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虽说他们是要在当官的手底下讨饭吃,可是却也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若当真是这样,那往后他们生意做起来岂不是战战兢兢的?
  谢当苟手里头的几件大事儿都处理好了,这几天正打算好好的歇一歇呢,就收到了商行的拜帖。
  “这些人,本官上任的时候不来拜,鼓励百姓走出门的时候不来拜,收拾了几个作奸犯科的人,倒是着急忙慌的来了!”一个个的,就盯着自己手里的那点儿利益,谢当苟自己虽说也是经商的好手,但他对要来拜访他的这些人,没有半点儿好感。
  不过见还是要见一见的。
  定好了时间,谢当苟接见了这些人。
  对比辽东的百姓们,这些人养的可真是好。一个个的膘肥膀圆的,瞧着就很有福气,谢当苟瞥了一眼,又啄了一口茶,这才问道:“挑这么个当口说要来拜访我,所为何事啊?”
  谢当苟此话一出,便有人听出来,他这是不高兴了。
  商行的会长立刻说道:“之前大人上任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原本就打算要来拜访的,可是那个时候大人刚刚上任,实在是太忙,我们都担心您没有空,这不,就一直拖到了如今。”
  “你倒是能说会道,这么说,今日来看本官,就只是看看本官?”
  “这……当然,还有一些事情是想要大人您知道知道的。大人上任这段时间确实也忙,眼看着做了不少事情。大人一心为民,我们看着都十分佩服。可是,我们瞧着,大人您这作风……我们心里头也是真的挺害怕的。就担心我们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也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挺直白,因为这位会长也算是看清楚了,跟谢当苟说话就不能打哈哈,你跟他打哈哈,他就能跟你装傻。说的直白确实不讨人喜欢,可却能得到一个答案。
  谢当苟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分土地这一行为,确实让许多人不安了。毕竟大的地主行商人家,谁家没屯田呢?若是谢当苟一心想要捞政绩,不顾他们的利益,心情来了,就将他们的地划一划,分一分的,给那些贫民,他们该找谁哭去?
  从前辽东的百姓们被盘剥的十分痛苦,百姓们无处伸冤,是因为山高皇帝远。而现在,他们若是遭遇了不公之事,也是无处申冤的。
  当初他们对百姓毫无同情怜悯之心,如今同样也没有人会怜悯他们。
  人,果然还是应该善良一点,要有同情心一点。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遭遇的不公正,就会落到你的头上。
  谢当苟看着这些人变换的神情,忽然觉得挺好玩的。难怪那蠢蛋郡守将自己当成是这里的土皇帝呢,原来也挺好玩的。
  谢当苟看够了他们的表情,这才笑着问道:“你们一个个的反应这么大,甚至都找到本官面前来了,可是也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记录,深怕也被本官抓住小辫子?”
  谢当苟笑眯眯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笑不出来。
  其他人全都看着他们商会的会长,而会长终究还是迎上了谢当苟的目光,说道:“这……怎么会呢,我们都是正经的商人,本本分分赚钱,用本本分分赚来的钱去按照市场买卖的价格买土地,可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地方,大人您明鉴。”
  “哼,没有作奸犯科,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还是觉得本官就是那种不辨是非,逮着人就薅羊毛的?”
  “不敢不敢。”
  谢当苟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那些人也都十分有眼力劲儿的,立刻滚了。
  直到出了郡守府,才有人问道:“会长,刚刚谢大人是什么意思啊?”
  “谢大人看着行事没有章法,也不收贿赂,但其实也挺好相与的。他刚刚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事儿,咱们就能够安安心心的在此地做生意。”
  他们原本也想贿赂贿赂谢大人的,可是前头郡守府那些人拿出来的东西不比他们的好?可那些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瞧了这么一场下来,他们想了想,还是算了。
  第115章 渔村孩子
  这位大人不好糊弄, 但只要他们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倒也不用担心什么。而且他还正在努力清理辽东的海寇, 想要给一个安稳的环境给百姓们, 这对于他们做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这么一想, 我倒是希望这位郡守大人,能够在此地长长久久的做下去了?”
  “你这话可不要被大人听见了, 长长久久的在此地做下去, 那不是咒人家的吗?人家可还要升官的呢。”
  “哈哈哈……”
  来的时候, 大家都忧心忡忡的, 跟郡守大人谈话的时候,一个个的也全都紧张的不行, 如今走出郡守府,他们的心倒是安定下来了。
  春日之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魏琏的动作比较快,接连在三个沿海场地将海寇赶走以后, 也派兵在那边驻守着, 如此一来城内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
  海寇能够上岸的地方总共就那么几个, 如今有三个都成了大殿下的地方, 虽说还是会有危险, 但是防守起来已经容易多了。
  靠近海岸的地方, 是几个渔村。渔村里面, 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他们倒也有土地,只是那地不太适合种植,只有一种杂草能在上头种活了, 其他的都长不成。其他有门路的,都往里头搬,留下的都是没有什么门路的。
  平日里靠着打鱼为生,只是一些海货非得好好处理了,又要有足够的调味料才能做的好吃。他们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每日活的战战兢兢的,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东西呢?因此,这些海货是真的不大能吃的下去。
  好东西他们会拿去城里卖了,不好的就留着自己吃。当然,他们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进城了。进城一次就得收入城费,想要摆摊卖东西还得收摊位费,偶尔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撞到有人在街上收保护费。总之,进城一次卖的东西,最后落在自己手上的,可能也就两个铜板。
  如今蠢蠢欲动的海寇被赶跑了,可还是有凶神恶煞的兵在他们村这边。也不知道这些人留下来想干什么……渔村的人,都很紧张,生怕这些人也跟海寇一样,兴致来了,就过来他们这边抢掠一番。
  秦万如今也在其中一个渔村边上驻守着,天暖和起来以后,渔村里面的小孩子便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捡东西。大人们则是好几家一条渔船,看天好的时候,就会约好了一块儿去出海。
  只是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稍有不对,那小小的渔船便会被风浪掀翻,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也会被海浪所吞噬。每个人都知道大海是危险的,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他们又不得不冒着这样的危险。
  正好轮到秦万休息了,他便找了一块石头,坐着看那些孩子们在捡东西。秦万知道,被孩子们捡回来的那些东西,有些其实是不能吃的。
  他看着那处,心里却在想着为何遭受这一切的,是他们。辽东这个地方,物产算起来是比较丰富的。可是他们的地形不好,那一条通往外头的商路,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人一点点打通的。内陆地区还要好一些,临海的渔村过的日子才叫惨。
  可偏偏也是他们,最先受到海寇的冲击。
  跟在大殿下身边,已经跟海寇交战过好几次了,可是这几次都没有碰上去他们村抢掠的那帮海寇,自然也没有救出来被海寇掳走的人。
  不过跟在大殿下身边这么久,他也已经明白了大殿下收拾海寇的决心。所以他得要有耐心,继续等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他忽然从石头上站起来,往前头走去。那些正在捡东西的孩子,有人发现了他,顿时一惊,接着迅速归拢起来,警惕的看着他。
  这种反应,是从前被海寇上岸的那些作为给吓到的,训练出来的。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其中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子站出来,挡在其他小孩的身前,眼神如鹰隼一般,“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会怕你!”
  秦万取出一些铜钱,看着他们的背篓说道:“你们都捡了些什么?我的长官喜欢吃一些海货,这些钱可以跟你们买这些吗?”
  秦万如今已经是大殿下营里面正式的兵了,每个月都会有军饷发放。他每天吃穿都在营里,一些钱被他送回了家里,剩下一些放在身上以备急用,可是他也确实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今日也是看这些孩子们捡东西捡的比较辛苦,动了一些他自己都不太懂的恻隐之心,这些孩子明显是不相信的。
  他们也知道,自己捡的这些东西压根就不值钱,又怎么会有人会买呢?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想要骗我们?
  几个孩子都比较早熟,大概是生活所迫,苦难中生存下来的孩子,想的总归会多一些。
  秦万看着他们的背篓,“我是之前赶跑海寇的人,你们不信我吗?或者你们是不想要钱,那我用这些钱去城里买点米粮过来跟你们换,怎么样?”
  这话显然叫他们动摇了,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子才说道:“好,我们不要钱,你用米粮来跟我们换。”
  “好。”
  这附近就有个小镇子,平常卖的东西也不多,但米粮什么的也还是有的。按照他的脚程,换班休息这点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秦万赶去了附近的镇子,刚好有一家米粮店开着,秦万看了眼店铺,上面还有个山庄的标志,秦万知道这是山庄开在这边的店铺。里面的东西一些是山庄自己种植的,还有一些是禹族种的卖给山庄换取物资的,这家店铺只卖米粮。
  掌柜的见有人过来了,出来接待,还说道:“往后铺子里可能还会有被褥之类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暂时应该不会有的。客人想要买点什么?”
  “就买米粮吧,什么东西比较便宜还能饱肚子的?”
  “红薯。”
  掌柜的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东西还是需要有存放条件的,如果没有地窖什么的,它保存的时间不长,所以不建议买很多的。”
  这是猜刚刚挖出来没有多久的红薯,瞧着还算新鲜。秦万算了算那几个孩子的人数,再加上家里的大人,自己身上这点钱即便是全部买了红薯,估计也不够他们吃多长时间的,若是买米就更买不了多少了。
  秦万丝毫没有犹豫,掏出钱就说道:“就买红薯,这些钱能买多少红薯,全都给我装好。”
  红薯装好了,掌柜的又借了一辆板车给他。
  秦万推着红薯到了那个渔村,他离开的时候跟那几个孩子约好了在渔村见面的。
  在秦万离开之后,他们又捡了不少东西。
  虽说他们心底里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真的会用米粮换他们捡的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期盼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有个上司,就爱吃这些东西呢?为了不让他嫌弃,他们甚至又多捡了一些,想要让他看看他们的诚意。
  可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那人回来。
  有些孩子内心便十分失望了,他看着秦万离开的方向,落寞的说道:“他说不定走在半路上就后悔了,不想跟我们换了。”
  “我就说那个人是个骗子吧。”
  “我们捡的这些东西,也确实就是没有人要啊。”
  心里原本还期盼着,今天能够吃一顿比较正常的饭食呢,可现在看来,他们注定还是要失望了。
  年长一些的女孩摸了摸妹妹的头,小声的说道:“别着急,可能是路远呢,咱们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就再等等吧。”
  “嗯。”
  又等了一会儿,他们当中有那眼尖的人,终于看到前面有人出现了。
  “哇,是刚刚那个叔,还推着板车呢,他是不是买了好多粮食啊?那咱们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够换的吧?”
  是啊,都用到板车来推了,那他肯定换了很多东西,他们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肯定换不到的。可是如果那个上面真的全部都是粮食的话,他们好想要啊。
  等到人走近了,秦万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你们都很守信用,东西我给你们换来了。你们听说过红薯吗?”
  有几个小孩摇摇头,年长一些的互相看了看,还是之前那个挡在所有小朋友前面的那个男孩子点点头,说道:“我听我娘说过,说这是新的粮食,产量很高,要是咱们这边也能够种植这个的话,那我们都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了。”
  可惜,他们渔村太过闭塞,根本弄不到红薯苗。听说其他的渔村也有人弄到了苗子,那个人听别人说这东西很好种,就算是种在沙地里,也一样能长得起来,所以就随便找了一块沙地种着,结果种死了。
  于是他们就知道,他们这块地方,可能不适合种东西。
  男孩看着那板车,该不会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红薯吧?只要能吃,只要能吃饱,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秦万说道:“我身上钱不多,红薯能吃饱肚子还很便宜,所以我就全部买成了红薯,你们要不然打开看看?”
  男孩带着两个人上去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其实他也没有见过红薯,不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子,可现在他得绷住了。
  看完之后,男孩点点头。
  “那你们看看,这些东西你们要怎么分呢?”
  “每个人都拿一样多。”
  这话说出来,几个孩子全都没有异议。
  第116章 食堂采购
  他们每次一有机会, 都是一起出来捡着东西,若是运气好能够换到东西,便也是一起分。
  或许别的孩子会因为多少而闹起来, 可他们不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时不时的就会有海寇来骚扰他们,他们比旁人更知道, 要怎么做才能不被欺负。
  只有团结在一起,让其他人知道, 他们当中, 谁都不能被欺负了去, 那些人才会有所顾忌。
  海寇常年飘在海上, 他们会掳一些女人走,当然不是为了养着他们。他们凶残, 生理需求也格外的旺盛,手段也很残忍。但偏偏,他们还有着延续子嗣的冲动。所以海寇们, 也是有孩子的。
  被海寇教养长大的孩子们,骨子里就认同的是丛林法则。我强, 我打倒了你, 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反之, 也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