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四章旧主(上)
  匆匆忙忙嫁了江莲,转眼就到了腊月小年。
  田夫人特别交代嫤娘,为着刚刚才经历了国丧,所以不好大肆张扬,今年过年可要简单低调些。嫤娘深以为然,便将往年过年的用度减了二成,省下来的银钱,一部分折成了铜钱赏给了下人们,一部分布施到瀼州城里的慈善堂里,专事救济因战事而失孤的老人与幼童们。
  这边才忙了一通,回到屋里的时候,正好春兰抱着她的大胖儿子过来府里玩。
  嫤娘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只是她一进去,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交谈,还都纷纷拿眼看着她。
  “哟,这是怎么了?”嫤娘奇怪地问道。
  春兰第一个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笑道,“……我还以为是郎君回来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夏大夫人也不例如。
  嫤娘更是奇怪,这话说的,难道她们正在说什么田骁不能听的话题?
  “什么事儿啊?”她开口问道。
  春兰站起身,亲自服侍嫤娘洗手。
  “前几天不是江莲娘出阁吗?昨儿邢家去外头请郎中,还特别要避开咱们医馆里的郎中。好巧不巧的是,他们请的那位郎中正好和我住了个对面……今儿一早,郎中娘子和我唠嗑来着,说邢家的新娘子才嫁过去就,就……落了胎!邢家的人还不让郎中说出去!”春兰一边说,一边服侍着嫤娘洗了手,用帕子沾干了她手上的水迹,又捧来了香脂替她抹匀。
  嫤娘便问,“既然人家都请郎中封口了,怎么他家娘子还和你说这个?”
  春兰笑道,“您当那郎中的娘子是谁?瀼州城又不大,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认识的人……好啦我说,那郎中娘子的母亲,正在咱们府上清净房里做事呢!”
  嫤娘恍然大悟,“……原来江莲是她娘的顶头上司!”
  春兰笑着点了点头。
  “那莲娘可还好?”嫤娘一边问,一边换了便鞋,走到炕床边俯下身子看了看两个并排躺在床上、盖着小被子、正呼呼大睡的两个白胖娃娃。
  春兰道,“郎中娘子告诉我,说江莲她是,她是……还没坐稳胎就与男子同房,那个,那个……嗯,太激烈了些,就滑了胎……”
  嫤娘一怔。
  夏大夫人和那几个嬷嬷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这就是没娘的孩子啊!教养也全没了!还没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人睡了,又不明不白地怀了孩子……这还没坐稳胎就与男子同房,肚里的孩儿又不明不白的没了……造孽哦!”
  “这头一次怀孩子就滑胎,日后哇,有得是苦头吃!”
  “这事儿咱们都知道了,她还想瞒着别人?恐怕全城人都会看轻了她……”
  嫤娘没吭声。
  她想起了先前田骁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江莲腹中的孩子不能留。她怕他亲自出手,损了铎郎的福份。他答应她说,这事儿不让她管,他也不沾手……
  嫤娘咬着嘴唇想,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面不改色地岔开了话题,笑吟吟地说起了铎郎和奉郎的趣事。
  众人闻言知雅意,纷纷避开了江莲的话题,开始围绕着两个白胖孩子开起了玩笑。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春兰抱了奉郎向嫤娘告辞,其他的嬷嬷们也跟着告退了。
  小红指挥着厨娘们摆饭菜,豆儿守在夏大夫人身边,果儿则蹲在院子门口守着,没过一会儿就喊道,“……郎君万福!”
  嫤娘在内室听到了,连忙走了出来。
  “今儿你怎么……”
  一语未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有个长着圆盘子脸,模样儿十分讨喜的小丫头正跟田骁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秀儿?”嫤娘惊喜地喊了一声。
  秀儿从田骁身后跑了过来,“卟嗵”一声跪在嫤娘身下,“咚咚咚”地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哽咽着说道,“秀儿给娘子请安,祝娘子福寿安康!”
  嫤娘连忙笑着把她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两年不见,秀儿变成大姑娘啦!”
  秀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田骁一脚跨进了内室,说道,“……你们明儿再叙旧罢,我热得很,先上壶凉茶来。”
  “大冬天的喝什么凉茶!”夏大夫人在里屋听到了,嗔怪道。
  田骁嘻嘻一笑,朝着夏大夫人喊了一声“娘”。
  夏大夫人从豆儿怀里抱过了铎郎,又吩咐豆儿道,“快去给你家郎君沏杯热茶,吹凉了再给他喝……”
  嫤娘素来知道田骁的德性,若是让侍女吹凉了茶,他定不肯喝了!于是便笑着对秀儿说道,“你才来,不必忙着当差……这是果儿,今儿她领着你在院子里和花园里逛逛。这是小红,刚才那个是豆儿……果儿,你领着你秀儿姐姐先去后头休息去。”
  秀儿应了一声,跟着果儿走了。
  嫤娘急急地进了屋,遣了豆儿去给田骁倒热水洗脸洗手,她则沏茶去了。
  夏大夫人则抱了铎郎站在一旁,看着琴瑟和鸣的女儿女婿,心里笑开了花。
  豆儿打了热水就被田骁摒退了,嫤娘亲手服侍他洗脸,却抓紧时间低声问道,“……江莲流产了,你干的?”
  田骁一愣,喊起冤来,“她流不流产,关我何事!”
  嫤娘拿眼瞪着他,十分的不相信。
  他只好说道,“我答应过你,要为铎郎积福的……”
  她仍然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
  他只得说道,“真不是我!不过,要办成这事也不难。我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江莲成亲前,邢宇不是出去胡天海地的喝了几天花酒吗?我安排人使了计,偏让他回回看得着却吃不着……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又娶回去一个如花似玉、年轻美貌的小娘子,哪里还忍得住?”
  说着,他又得意地说道,“可这事儿又与我有何干?要是邢宇能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江莲何至于流产?”
  嫤娘怔怔地着他,好半天才啐了他一声。
  这人……
  真是太会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