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度甜
  卫染托着腮和一对糖果兔彼此大眼瞪小眼。
  她忍不住用指尖在兔耳朵上轻轻揩了一下, 是又软又黏的棉花糖……她回过神来, 怕会破坏掉什么, 赶紧把手拿开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外包装,来自附近的一家高端糖果店, 还有订制的标志,她多少了解一点价格,知道这两只小兔子可不会便宜。
  手机响起提示音。
  糖哥哥:“小布丁, 喜欢么?”
  真的是他送来的!
  卫染虽然早就有了猜测, 这时却还是有点吃惊,心里炸开许多疑问。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糖哥哥:“不喜欢?”
  卫染只好回消息:“谢谢,但是这个太贵重了, 我不能收。”
  糖哥哥:“?你以前吃了我那么糖,从来没嫌过贵重。”
  卫染:“……”
  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祸。
  糖哥哥:“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找借口, 我明天再送你别的。”
  卫染无语,她怎么就找借口了?可她万万不敢让他再送什么别的, 只好无奈道:“没有不喜欢。”
  糖哥哥:“好学生, 咱们能把双重否定去掉吗?”
  这人得寸进尺啊。
  卫染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打下“喜欢”两个字,发送。
  可当看见明晃晃的“喜欢”二字出现在聊天窗口里的时候, 她不知道是出于瞬间的羞耻,还是不愿意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反抗心理, 在那一刹那, 行动先于思想, 长按消息, 飞速点了撤回。
  撤回完毕她才重新又后悔,这好像就更不对劲了吧……
  然而微信又没有一个撤销撤回的功能……
  果然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
  糖哥哥:“我看见了。”
  染:“我手滑了。”
  卫染突然觉得网聊也是有优点的,比如撒谎的时候不用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对方也看不见。标准句号结尾的陈述句,看起来多镇定。
  糖哥哥:“饿得手滑?那正好吃颗糖补一补,乖。”
  卫染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还是在就坡下驴。她转过脸,两只小兔子一致用糖豆做成的大眼睛望着她,异常天真。
  这么可爱的兔子怎么可以拿来吃呢?
  话说,为什么总是兔子啊……
  染:“我不饿。你是很喜欢兔子吗?”
  过了几秒钟。
  糖哥哥:“喜欢啊。”
  染:“你养过兔子?”
  这次对面沉寂了更长时间,卫染奇怪,这难道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糖哥哥:“以前养过,很小很小的一只,又白又软又黏人。我看它的第一眼,就想一辈子把它捧在手心上。”
  很小很小,能捧在手心上,看来是只初生的小白兔吧?卫染没自己养过宠物,但她一向喜欢小动物,单见他的描述,心里就不由自主软绵绵的,一定可爱极了吧?
  她提起了兴趣,继续问:“那后来呢?”
  糖哥哥:“后来……我把它弄丢了。我以为它死了。”
  这猝不及防的转折让卫染一时愣住,她缓缓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又删掉,反复了几遍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最后只能说:
  “对不起。”
  早知道她就不多问了。所以他现在这么喜欢兔子,就是因为怀念从前养过的宠物?卫染突然就理解他的心情了。
  糖哥哥:“是我对不起它。再后来我发现它没有死,但是被我弄丢之后吃了很多苦头。”
  染:“你找到它了?”
  糖哥哥:“找到了,可它已经不认识我了,我靠近一点,它都不想理我。”
  糖哥哥:“但是不管她理不理我,这次我决不会把她再弄丢了。”
  卫染想不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但她觉得他绝对是很爱那只小兔子吧,才会为弄丢了它深感愧疚,才会煞费心思把它找回来。
  对方说得太深情,卫染不禁想,一个对宠物这么好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看来她记忆中对糖哥哥的印象也没有大错。
  说不定这人也和她一样不擅长网聊,所以才会显得尬……
  糖哥哥:“你说,她会原谅我么?”
  卫染其实并不知道,她没养过兔子,不了解兔子的习性和情绪,而且也不知道他的这只兔子丢了多久,实在无法判断。不过对待一个寻求安慰的人,正确答案只有一个,显而易见。
  染:“一定会的。”
  回复完之后,卫染重新看前面的消息,这才发现他最后两条消息里,指代兔子的代词从“它”变成了“她”。不知道是输错了,还是说他的那只兔子是雌性?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所以她没有再问。
  *
  在分享了这个关于兔子的凄美故事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神奇地拉近了。
  之后他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些其他内容,卫染接话时也觉得顺利了很多,这天聊得远没有一开始那么尬了。
  她不禁觉得很奇妙。只是一晚上而已,她竟真有了一种和他相识多年的感觉。
  虽说他们本来也算是相识多年吧。
  刚过九点钟,他就向她道了晚安,让她早点休息。看来这人作息规律,习惯很好。
  卫染也向他道了晚安,放下手机。那一对糖果小兔子还趴在她桌子上,黑亮的眼珠经过灯光映射,就像是在四处打量。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重要的事情,她本来是准备把礼物还给他的。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没有收下的理由。这样无功受禄,有点不安心。
  可这毕竟是新鲜订制的糖果,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个城市,就算是能找到他的地址,路远迢迢给寄过去,说不定到时候糖果都化光了,岂不是更尴尬,还会显得很不领情。
  想来想去,她最后决定还是先收下他的礼物,明天去店里打听一下,订制这一套需要多少钱,再要到他的地址,按照同等价位回礼给他吧。
  计议已定,她安下心来,就继续回去研究先前没做完的题目了。
  作业其实一早就做完了,她现在在做的是一套数学竞赛模拟题。
  尽管竞赛不是她的主攻方向,但是老师显然对她寄予厚望,她素来都不习惯辜负别人的期望。而且她之前对高二课业所做的预习充分,目前课内的学习强度还不至于达到让她无法兼顾的地步,所以这次的竞赛她还是想尝试一下,就当一次锻炼的机会了。
  竞赛题目和她平常做惯的那些考试题差别很大,更接近于纯粹的智力挑战,如果没有思路,一道题就会卡上好久。
  不过题目越难,做出答案的时候成就感就越高。
  就算不论其他,这种感觉也让卫染有点着迷,就像是在玩一场通关艰难的游戏。
  眼下这道题她已经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方法,偏偏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又得推翻重来。她的战意被激发上来了,笔尖在草稿纸上刷刷计算着,早就忘了时间,专注之下甚至连门的响声都没有听到。
  于是几秒钟后,她就听见有人像幽灵一样在她背后,散漫不经地呵了一声:“大晚上谁送的礼物啊,还挺好看的。”
  他拖长了音,悠长的气息若有若无扫在她后颈上,带来轻微的痒意和灼热。
  卫染脑子里一懵,手中的笔啪嗒一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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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染:你说是谁送的?