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田骁谋划(三十六)
  回到西附宫的小院里,嫤娘生起了闷气。
  她气呼呼地瞪了田骁一眼,也不说话,径自掀了帘子回了东屋。
  田骁有些诧异,问了那两个侍女几句以后便挥退了她们,也跟着进了东屋。
  “那样的人,就该卧病一辈子……你为什么要治好了他?你瞧瞧!你倒是治好了他!他反过来作践我!”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嫤娘还强忍着没怎么样。
  可这会儿屋里只有他一个,她便有些受不住了,抽抽噎噎地就哭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的,那个混账东西……不但口出妄言,还想要掳了我去!若不是侍女机灵,我,我……”嫤娘气极,从袖筒里抽出了手帕子,小心地沾了沾面上的泪痕,却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又消不了,便又抓着手帕子朝田骁扔了过去……
  田骁的手攥成了拳头,随即松开、又紧起。
  半晌,他过去,弯腰拾起了被她扔在地上的帕子,然后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哄她道,“不过是个朝不保夕、魂不守宅之人罢了,你和他计较什么?”
  嫤娘一怔。
  二郎的意思?
  耶律高十是个朝不保夕、魂不守宅的人?
  这意思……
  也就是说,耶律高十只是面上看起来好了?实则内里不堪一击?
  她侧过头,怀疑地盯着田骁。
  田骁却突然陷入了怔忡。
  嫤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将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拿开,然后悄悄地走开了。
  ——知他莫如她。
  他定是突然又想出了什么点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嫤娘自去一旁,打水洗了脸,又换了件衣裳。
  待她把自己弄得清爽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田骁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嫤娘走到了门口,掀开了帘子,正准备喊武嬷嬷呢,却听到从西屋里传来了田骁和伴当说话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干脆不喊武嬷嬷了。
  ——免得打扰了正在西屋里议事的田骁他们。
  嫤娘去了院子里,先召了武嬷嬷来,理了一下家务事,又问了问晚饭吃什么,跟着就搬了针线萝和茶具出来,先是自己动手沏了一壶茶,然后坐在院子里做针线。
  田骁他们一直在西屋里讨论到了天将放黑的时候,几个伴当才出来了。
  那几人出来向她行礼,她温言说了几句,教他们去后头吃了饭再出去。然后又示意武嬷嬷,赶紧去东屋摆饭。
  田骁慢悠悠地从西屋出来了。
  嫤娘连忙也端着针线萝进了东屋,打了水过来服侍他洗手,然后夫妻俩便坐在窗下的圆桌前,对坐而食。
  很显然,田骁的兴致很高,饭量也大。一整只烤羊后腿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烤熟的椒麻胡饼,个个都有盘子那么大,他一口气吃了六七个,最后还把一大盆子的野菜羊骨汤一扫而空!
  嫤娘受了他的影响,也变得胃口大开。她将大半个椒麻胡饼撕得碎碎的,再泡上半碗野菜羊骨汤,竟然也吃了两碗,目测也应该吃完了一整个胡饼。
  吃得差不多了,他突然抬头看向她,说道,“耶律高十心胸狭窄,在过去近十年里,他一直瘫着……性情残暴又古怪。今儿你惹了他,他势必是要扳回一局的。”
  一听到耶律高十的名字,因为食物合胃口而刚刚觉得有些心满意足的嫤娘,顿时变得不高兴起来。
  田骁失笑。
  “放心,先前我易了容扮作流浪医者去医治耶律高十的时候,虽治好了他……咳咳,只是表面上治好了他,实则只是将他内里的病灶给逼到了别处,所以他看着好了,实际上那副身体不堪一击!连带着……他也不举了。”田骁云淡风轻地说道。
  嫤娘一呆。
  耶律高十不举?
  她有些面红,瞪着一双大眼睛,不乐意地盯着田骁——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所以咱们就借着耶律高十的手,你诈死,咱们一走了之罢!”田骁笑道。
  嫤娘又是一怔,随即就有些期盼了起来!
  ——二郎的意思,她马上就能诈死离开大京,回宋国去了?
  在那一瞬间,先前因为听到了耶律高十的名字而有些闷闷不乐的她,立刻变得顾盼神飞、喜气洋洋!
  可满心的欢喜……也只维持了那么一会子而已。
  “你教我诈死?那,这么说,耶律高十还是会算计我?那……这一回,我又要吃什么苦头了?”嫤娘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看着妻子气呼呼的模样儿,田骁失笑。
  “既是要诈死,首先就得改变体质……我已经吩咐人去外头准备药材了,从明儿一早开始,你就要开始服用药丸,等待耶律高十的反扑……”他低声说道。
  嫤娘看了他一眼,“药丸子是你配的?”
  田骁微微点头。
  嫤娘终于放下心来。
  ——他只会比她更爱惜她,所以他配出来的药,肯定对她没有太大的伤害。
  也好,辽国君臣之间的这趟浑水已经被田骁给搅得……浑到不能再浑了!既是这样,确确实实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铎郎在定州跟着他祖翁,也一定很关心爹娘的安危,早些归去,也好和孩子们、以及公爹过个团圆年。
  她笑着说了声“成啊”,然后站起身,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然后又挑开窗子看了看外头院子里的那块小小的菜圃。
  “咱们马上要家去了!我看啊,那些芽菜也不必省着吃了,得早些吃完……二郎,咱们这个时候回去……还是往西走么?也好,看看西边的风土人情也好,我还没去过西夏呢……咱们是跟着商队一块儿走吗?”嫤娘兴致勃勃地说着,还抿着嘴儿笑。
  看着她期许的样子,田骁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的妻室,无论经历了什么事,也无论何时何地,总会设身处地的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哪怕她明明知道,前路漫漫,既凶险又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