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眼睛
  用刀杀了沈默的男子,被沈夙一剑冠心。他身后的二人也已经流血倒地。
  好像在一瞬间,厮杀便悄然离去,剩下的只有厮杀过后的血腥和悲凉。
  “呜呜呜……”
  打破沉寂的是五公主的哭声,滚烫的泪水滴落进雪地里,雪便立刻融化,只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三哥是为了护我……”
  那歹人的刀,其实是冲着最前面的五公主去的,但幸好有沈默冲上前去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五公主才能够毫发无伤,只是……沈默却被一刀便结束了生命,甚至,来不及挣扎。
  有些话,史清倏知道此事不宜说出口,便只好沉默着。
  她想,或许对于沈默来说,这样的死法已经是最为轰轰烈烈的了。毕竟,沈默平日来皇宫里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不敢,他日后不是被沈轩欺辱致死,便是被皇后觉得碍眼了铲除掉。
  堂堂男儿,本该顶天立地,既然沈默已经如此,想必他也早已经受够了那样任人宰割的日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结束这样的屈辱,出了鱼死网破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幸好,沈默在死之前做了一次真正地男子汉。
  史清倏知道这些话都是她自己在安慰自己,不这么想,心里面的内疚迟早都会如洪水一般把自己淹没掉。
  若是……自己来得再早些多好?
  若是自己有勇气揭发沈轩的恶性多好!
  史清倏忽然意识到,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圣母了?可是一想到沈默那低着头像小狗一样温顺的样子,她就忍不住……
  “五公主,此处危险,我们先将三殿下带回营去。”
  沈夙这人,面冷心热,可是这种时候还是理智大于了感性。
  他说得对,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着别人埋伏,他们留在这里除了危险什么也没有。
  史清倏起身去帮五公主搀扶沈默的身体,三人刚要起步,面前的树上忽然跳下一人。
  那人一袭黑衣,用黑布遮面,全身上下是浑然一体的黑色,连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是黑曜石一般……
  黑曜石?
  史清倏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觉得有些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跳下来的瞬间,沈夙将手里的剑立了起来,不过却在看清对方是何人之后,似乎稍微松了点戒备,用剑把两个女子挡在了身后。
  “我当是何人,”沈夙忽然开口道,“原来是你。”
  “唉,除了我谁还敢接这样的活?”那人语气盈盈,让史清倏听了好生熟悉。
  沈夙握剑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他咬着牙说道:“你可知刺杀皇族是何罪名!”
  “诛九族。”那人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轻飘飘地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来,“不过也没办法,我们这行就是如此,谁开的价格高,就给谁卖命。没办法,为了钱嘛。”
  “识相点,跟我回去认罪,再把你背后之人说出来!”
  “不去。”那人三两下又跳回了树枝上,靠着树干悠闲地坐着,甚至开始闭目养神了,“你杀了我四个兄弟,我不过杀了一个不受宠又没用的皇子,也算是扯平了吧?”
  “你们这等贱命,也配?”沈夙一字一顿,语调寒冷得似乎要把这里空气冻成冰。
  忽然间,史清倏似乎想起了这双眼睛,不就是去年自己和哥哥在京城街头见到的那个落魄少年吗?一年不见,他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杀手?
  其实史清倏若是知道,那日的落魄少年,正是红绡院里的无一,便会更加惊诧。
  沈夙去过红绡院一次,无一见他时却没有带着面具,不仅如此,还带着沈夙去了一趟‘四方阁。’
  正是那日无一进去,让史清倏等在外面的小破店面。
  四方阁其实是一个地下组织,专门收钱做杀人越货的生意。组织不大,却是赫赫有名,平民百姓虽然不知,可江湖中人都听过它的名字。
  无一,正是一手创办四方阁之人。
  原本他也是京城一小官家里的庶子,只因母亲是红绡院里的娼妓,自由他便被兄长们欺压。知道母亲被他们欺辱而死,无一忍无可忍,当日远走他乡,靠着帮人寻仇杀人为生。
  一来二去,名声四起,他便顺势成立了四方阁,而有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下自己的母亲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红绡院。
  他的身份,已经亲自告知了沈夙,那日他还笑呵呵地说:“小王爷,若是以后有用的到四方阁的地方,只要价钱到了,一切都好说。”
  沈夙也没想到,沈轩找来的杀手竟然是四方阁里的。
  “我就是跟过来看看的,你这么认真干嘛?”无一坐在树上揉了个雪球,“小王爷,只当我没来过,日后有生意,我给你打折如何?”
  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是在恳求,但沈夙清楚地知道,无一的轻功只在自己之上,若他想跑,自己肯定是追不上的。
  加之,他心狠手辣,出手便是冲着要害的,而自己定会想要活捉了他。
  尽管二人可能会打个平手,可是心中顾虑越多,便会越占下风。
  思考片刻,沈夙决定不再他身上浪费时间。无一不似普通的杀手,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很好。况且……他似乎对史清倏也有些兴趣。
  为此,沈夙更不能让史清倏陷入危险之中。
  “倏儿,五公主,我们走。”
  史清倏的手被沈夙握在手中,她回头看着树上的无一,发现对方也正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沈夙走得急,史清倏只得用口形说出三个字:“伪——君——子——”
  读懂了唇形的无一笑了两声,“小丫头,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君子呀。”声音清浅,比起回答史清倏的话,更像是在自话自说。
  无一又看了看正在把沈默的遗体放在马背上的三人,觉得有些无趣,眼中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抛了抛自己手里的雪球,忽然手腕一个发力,雪球朝着一旁的树丛飞了过去,直直地打在了在树丛中蛰伏已久的那只雪狼。
  雪球里包裹了石子,狼被击中的眼睛溅出了鲜血,它嚎叫了几声,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沈夙他们也注意到了狼,再抬头看向无一方才坐着的树枝时,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