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学了一个半月,期中考来了。除去高一上学期,这还是蓝山第一次在校内完成考试。他努力地把该填都填了,自觉考得还行,但想到考砸后无颜面对柏舟一,又是一阵愁眉苦脸。
  那两天蓝山吃饭都吃不香,看见柏舟一就心虚,柏舟一表面淡定,心中其实也没底。蓝山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希望这次蓝山考好
  要还是不行
  那也只能再教了。
  两人对坐心怀鬼胎,顿顿饭吃得同桌异梦,好不痛苦。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
  期中成绩条很快发了下来,蓝山看到成绩,猛地松了一口气。
  数学及格了,甚至还有三位数,这真是意外之喜,可不用被柏舟一唠叨了。
  想来也挺心酸的,柏舟一一介天才,标准都降到及格就好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蓝山暗想,看来柏舟一找个国数院的男狐狸精也有道理。
  然而下一秒他就很生气地把成绩条捏起来。
  有道理个屁!
  成绩好也不是找男狐狸精的理由。
  期中考之后,二高的学习氛围松下来,老师们深知劳逸结合的道理,学校在考试后一周,就策划了秋宴。
  秋宴是二高每年在秋季学期期中考后举办的校园活动,形式有点像集市,各个社团或学生组织自发摆摊,举行游戏或售卖礼品,一整条架空层摆满小摊,很是热闹。
  蓝山随着人群一起下楼,和柏舟一约好在高二架空层楼梯间见。
  他正走着,忽然被人拍一下肩膀。
  比赛加油。身后是班上一个女生,她脸微红,抿嘴笑着,把巧克力塞到蓝山怀里,回头拉住同伴,笑闹着小跑走了。
  额谢谢。蓝山拿正巧克力,很为难地说,比赛在明年,我不能吃
  但是女生已经走远,蓝山只能抓着巧克力往楼下走。
  还没到活动举办的架空层,楼道里已经很热闹了。
  秋宴似乎是个畸形潘多拉盒子打开的昭示,丘比特们撒着欢跑出来了,四处乱点鸳鸯谱。
  蓝山一路见到许多对情侣,或者情侣预备役,又或者单恋主义联盟,他们红着脸互送礼物,旁人看一眼就知道谁喜欢谁,都写脸上了。
  蓝山摇着头,唏嘘道:年轻......
  走到二楼级长办公室门口,恰巧撞到级长出门。看着一走廊暗送秋波的学生,级长哼一声,挥着手骂骂咧咧:别当着我的面瞎搞啊,要搞去下面,我眼不见为净。
  学生们他被轰着往下,混乱间蓝山又被塞了几个礼物,他甚至都没分清是谁给的,只惊愕地看见居然有个男生给自己塞了个糖苹果,捂着脸跑远了。
  蓝山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僵直地把苹果往怀里揣了揣。
  送东西就送东西,羞涩什么呢,怪令人尴尬的。
  他好不容易走到楼底,柏舟一在那站着,看到他大盒小盒的下来,嘴角轻抽,表情都冷了三分。
  受欢迎。柏舟一说。
  别揶揄我了。蓝山苦着脸,话还没说完,眼一转又看见有学生拿着礼物往这边走,赶忙推着柏舟一转身,走走走,快撤。
  柏舟一顺从地跟他走,走出一段蓝山才意识到,人家也不一定是给自己送东西的,边上还有柏舟一呢,自己抢着跑什么。
  他猛然停下,苹果刹不住,从怀中滚出去,蓝山忙蹲下去拣,刚捡到,没来得及擦擦灰,就被柏舟一提着领子拎站直了。
  给。柏舟一举起蓝山的手,塞个东西进去。他的塞法和别人的塞法很不一样,别人都是往怀里一丢,让礼物去够蓝山,他倒好,抓着手就把礼物顺进去,生生让蓝山来够礼物。
  什么......蓝山低头一看,透明的塑料卡里,枫叶纹路清晰,在夜色中发着幽蓝光。他惊奇,枫叶书签,你居然会做这种东西?
  谁说是我做的。柏舟一面色平淡,地上拣的。
  蓝山还未说话,就听后方摊位学生大喝:来来看看啊,免费体验做枫叶书签,二十分钟的处理,最细致用心的礼物啊。
  微妙的沉默。
  哦蓝山揶揄看向柏舟一,你偷人家书签。
  柏舟一握他手腕,冷淡语气里混着一丝恼火:不要还我。
  要,要。蓝山一个弯腰,没让他抢回去。
  你又不看书。柏舟一眼尾下垂,稍显暴躁,我怎么会想到要送你书签。
  确实也没想。
  只是看到摊位,听人吆喝,心思一动,人就已经在摊子前拿着牙刷刷树叶了。
  礼物是什么不重要,只在那一瞬,柏舟一抓住脑海一闪而过的思维想送礼物。
  想送蓝山礼物。
  就这么一个念想,像傻逼一样站在池子前刷了十五分钟树叶。
  真是浪费时间。
  还要被嘲笑。
  蓝山在一边掩不住的低笑,他笑得柏舟一更脸热,手一抬强硬卡住蓝山脸颊,把人下半张脸捂住了。
  不要笑!
  唔眉晓。蓝山弯着眉眼,含糊说。
  好一会儿,蓝山才挣开柏舟一的禁锢,他用指骨揉揉被捏红的脸蛋,心道拿着一堆礼物真不方便,斜眼看两手空空的柏舟一,又很奇怪。
  柏舟一是不可能没人送礼物的。
  你怎么一个礼物都没有?你怎么跟他们说的?蓝山纳闷地问。
  谢谢,我不收。
  好无情。
  很有效。柏舟一冷飕飕瞥眼看他怀里一大堆,不是谁都像你来者不拒。
  他们扔下就跑,我有机会拒绝吗?蓝山为自己澄清。
  有机会拒绝我。柏舟一瞥一眼他指尖的书签,也收了。
  蓝山噎住了,手指夹着的书签忽然有了存在感,他不动声色地往里一收,拽着柏舟一转移话题:快放烟花了,走走,去占个好视野。
  二高秋宴放烟花是传统了,虽然城内有烟火禁令,但二高远在郊区,市里的规定管不上,等五公里外的派出所看到花火赶来,烟花早就放完了,只剩下校领导和他们打马虎眼。
  烟火箱搬到广场中心,老师开始组织在广场游荡的学生后退,学生们知晓这是要放烟花了,纷纷靠到架空层,连高三的学生都短暂放下习题,出来看热闹,不一会儿就把走廊围了个三层,一点空隙都插不进去。
  蓝山格外珍惜这次看烟火的机会,他高一在训练,目前看高三也得去集训,眼下这是他三年唯一一次在学校看烟火的机会。
  他拉着柏舟一三两下窜上天台,顶层的视野开拓,蓝山眼尖,一下看到广场中心副校长手里亮着小红点要点火了。
  副校长俯下身,火苗舔上引线头,他毫不犹豫起身,转头往回跑。
  哦!要开始了!
  蓝山兴奋说一声,松开柏舟一,手里一堆东西也临时放到凳子上,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一滑解锁,对准广场上空。
  长长的引线燃恰好烧到尽头,第一朵烟花窜上天空,随着巨响展开,落下炫彩的光雨。
  蓝山摁下拍摄键,恰好定格住最璀璨的那瞬间。
  来不及查看照片,第二三簇烟火升上了天。
  蓝山再对准天空,手臂忽然被轻碰一下。
  柏舟一贴过来,蓝山以为他要看拍的如何,把手肘降下些,让开位置。
  第二三朵烟花接连炸开,楼下惊呼再起,蓝山忽地被捏住下巴,不明所以地转头。
  柏舟一眸中微亮,温凉的唇贴过来,风一样在蓝山唇边轻触,飘走了。
  蓝山手一抖,拍虚了两朵烟花。
  第四十五章 别扭
  烟火还在放着,楼下惊呼声不断,第四五朵烟花升上空中,炸出震响,天台上却仍是沉默。
  你亲我干什么?花火淅淅沥沥落下来,蓝山好一会儿才开口。
  柏舟一没说话,天台在风口,夜风刮过去,吹得耳尖红了,他手指轻轻蜷缩,想去揉却又没抬手,只开口说:你没拒绝。
  我在拍照!蓝山举起手机,欲盖弥彰地心慌,我在拍照我能怎么拒绝?
  你可以推开。柏舟一说,之前有个人想强吻我,扑上来就被我推开了,你也可以推开。
  谁亲你?蓝山大声愕然,掩饰着慌张问,人家女孩没被推伤吧?
  男的。柏舟一说。
  哦。蓝山一股子气发不出来,攒在鼻头,鼻尖都红了,他揉揉鼻子,小声说,还挺男女通吃。
  然后就想起身后椅子上男生塞来的苹果糖,嘴唇边柏舟一亲下来的痕迹,下巴被掐疼了,估计也得红一块。
  蓝山感觉脸又热又烫,难受得他有些站不住。
  他心中某个薛定谔的透明柜开了,柏舟一从里面出来,无表情地向他招手。
  蓝山心如乱麻,欲指着柏舟一鼻子痛骂,但又不知该从性向开头,还是拿偷吻开刀。
  他还纠结着,柏舟一先开口了。
  推开人不难。柏舟一说,我运动神经不好,也推开了,而你......
  蓝山说:可以了,闭嘴吧。
  蓝山运动神经很好,但他和傻了似的,被捏住也不反抗,兔子一样乖乖被亲了。
  好不丢人。
  天台又安静下去。
  烟花放完了,灰尘从空中落下来,广场上学生嬉闹着散开,热热闹闹地又去摊市玩了,欢声笑语似乎只遗忘了天台,两人靠栏杆站着,较劲似地不开口,呼吸间鼻腔里都是火药的余味。
  终于,柏舟一打破沉默:你没拒绝我亲你,也没拒绝礼物。
  他语气很微妙,像找到了难题的关键破题点。
  蓝山被这话一戳,毛都隐隐竖起。
  我现在拒绝。蓝山从口袋摸出书签,塞过去,我不要了,我也没时间看书。
  柏舟一不收:你已经收了。
  蓝山说:我要退回去。
  两人对视,天台早熄灯了,谁都看不清谁脸色。
  片顷,柏舟一很平地说:哦,朋友都不想当了。
  哪有你这样当朋友的!蓝山没憋住,手一用力,险些把书签掰折了,他好容易压住烦躁,松了些手上劲道,却怎么又都放不下心中气闷。
  蓝山又恼怒又沮丧。
  柏舟一怎么还是弯了呢,自己都那么努力了,怎么会一点改变都没有。
  而且柏舟一弯向的男狐狸精,身份也呼之欲出,真相像一面镜子,蓝山站在它面前,看见自己长着狐狸耳朵,尾巴还一晃一晃的,很是自欺欺人。
  柏舟一还看着他,目光坏透了,放肆又单纯,像蔓藤一样缠上来,蓝山拒绝不了也躲不过去,只能被一点点缠绕在里面。
  蓝山并非没有拒绝过人,面对那些赤红面孔的追求者,他早学会大方拒绝,坦率说对不起,做朋友吧。
  但是蓝山和柏舟一从娘胎里就是朋友了,但蓝山担心,再闹下去,两人连朋友都不是。
  要走到这一步很简单,蓝山都想好了。
  只要他说,做朋友吧。
  柏舟一说,不。
  一切就了结了。
  蓝山不能失去柏舟一这个贯穿两生的朋友,他心如乱麻,柏舟一的心仪对象揭示后,一切记忆都被覆上一层附加信息,蓝山不仅得回想这一世与柏舟一的相处哪里出了差错,还得努力把上一世也翻出来,从点点滴滴里细挖柏舟一的异常。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这家伙就没正常过。
  这混蛋就差把图谋不轨四个大字印在脸上了。
  只有傻瓜才相信那是兄弟情。
  傻瓜的大脑停止运作了,蓝山拒绝思考,只想逃避。
  我回宿舍了,我今天负责卫生。蓝山几乎是狼狈地转身,他三两下把椅子上的礼物捞起来,就要匆匆下天台。
  刚拉开门,他听见柏舟一不高不低叫:咖啡崽。
  蓝山差点又把苹果甩出去,他稳定住声线,说:还有什么事?
  柏舟一说:拍的照片可以发我一份吗?
  蓝山不知道柏舟一要照片干什么,但他很庆幸柏舟一总归没要些别的,他问:烟花的照片?
  嗯。
  回去发你,这里信号不好。蓝山匆匆挥手,走了,再见。
  不等回复,他关门出去了。
  蓝山回到宿舍,进浴室闷头洗了个澡,出来后把拍的照片一股脑全发给柏舟一,手机倒扣在椅子上,从窗台拿起抹布,开始擦地,他头发湿漉漉地蹲在地上,一边擦地一边滴水,把做无用功一短语贯彻到了极致。
  地板擦了又湿,很是郁闷,蓝山心不在焉,比地板更郁闷。
  他背对着床,很是忌惮安静的手机,仿佛那是什么会咬人的动物。
  等头发和地板都干得差不多了,蓝山才慢吞吞起身,拿起手机,看到两条来自柏舟一的未读消息。
  柏舟一【谢谢】
  柏舟一【】
  蓝山看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小人,哭笑不得又松了口气。他回个不用,柏舟一又发来。
  【睡了吗】
  蓝山回【马上】
  柏舟一【晚安】
  蓝山纠结地看着那两个字,脑子里窜出些网络对现代语言的过度解读,他正看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舍友走进来,吓一跳:你怎么跪着?
  啊?蓝山才意识道自己双膝发酸,他想起来,但腿麻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和女朋友吵架赔罪呢?舍友换上拖鞋,把球鞋放在鞋架上。
  不是。蓝山努力半天,终于起来了。
  也是。舍友走进阳台,说,忘了你没女朋友。
  蓝山一噎,揉揉膝盖,对他背影叫:我会有的!
  谁说你不会了似的。舍友莫名其妙的声音传来,这么敏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