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名声害死人8
  这原本就穿着邋遢头脸埋汰的乡下妇人,发完狠就势往地上一坐,拍打着大腿嚎了起来:“救命啊,秦大将军府上的人要杀咱老百姓啦!没法儿活了……”。
  春花再次向前迈步,忽然的,就笑了,笑的无声无息,笑的眉眼弯弯。
  她转回身,站定,眼前闪现女学颁发年终奖的时候,黑妞儿的一番演讲。
  “我很重要,我为什么不重要?我的生命很珍贵,为什么不珍贵?没有人可以令我放弃生命,我要努力活的幸福……”。
  想想自己昨日被华嬷嬷冤枉指责,竟然失心疯了一样要去撞墙求死,简直……太可笑了!
  所以,她抑制不住的要笑。
  笑着,把话说完。
  “我是秦将军府上的丫鬟春花,今日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那帕子是为救人施舍出去的,既然被救之人不感恩,那就不要了。”
  不要了?她说的轻巧,可是只要一个姑娘家贴身的东西落到哪个男人手里,按规矩是再没人肯求娶的。
  还在地上拍大腿的“鲁贵家的”也是这么想的,她叫道:“你个不知羞的骚货!你不嫁给我儿子,就?等着一辈子当老姑婆吧!”
  春花又笑了,姿态优雅从容淡定,那笑容落在李宗的眼中,莫名心疼。
  可是下一句话,令所有在场的人大跌眼镜。
  春花说:“边城地方法规新定的一条,女人可以申请自立女户,买个宅院吃香喝辣,一辈子不出嫁也没什么关系,正好,我来当第一个范例。”
  “你……你你……”,“鲁贵家的”竟然无话可说。
  春花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李宗,提醒道:“帕子的事儿就算了结了,咱们将军府昨日进了毛贼偷了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的事儿,你来公事公办吧。”
  她依旧面带微笑,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学着林葱儿惯常的动作,耸耸肩,笑容更盛。
  原来,尝试着放下对男人的念想,放下对自己名声的看重,放下纷繁复杂条条框框的规矩,敞开了说话,敞开了动作,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儿。
  李宗和带来的军卒们早就按捺不住气愤之情了,冲进屋里果然找到了将军府的“古董花瓶”,嗯嗯,还是价值连城的,自然,要把有关涉案人员全部带走审讯。
  这时候就看出那四个儿子的家教与众不同了,龌龊的鲁大郎第一个往后躲,对早就看他不顺眼上前捉拿的军卒说:“没有我的事儿,都是我娘自己个儿去将军府偷的,你们直管抓她走……”。
  另外三个自然躲得更快,大郎还想撇清呢,跟他们更没关系。
  李员外家的管家也是个人精儿,看到鲁大郎不舍得跟他娘分担偷盗的罪名,立刻叫起来:“军爷,鲁家大郎上次可是去我家偷盗才被狗咬的,说起来这事儿,后来我家清点财物,发现也丢了门房悬挂的一块儿招财进宝的玉牌,肯定就是鲁家大郎偷的!玉牌个儿小,当时没注意。”
  门房更是个惯会看眼色的主儿,跟着嚷嚷叫委屈:“为了狗咬了这贼厮,小的主子还赔了银子哩,也得叫他们还回来!”
  那就没啥可说的了,军卒上前踹倒了鲁家大郎,绳捆索绑,超过了他老娘的待遇。
  二十啷当的青壮汉子,又埋汰又懒蛋又怂包手脚还不干净的下三滥玩意儿,竟然还要肖想将军府的春花姑娘,差点儿害的春花一头碰死,哼!╭(╯^╰)╮
  “娘,娘……你快点儿……把帕子给了他们吧,叫他们别抓我!”关键时刻,鲁家大郎还是一只……“妈宝”。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将军府的人也没翻脸要抓人,就是从拒绝交出帕子开始的……
  “鲁贵家的”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想跟将军府斗,拿捏住将军府,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蚍蜉撼树,勇气可嘉,然而……┑( ̄Д  ̄)┍
  “军爷别绑大郎!帕子……我给!”
  刚刚可是把绳子捆缚手腕子了,“鲁贵家的”都能忍住不交出帕子,这会儿为了儿子,倒是痛快。
  李宗摆手,军卒放开绳索,“鲁贵家的”又是“噗通”一声,坐到了脏污的地面上。
  玩的什么花活儿?
  无数双眼珠子瞪着等着,竟然……那死老婆子竟然当众脱鞋,从臭烘烘的鞋子里,扯出了那块儿原本还算粉不拉几的,现在基本看不出湿哒哒什么颜色的……帕子……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Σ( △ |||)︴
  一直保持着淡定高雅仪态的春花丫头,双拳紧握,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奇耻大辱。
  尤其“鲁贵家的”宛如大功告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回去,就抓着帕子一角迎风抖动着叫:“春花小姐,帕子还你,快放了我们!花瓶我们也不要了,婚事不提了,你叫他们放了我们!”
  好狡诈的老婆子,生怕被人抢走可以拿捏春花的宝贝,藏得这样隐蔽与恶心。
  这会儿才放软态度,实在是太晚了。
  春花没动,她要全程看完独属自己的这场耻辱,她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帕子,不再重要。
  李宗接过了帕子,臭烘烘湿哒哒的帕子。
  直接用火石点火的话,肯定燃不起来。
  李宗把帕子团在手心,紧紧地攥着。
  院子里,横七竖八丢放着柴草,他蹲下神来,拢了一堆儿,引燃。
  火势渐大,李宗手心在火光上方张开,帕子像一个灰扑扑的团子,降落,遇火,骤然紧缩,又舒展,迅速化为飞灰。
  空气中,散发出一缕类似头发被烧着的气味儿。
  春花的眼睛里,波光粼粼。
  她转身,步履从容淡定,脊背挺直。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夫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无所畏惧。
  她,也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李宗让马车先送她走,自己押解着鲁家母子回城。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春花照旧往来于女学与将军府之间,看起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春花比之原来沉默了许多,也不再关注李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