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回沐家
  “前面何人?听声音,是沉疴恶疾了。”沐卿离忽然低声问道。
  那嚒嚒闻言,却竖起手指,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尔后压低声音道:“那是我们的主子,姑娘勿要胡言乱语。”
  沐卿离见她神色惊慌,便只好压住了喉头中的话。
  一路无话,渐渐到了京都。
  车夫放缓速度问道:“姑娘,京都到了,你在哪里下车?”
  沐卿离神色迟疑了一瞬,道:“大雨已停,就在这里下,我自己回去即可。”
  那车夫没有异议,很快将车子停了下来。
  沐卿离拜谢了他们,目送着车驾缓缓远去,她耳力自幼敏锐,又断断续续听见了一阵阵咳嗽声。
  这不仅是沉疴恶疾,而且是断命之症了。听着声音,那车中之人,不过几月性命了。
  她虽然善于判症,不过却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要说起死回生,蛊术中倒是有一种法子,不过即便她肯治,人家未必会同意——
  沐卿离缓缓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大娘。”沐卿离敲了敲自己刚刚坐的那辆车,对着那嚒嚒道,“若是你们家主子走投无路了,可以去沐家找我。沐尚书,家中。”
  那嚒嚒露出了震惊之色,却没有停车,渐渐消失在沐卿离的视线中。
  沐卿离这才回到原地,牵着小毛驴,一路打听,一路顺着幼时的记忆,找到了沐家。
  没错,她本是当朝吏部尚书沐远府中的大小姐。
  但是,因为她母亲怀她的时候,被小妾陷害,用蛊术自救,所以被沐府的人发现,她母亲竟然是隐姓埋名的苗疆蛊师。本朝对苗疆蛊师十分防备,对蛊术,更是形同禁术,沐远生怕母亲的身份暴露,会连累他的仕途,所以在母亲生产的时候,趁机害死了她,对外称之难产。
  母亲死后,原本陷害母亲的小妾被扶正,成了她的继母。
  继母视她为眼中钉,终于在她五岁的时候,忍不住在一处黑市中,寻到了一个苗疆老头,用知道他是苗疆蛊师的身份胁迫他,让他谎称是母亲的亲人,要将她接回苗疆抚养。
  沐府如蒙大赦,当即将她送了出去。
  那老头见她乖巧听话,不忍心按照继母的吩咐将她扔回苗疆自生自灭,于是带着她在灵隐山脚住了下来,还将毕身所学全部教授给了她。
  然而,沐家,竟然还不肯放过她。竟然又因为母亲当初定下的一门亲事,处心积虑找到了他们的住处,让她师傅惨烈死去!
  沐卿离站在沐府的门口,看着头顶山的牌匾,露出了一抹森冷的,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笑意。
  杀母之仇,杀师之仇!她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沐卿离敛起脸上的阴冷之色,走进了沐府。
  恰好,沐府所有人都聚集在门口,正跪在地上,恭敬听旨。
  沐卿离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宣旨的公公道:“经钦天监择好的良辰吉日,明日申时,令沐家大小姐进宫,与陛下成婚。钦此。”
  “谢陛下隆恩。沐盈喜接旨。”一个身穿绯红罗裙的姑娘低眉垂目地上前了一步,款款拜谢道。
  “沐大小姐,陛下虽然登基多年,但是后宫尚未纳妃,你可是头一个,这一来,便是当了皇后娘娘,大喜啊。”公公将圣旨递给了沐盈喜,尖声赞叹道。
  “谢公公,公公谬赞了。”沐盈喜欲语还羞,顺手将一个荷包递给了公公。
  不等她接下圣旨,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道讽刺的嗤笑:“沐盈喜?这圣旨,你敢接吗?沐家的族谱之上,沐远的长女,当真是你沐盈喜吗?”
  沐卿离讥讽一笑,徐徐上前了几步。
  沐卿离此刻,身穿一身青蓝相间的粗布长裙,头发高束起,类似男子的发型,绕是这样,她一张姿容绝美的脸,仍然足够惊心动魄。
  尤其是站在跟前的沐远,以及沐夫人,俱都脸色惨白。
  因为沐卿离,跟她过世的娘亲,长得实在太像了。
  “你是何人?敢擅闯我尚书府?”沐盈喜微微蹙了蹙眉头,横眉冷对,不怒自威。
  “我是何人?不如你问问沐尚书?还有你的好母亲?”沐卿离勾唇冷笑,徐徐问道。
  然而,她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青筋暴起,狰狞而愤怒。
  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害死了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师傅!让她孜然一身,孤苦伶仃,苟活于世!
  他们,统统都该下地狱去忏悔!想要进宫当皇后娘娘?做梦!
  “沐尚书,这——”那公公见状,吓得连荷包都不敢收了,急忙道,“这陛下大婚,可是大事,你千万别糊弄啊,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沐远急忙上前,道歉道:“公公见谅,这是我早年遗失在外的一个孩子,性子野,没有读过书,肯定不能担当皇后的重任,她只是嫉恨而已。而且婚约一事,有信物为证,断没有弄错的可能。公公大可放心。”
  他说着,又将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塞给了宣旨的公公。
  “那咱家,就恭候沐尚书的好消息了。”宣旨公公接下了银子,寒暄道。
  “公公客气了。”沐远谄媚又含笑地送走了公公。
  等他回转身,一张脸已经冷若寒霜。
  “你不是随你娘亲的亲属回南疆了吗?又回来做什么?”沐远神色不善地盯着沐卿离,冷漠地说道。
  沐卿离扫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诧异之色,反倒是站在一边的沐夫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如此看来,派人刺杀师傅和自己的幕后黑手,便是她这位狠毒的继母了。
  不过,沐远亦不无辜!
  “我听说,我娘亲生前给我定了亲事,如今我已然到了成婚的年纪,自然是回来成婚的。”沐卿离淡淡说道。
  “你?”沐远不可置信地睨了她一眼,分外嫌弃道,“在南疆什么好的都没有学到?倒学了南疆女子不知羞耻的豪放!儿女婚事,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这般张口闭口就说成婚的女子?你粗陋浅薄,不堪为后,这一门亲事,让你妹妹去嫁,你既然回来,便让你母亲为你请两个教习嚒嚒,好好学一学规矩,日后为父再给寻一门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