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报应
  淅淅沥沥,雨水浸湿的角落里,有什么在树丛中动了动。
  被时间遗忘在这里的人坐起来,浑身被叶片间的二重雨打湿,视野里映着不远处白天还映照着红色,此时却换上了白色的祠堂。
  “……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喃喃一句,他就打算站起来,却在这时,边上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窸窣之中什么东西如野兽一般猛地向他扑过来,一下骑到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他们,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
  压抑在喉底的一番质问,因为不能被别人听见,只能混进这沙沙的雨声。上面的人死死盯着下面的人,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真的起了杀心。
  可身下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始终带有淡淡的笑意,完全没有感觉到威胁一般,甚至还夹缝中怪异地嗤笑了一声。
  风衣人有些崩溃了,或者说是害怕,他的眼底深处有已经渗透进骨髓的恐惧,突然松了手。底下的人咳嗽了两下重新吸进空气,松了松脖子半撑起来,此时才不屑地说了一句:“我才发现,你对顾氏有感情。”
  “……”
  风衣人跪坐在那里,自嘲地笑了笑,“你顾氏如何,我压根就不在意。”
  “是吗,只是死几个人,情绪这么激动找我发飙做什么,起……”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可以逃过我的眼睛吗?”风衣人猝然揪起面前这个人的衣领,一字一句说道,“我会紧紧盯住你,如果你再找那两个孩子,下次我会真的杀了你!”
  “你还真把他们当成是你的孩子了?他们不属于谁,我只是提前替你确认一下,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嘴角微微一瞥,已经得到确认的男子并没有因为被游曳阻止而觉得扫兴,反而开始觉得有趣,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血腥的光,幽幽补了一句,”成长得真好,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味的气息。”
  “你……”
  风衣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这时,砸在他们身上的雨水忽然停了,两人下意识往上看,他们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顾礼暂无大碍,恢复需要一些时间,那个偏激的老头回收了,明天我带回去。”
  一句话将需要汇报的情况全部囊括,撑着伞的是那位情人。
  “辛苦你了,以后不用跟着顾礼,这边已经结束了。”
  身下的那个人徐徐说着,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女人就着伞微微鞠躬,没再说什么,退后一步将红伞留下,转身没入黑夜。
  “……你知道三爷夫妇都死了吗?”
  片刻后,风衣人冷不丁沉声问了一句。
  男人微微一顿,似乎眼中的光泽才起了一丝波动,但转瞬即逝。
  “死有余辜,这里的人,全部都是。”
  “是什么?”
  当陆天海将这个冒险的提议说出来时,陆天泽第一个皱了眉头。
  事实上,在场也就四个人。
  游曳在外面等陆天海平息下来后,和他说她手上有三分二成品试剂的事,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这是只能试一次的机会,她也坦言本来是要注射到他身上的,只是后来不需要了,她就收了起来。
  “……你有把握吗?”
  陆天海很不确信地问,游曳直接摇头,陆天海身上也只有百分七十的可能,陆天瑾完全就是普通人,说实话,她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但陆天海决定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或者可以说,他的这种决心就是对游曳心意最好的回应。
  拿起那瓶蓝色的试剂在陆天泽面前展示,陆天海毫不迟疑地说道:“这就是那些人拼死拼活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全世界只剩下这么一点。没有做过临床试验,谁也不知道打进去会发生什么事,但不打,就什么可能都没有。”
  莱昂的肩膀已经重新处理过,这种场合他没有插嘴的机会,闻人远哭哭啼啼回来后就被家里人接走了,冷冷清清的气氛里,多少让人感觉有点寂寞。
  游曳没说话,她给出了一个可能,剩下的就是陆家人自己的选择。
  陆天泽紧蹙着眉头,他自然晓得其中厉害,这瓶试剂可以发挥的作用也许可以更大,或者说会是一个相当大的筹码。但似乎无论是什么筹码,在陆天瑾的性命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些专家医生们还在客厅焦头烂额地研究着,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清楚,即便是等到天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们连注射进陆天瑾身体里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最后,陆天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点了头。
  他清退了房间里所有人,只留下了这几个关系人,亲自将蓝色的药水推进陆天瑾的身体里。
  剩下的,就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陆天海一言不发地靠在窗口,只是轻轻扫视,就能发现陆天瑾的房间里有很多蓝色元素,确切地说,是蓝色蝴蝶的元素。
  这时,外面院子里起了一阵小骚动,一位下人惊呼一声,但马上捂嘴,小声地嘟囔了什么。
  陆天海回头看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下人慌张地先行礼,而后手里抱着一个花盆走到近前,神色张皇地低声回道:“小姐最喜欢的一盆花没有收进来,似乎被雨水浇死了……”
  陆天海垂眸一看,是一盆蝴蝶兰,本来盛开着的花已经完全蔫了。
  “先放到旁边吧。”
  “是。”
  只留着一盆花,又有什么意义?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礼才从浑浑噩噩的昏迷中醒来,他第一反应想坐起来,但发现坐不起来。
  “先别乱动,如果不想一辈子动不了的话。”
  老板收起手机,似乎刚结束了一通电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顾礼眼神失焦地看他一眼,口形变换中又重新闭上,欲言又止,他没有资格去问对方怎么样了,为什么他还能活着。
  “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背负起未来,即便是痛苦也必须活着。”
  老板像是在回答,又叹息了一声。
  “想死,很容易,活下来才需要勇气。”
  他说着走到角落里推出一把轮椅,直视着顾礼。
  “陆家的葬礼,我们必须出席。”
  “……你说什么?”
  脑海里什么炸开,一切都轰得粉碎,即便是预料的结果,顾礼脸上还是瞬间褪去了血色。
  老板别开头,没回答。
  今天不管是哪家,都会被哀乐所充斥,就像是报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