的就是对不起闻人远。
  “中途醒来呢?”游曳淡淡问了一句,她思考问题总是比较全面。
  莱昂立刻笑吟吟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盘问专用药剂,意识清醒身体无法动弹,量增加一点的话,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这一展示,几个人颇有深意地同时看他一眼。
  大明星很顺手地拿过来,一边问一边打开瓶盖,“有副作用吗?”
  “因人而异,基本是短暂的意识混乱。”
  “那就和没有一样,闻人远的脑子就没清醒过。”
  毫不犹豫地给发小上药,而后几个人七手八脚整理了一下,陆天瑾把她身上的寿衣脱下来,没有让闻人远穿,只是披在他正面,旁边用花压实,脸部鼻子以上的部分罩着一条白纱,看起来还似模似样。
  陆天海看了忍不住问一句:“其实闻人远才是陆家人吧,怎么和你这么像?”
  这句话问的当然是陆天瑾,后者白了他一眼,“不然你下去啊?”
  大明星耸了耸肩,转身就揽上游曳的肩膀,他作为这个计划的总指挥官,怎么可以偷懒躺着。
  事实上,注射完药剂的陆天瑾几次都在垂危之际,检测仪发出的尖锐报警声,此时似乎还萦绕在耳际,但即便听见了,也只能忍耐着,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陆天海定定望着窗外,陆天泽敛容看着虚空一隅,游曳垂首,莱昂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盯着数据波动的人。
  所幸上天真的给了机会,完全就是个奇迹,陆天瑾在拂晓时分,伴随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也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陆天瑾满血复活后第一时间就是想下床去找顾礼,但是被陆天海拦住了。
  他只问了一句,即便闹成这样也想和对方在一起?
  陆天瑾知道自己的选择很不可理喻,还是坚定地点了头。
  她这一点头,陆天泽重重叹了口气,这是默认的意思。经历过差点失去至亲之人,没有什么比陆天瑾还活着更重要,似乎其他事情就变得好接受很多。
  陆天海很不高兴,但不能就这么便宜顾礼,他提出了一个乍听匪夷所思的要求,就是操办葬礼以检验顾礼的真心。如果对方的表现合格,他不会再说什么,但如果不合格,陆天瑾必须打消念头。
  这个提议陆天泽破天荒直接同意了,陆天瑾虽然颇有微词,但她自己似乎也想看一看顾礼以为她去世会是什么反应。
  “……”
  游曳默默看一眼陆天海,总感觉他这是过来人的觉悟,但一定和她没关系。
  太阳慢慢升起来,比起灵堂里面的热烈,外部哀哀戚戚的氛围只增不减。
  陆天泽沉默地等待着,这场葬礼只等着一个人。
  当轮椅越过门槛落在青石板路上时,突然刮起一阵凛风。本应坚韧的梅花似乎也受不了这沉郁的气氛而选择先离开枝头,一路被风卷着落进盖着一件薄毯的顾礼身上。
  他的身体其实不适合出来,但就像老板所说的那样,他们必须来。
  只是经过了一晚,顾礼的面容就枯槁了不少,眼底有深深的青色,因为受到的精神打击太大,双目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精芒。
  老板推着他向前走,两旁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比较感性的人看到昨天的新人今天竟是以这种形式相见,早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也有些人对顾礼的出现感到诧异,以为陆天泽可能会发火把人赶出去,但一切都是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进行。
  到达灵堂前,在进入之际,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位下人,径直走到顾礼跟前,向他递出一个花盆。
  谁都没有说话,顾礼眼底一震,接过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这盆花芯已经失去活性的蝴蝶兰,叶子却肥硕充盈,和脆弱的人命不一样,即便重要器官会腐烂,也能从一片混沌中抽出新芽。
  顾礼抬头望向灵堂正中央的那张笑脸,似乎看到一只蓝色的蝴蝶飞了出来,努力地扇动着不属于自己的翅膀,向他飞来,擦身而过,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